“皇上!皇上!不好了,太子和小公子們跟涂谷小世子打起來了!”
“什么?”皇帝驀地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陳岷舒這個(gè)孩子雖說從小就十分調(diào)皮,但在大是大非上,還是很有分寸的,這回怎么……
“小世子怎么樣了?”涂谷太子急切問道。
“奴婢來的時(shí)候,小主們正才打起來呢?,F(xiàn)在如何了,奴婢也不知道啊。”婢子一直俯著身子,完全不敢抬頭說話。
“太子你莫著急,小孩子打打鬧鬧很正常,我們一起去將他們喝住便是了?!被实劬S持著表面的客氣與禮貌。
“好?!蓖抗忍用碱^緊鎖,他們大涂谷雖兵強(qiáng)馬壯,卻子嗣綿薄,自他繼任涂谷太子以來,也就只生養(yǎng)了這么一位小世子。
“帶路!”皇帝簡簡兩字,喝出了萬千氣勢來。
“是?!蹦擎咀由碥|一振,而后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帶了路。
皇帝與涂谷太子行至御花園東南口,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了正在打鬧的孩子們,其后便聽見了一聲慘叫。
“是遽爾的聲音!”涂谷太子一聽便聽出了自己兒子的慘叫聲?!熬烤故钦l,膽敢傷了我兒?”
距離太遠(yuǎn),涂谷太子也未看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只隱隱約約看見有一個(gè)黃色的小身影推倒了涂谷小世子,涂谷小世子身后又恰好有一方巖石。
涂谷太子與皇帝快步跑上前去,卻發(fā)現(xiàn)涂谷小世子滿頭是血,雙目緊閉,了無生機(jī)。
“遽爾!遽爾!你快醒醒!”涂谷太子抱起小世子,眼中濁淚莽莽。
“來人吶,快叫太醫(yī)!”皇帝發(fā)令,眾奴才都嚇得跑去喊了太醫(yī)。
卓正閣中,陳岷舒、蘇舜欽、蘇舜周、趙甘棠以及卓陽公主都被罰跪在小世子的床前,太醫(yī)手忙腳亂地幫小世子止著血。
“究竟剛剛是誰推的小世子?”皇帝俯看著這群不分輕重的孩子,心里想著今日必須得給涂谷太子一個(gè)交代,不然的話,不僅兩國邦交全盡于此,一場大戰(zhàn)怕也是在所難免。
“稟父皇,是蘇舜周推的?!标愥菏媛氏然氐馈?p> “不是的,皇上,不是舜周推的!是太子啊!”蘇舜欽被陳岷舒的話嚇了一跳,他居然想讓舜周替他頂罪?
“父皇,岷舒從不撒謊,這您也是知道的?!标愥菏鎻氖贾两K都十分淡然,面上沒有一絲慌亂。
蘇舜欽心中冷哼一聲。
陳岷舒哪里是從不撒謊,只是每回他撒謊的時(shí)候,都會有人替他圓謊罷了。
皇上心中自也像明鏡一樣,只是從不戳穿。這回,他自然更不會戳破了。大雁需要太子,這涂谷小世子無論是誰推的,都不能是陳岷舒。
“皇上,涂谷太子……小世子歿了。”太醫(yī)突然跪地。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除了陳岷舒。
涂谷唯一的小世子一死,涂谷便少不了一番爭權(quán)奪利,一來二去,整個(gè)涂谷都必將受到影響。而且……今日之事,只有蘇舜周能為他頂罪。
陳岷舒是故意挑皇帝與涂谷太子來的時(shí)候下狠手的。
“遽爾!我的遽爾??!”涂谷太子抱著小世子,傷心欲絕?!澳氵@頑劣小兒,我今日必定要讓你為我兒陪葬!”
涂谷太子放下小世子,拿起桌上的茶壺,狠狠摔在了地上,而后俯身撿起了一塊最尖銳的碎片,大步朝著蘇舜周跨去。
“啊嗚嗚嗚~”蘇舜周哪里見過如此大的場面?哇的一下便哭了出來。
卓陽公主與趙甘棠聞聲,便也跟著蘇舜周一起哭了起來。
蘇舜欽擋在蘇舜周的身前,大聲道:“皇上!我要見父親!”
皇帝趕緊攔下涂谷太子?!疤酉⑴?。小孩子不懂事,這都是意外?!?p> “意外?看來我涂谷與大雁的邦交就要在此作罷了,來日戰(zhàn)場上見吧!”涂谷太子見著皇帝的態(tài)度模棱兩可,便出言恐嚇。
“太子息怒,若是這孩子真犯了殺人之罪,我們自是不會包庇,不需太子您親自動手啊。”皇帝心中明了,今日若是不一命抵一命,這事兒便不會過去。為了整個(gè)江山社稷,當(dāng)個(gè)糊涂官判個(gè)糊涂案也不是什么不可為之事。
“來人吶!將蘇舜周拉出去打五十大板?!被实巯铝?,何人敢不從?一會兒便有兩名太監(jiān),將蘇舜周拉了出去。
“啊嗚嗚嗚~”蘇舜周年紀(jì)還小,只知道哇哇大哭。這么小一個(gè)孩子,別說五十大板了,怕是十個(gè)大板就要被打死了。
“皇上!我要見父親!”蘇舜欽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如果父親在,他絕不會讓舜周被拖出去。
皇帝并不理睬蘇舜欽。
蘇舜欽幡然醒悟,皇上今天是不可能將他們的父親召進(jìn)宮的。他捏緊了拳頭,不再流淚,起身轉(zhuǎn)頭便追了出去。
“來人,抓住他,不要讓他干擾行刑。”皇帝冷眼道。
“是。”又來了幾名太監(jiān),將蘇舜欽牢牢圈在懷里。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蘇舜欽苦苦掙扎,卻無濟(jì)于事。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蘇舜欽一直在想,如果那天的他不是十歲,而是二十歲就好了。
“哇嗚嗚嗚~哥哥!哥哥!爹~娘~”蘇舜周不過還是一個(gè)七歲的孩子,在他被架上板凳,牢牢被綁起來的時(shí)候,能想起來的就只有自己的親人了。
“??!”第一板子下去,蘇舜周就慘叫了出來。
那打板子的太監(jiān)絲毫不顧及舜周的身份,任誰都看得出來剛剛那一板子是下了死力氣的。
如果不是皇上默許,這太監(jiān)怎敢將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之子往死里打?
“?。〉鶁”一板接一板,舜周叫得越發(fā)慘烈。
“舜周!”蘇舜欽見著自己親弟受如此大刑,頓時(shí)渾身無力,癱倒在地。
被綁在凳子上的蘇舜周漸漸沒了聲音,太監(jiān)們卻還不停手,直到他們打完了那五十大板……
蘇舜欽看著眼前這攤模糊的血肉,完全不敢將它們與自己那稚嫩可親的弟弟聯(lián)想起來。
大雁禎和十七年,冬日無雪。他的胞弟永遠(yuǎn)留在了那個(gè)嚴(yán)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