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寧一路牽著小太子的手，穿過庭苑的竹林，才抵達寧德宮，到了宮殿門口，孟寧矮身蹲著，從懷里摸出兩顆給他道：快進去吧。
小太子握住手里的糖，乖巧地隨著宮女進了殿，綠蕪在前面掌著燈，經(jīng)過一片后竹林的時候，孟寧停了步子，竹葉掛了滿雪，或許太過寒冷，竹身都破了口子，孟寧來的時候還是下的雪星子，這會兒已經(jīng)已經(jīng)是大雪紛擾了，這雪連著下了幾日了。
孟寧不禁想起了她的媽媽，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她自己，她都很注重所謂的儀式感，就像這竹一樣，她性子，孤傲，清冷，嚴厲的身姿，和肅靜的臉中又帶著清雅。
所以在得知爸爸出軌以后，她沒有哭鬧，而是干凈利落地帶著她離開，是的，她的媽媽很強勢，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媽媽面對面時永遠都是沉著臉，沒有半點兒的情份。
仿佛只是兩個被利益綁在一起的陌生人，愣了許久，孟寧才收回視線，往回走。
廊坊下，孟寧和燕行妄碰上了，在幾步遠的距離下，孟寧停了腳步，倒是小太監(jiān)一路推著輪椅走到她們面前。
綠蕪和小太監(jiān)各自地行了禮，說實話，孟寧一直不太敢直視那張銀制的臉，她問也過綠蕪，為何都蔚一直都戴著面具，她從未看他摘下過。
綠蕪告訴她，都蔚之所以都戴著面具都是因為她所致，孟寧聽后先是震驚，而后是恐慌，他的臉是李姝拿刀劃的，腿也是她命人砍的，她不敢想象，李姝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卻做盡了缺德的事兒。
這些都是后話了，事情起因她沒問綠蕪，比如李姝為什么要劃他的臉，還有腿。
重來一世，孟寧只想好好活著，去好好過余下的日子，她不求這個朝代的男人能和她一生一世，但至少是能和她心意相通，不三妻四妾，平平淡淡，相敬如賓。
在風寒中站了一會兒，燕行妄開口道：長公主不介意與本都蔚賞會兒雪景吧？
孟寧輕微地點了點頭，燕行妄示意地朝小太監(jiān)揮了手，小太監(jiān)疾步退下，孟寧也從綠蕪手上接過燈籠輕聲道：你先不用候著，回去吧。
綠蕪得了令，往長行宮走。
大雪瓢潑，孟寧提著燈側(cè)眼看他，他依舊穿得單薄，她加了襖子都覺得寒風刺骨，他難道感覺不到一點兒寒意嗎？
突然來了一陣大風，燕行妄的蓋的薄毯被吹到了雪地里，孟寧見了，怕她瞧見他的不缺，及時的側(cè)過視線，放了手中的燈，疾步去雪地里撿了的黑色的薄毯。
雪層有些厚，孟寧踩在雪層里，撥腳都有些吃力，看著雪地歪歪扭扭的身影，燕行妄嗤鼻笑了。
孟寧抱著薄毯，彎身蓋在他腿上，她不敢觸碰到他的身子，快速地給他蓋好，直起身子，孟寧隔了點距離站在他身側(cè)。
燕行妄嘲笑地開了口：這還是我們夫妻二人第一次相處得這么融洽。
孟寧心中一震，她不知道李姝和都蔚是成了親的，她只知道李姝對他的所作所為，卻完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層關系。
孟寧不知該怎么回他的話，無聲地張了唇卻什么也說不出，只是耳邊聽他又道：聽說自那日你落水之后，醒來記憶便有些缺失，許多事你都不記得了，那我便將你我的事從頭與你說起。
他聲暗啞著，停了一會兒才繼續(xù)道：我燕齊是小國，當日明清攻打燕齊，我燕節(jié)節(jié)敗退，燕王以求議和，將我燕的太子以作人質(zhì)送往明清，以示一片赤城之心。
崇禎帝為了彰顯出磅礴的氣勢，氣度和仁義，將你許配給了我，你一向自傲，自是看不起我這等階下之囚，不滿崇禎帝的安排，但也無法違坑皇命，所以新婚之夜，你將所有的不滿都出在我身上，你拿刀劃了我的臉，又命人砍了我的雙腿。
燕行妄侃侃而談，仿佛他不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繼而說著，看著大雪：我走的那天，也是下了這般大雪，我坐上了馬車，等到了明清我才知道，我不過就是替太子來的人質(zhì)，可是那短短三天的日子我覺得好幸福啊，那三天，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父愛，穿上最好的衣服，那三天的飯菜，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飯菜。
燕行妄說到這里沒了聲，孟寧沒有刻意去聽，但她還是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她透過雪似乎是看到了他的不幸。
她轉(zhuǎn)過身子看著他，聲音響亮而清澈：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她就當替李姝道了，不為別，只因她占了這具身子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