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的盡頭,是一道被噴射著蒸汽與流淌著綠色液體管道覆蓋的大門。
牧師將機械義眼放置在虹膜掃描儀上,墻壁上精密的齒輪在核準了他的身份后緩緩轉動傳導,大量的蒸汽從管道中噴射而出,門最終在轟隆的響聲中被打開了。
大門內,是富麗堂皇的會客大廳。裝潢極致奢華,擺放在昂貴家具旁的,是各個時代的機械造物與手繪圖紙。
一些物件與圖稿甚至可以追隨到公元10幾世紀,其中甚至有萊昂納德達芬奇的真跡。
一位身著主教純白色長袍的男人轉過身來,只看了他一眼,鄭連城便感到一陣反胃。
并不是由于他的長相丑陋,而是因為他頭頂的透明玻璃里,鮮活運作的大腦,灰色透粉的皮層看上去仿佛陰云密布的天空般壓抑。
他的全身除了那個盛在天靈蓋透明玻璃下的大腦沒有一處有人類的象征了,全部經過了精密的機械改造。
幾根流淌著綠色液體的管道連接在他的四肢,輸送著必要的能源。
“啊,川島小姐?!彼暮韲堤幇l(fā)出設計過的優(yōu)美男聲,用機械手臂拔掉輸送著綠色液體的管道向川島愛與鄭連城走來,手中端著一杯滿溢著紅色液體的金色酒杯。
“教宗沙力萬先生?!贝◢u愛對他的相貌倍感不適,盡力避開他的目光。
“這位隨您同行的先生是?”教宗用琥珀黃的機械眼端詳著鄭連城。
“夏目康城?!编嵾B城替川島愛答道。
“哦?是個陌生的名字?!苯套谌粲兴肌昂芤馔獍?,我竟沒有聽說過。”
“您會聽說的。”鄭連城說道。
“很有氣勢嘛?!苯套诼冻鰳O為僵硬的笑容,他的一舉一動都透露著機械身軀無法避免的怪誕與詭異,他隨后轉向川島愛。
“桐生新太郎先生這一次既然拜托您來,想必有要緊的事吧?!彼麑χS而來的牧師揮了揮手,牧師立刻會意地帶上門。
“請坐。”教宗伸出手,提出邀請。
鄭連城看了一眼川島愛,隨后跟了上去,坐到了舒服的天鵝絨沙發(fā)上。
“桐生新太郎先生,最近可安好?”見川島愛與鄭連城落座,教宗開始寒暄。
“沙力萬先生,”川島愛直呼教宗的本命“我們省去那些寒暄吧,不如開門見山。”
“的確很符合川島小姐的風格呢。”沙力萬似乎沒有被冒犯道,還是那懶洋洋的磁性聲調“那么,這一次不遠萬里來我們位于日本的主教堂,一定是帶來了什么不錯的提議吧?”
“我們通過情報調查找到了中川軍工設立在豐島區(qū)的一處地下賭場,有想將其殲滅的打算?!贝◢u愛敘述道。
“哦?所以需要我們做什么呢?”教宗坐到了川島愛與鄭連城的對面,鄭連城發(fā)現自己始終無法將視線從教宗那飄浮在營養(yǎng)液中的大腦上移開。
“如果可以的話,需要“機械神教”提供一定的火力與人手?!贝◢u愛終于將來此地的原委如實道來。
即便猜到了這幫人的身份,但鄭連城在聽完川島愛這一襲話后,依然是大吃一驚。
“機械神教”,這是在全世界都十分知名的邪教。
起源于一群被信徒們稱之為“先知”的科學家在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發(fā)生后,對機械與人體改造盲目崇拜,并發(fā)展研究出了屬于自己的教義與機械改造的黑科技。
這幫人嚴格來說已經不算是人類了,但也不像機器人一般,靠編程來盲目服從指令。
他們擁有,或者說,殘存著人類的自我意識,卻摒棄了人類的肉體,擁有了堅不可摧的身軀。
他們將自己扭曲的教義在世界廣為傳播,源源不斷吸收著對生活感到絕望的信徒,因而成為了最為危險,最不穩(wěn)定的存在。
幾位機械神教的首腦們都是世界各地政府大力追捕的逃犯。
“那么,代價呢?”教宗問道。
“新選組愿意讓出我們所掌控的北區(qū)部分產業(yè),供你們發(fā)展?!贝◢u愛咬牙說道。
“10位狂信徒,2位圣教軍隊長?!苯套谙肓讼耄f道。
“這遠不夠對付中川軍工安保部門的火力,你心里很清楚?!贝◢u愛十分憤怒。
“那看來川島小姐是有備而來了?!苯套诿蛄艘豢诒械募t色液體“那您有什么要求呢?!?p> “2位圣靈階,6位圣教軍?!贝◢u愛提出了反議。
教宗頗為虛偽地笑了笑“那么光北區(qū)的地盤是不夠的哦。若是想讓我滿足您所需求的提議,至少您也需要將豐島區(qū)的部分地盤讓給我們發(fā)展才是?!?p> “不要提這種無禮的要求?!贝◢u愛憤怒地說道“豐島區(qū)是我們的大本營,怎么會容許你…”
“怎么會容許我們玷污是嗎?”教宗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冰冷。
“機械原典19章12節(jié)“他見我來,張著鋼的羽翼。那羽翼的六翼,名為進化,革命,審判,公義,創(chuàng)新與福祈”。
川島小姐,我們的教義才是這世間發(fā)展的真理。肉體是有極限的,但機械沒有。革新是不可避免的,一如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如啟示錄中所預言。
讓我們宣揚教義,本應是您求之不得的事情,可現在卻因誤解成為討價還價的條件。坦白而言,這讓我失望也心痛?!?p> “你瘋了,你們都瘋了?!贝◢u愛憤怒地站起來“我就知道,同你們做交易本來就不可能。”
“別急,川島小姐。”教宗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如果您愿意滿足我的一個小請求的話,按照您的條件來安排,卻也不是什么難事。”
“什么請求?”川島愛皺眉。
“只要您與夏目先生,愿意聽完我的一段布道,我就會按照您的條件來滿足您?!苯套谀且呀洀氐妆粰C械改造的臉上,笑容不知為何看起來格外怪異。
“就這么簡單?”鄭連城也皺起眉頭。
“就這么簡單?!苯套邳c了點頭。
“你說話算數?”川島愛狐疑地審視著沙力萬。
“以機械之神為誓,作數。”教宗點了一下鋼化的額頭,這是個宗教意味很強的動作。
“那…你說吧。”川島愛同鄭連城眼神交互,她隨后點了點頭。
“福音書第13章第5節(jié):他穿著鋼的戰(zhàn)衣,他的名稱之為神的寓。齒輪連接的眾軍,騎著火焰,架著白蒸汽。有光從他眼中射出來,可以割裂群山。
他對我說,看那,這些革新往神之領域去的,已領神之寓使我的靈得到了安息…”
鄭連城突然感到全身一陣惡寒,隨后思維仿佛被置身于濃霧般,模糊渾濁。
潛伏在體內的病毒V仿佛被這段詭異的布道所激發(fā),在一瞬間席卷全身。每一顆牙齒都像是置身于寒冬之中瘋狂地打顫,節(jié)奏混亂而不規(guī)則。
高強度的靜電在義眼后不斷閃爍,各種影像交替掩映,好像剪接拙劣的蒙太奇。
有破爛扭曲的生態(tài)建筑樓,澀谷街頭密集到令人作嘔的人群,東京鐵塔的塔頂燈光如幻似夢,飄浮著生活垃圾的東京海灣。
脊椎中段引起的劇痛,讓他徹底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