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都是樹，遮擋了他的視線，四面八方都沒有老嬤嬤的身影。
地上也沒有明顯的腳印痕跡，都是干硬的土地。
但按理說一回頭的功夫，不至于人都找不著。
他開口大喊：“爻嬤嬤！爻嬤嬤你在哪兒？！”
剛喊了兩嗓子，身后遠處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響，少年猛地回頭看去，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他順著樹林往前跑了一段，總卻覺得有東西一直在后面跟著。
他跑它也跑，他停它也停。
如果說自己還沒經(jīng)過玄十一整夜殺戮的洗禮，他還可能以為這是錯覺。
但現(xiàn)在，他知道這絕非錯覺，只是找不到跟著自己的東西藏在哪兒。
跑了許久也沒看見爻嬤嬤的身影。
他再次大喊起來：“嬤嬤！爻嬤嬤！你在哪兒啊？！嬤嬤……”
突然，身后好像傳來爻嬤嬤蒼老的嗓音，“我在這兒……”
如同身在夢中聽見遙遠的呼喚，但又無論如何都抵達不了那彼岸。
“我在這兒啊……好孩子……”
“好孩子……快來啊……”
“嬤嬤在這里……”
那蒼老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嘶啞，甚至伴隨著野獸般的低吠。
厲九川只覺得胸腔里血往上涌，心臟的每一次搏動都響起汨汨的流淌聲，呼吸卻越發(fā)輕微，五感竭力捕捉異常的聲音。
他不停地回頭望向四周，好像一不小心背后就會出現(xiàn)恐怖的東西。
有時候直覺太敏感也并非好事，厲九川的感知中，惡意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無法鎖定。
他眼珠稍稍轉(zhuǎn)動，瞥見旁邊的大樹，猛地抬手扣住粗糙的樹身，蹬著樹皮縱身一躍，像只猴子一樣掛在上面。
嘭！
與此同時腳下傳出巨響，有尖銳之物擦過鞋底，少年的腳板甚至都能感覺到刺痛。
低頭往下看，一只模樣奇怪的野獸大張著嘴啃住樹干，整棵樹都晃了三晃，少年清晰聽見粗壯老木開裂的脆響。
何等怪力？
一副充斥著血絲般粘液的利齒被撐開三倍大，深陷在木頭里。
過于貪婪的野獸上下顎骨張開到極限，如同吞噬獵物的蟒蛇，鋒利的牙齒卻把自己牢牢卡在樹干上。
厲九川并沒有下樹，即使樹根處被啃咬的位置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明顯的裂縫，還被那玩意掙扎的動作拽得搖搖晃晃。
紅褐色毛皮，頭顱巨大身材瘦小，眼珠全白，密布著蚯蚓一樣蠕動的血線，一股腥臭騷味直沖天靈。
依稀可以看出來，這玩意原來應(yīng)該是只狐貍。
厲九川捂住鼻子，太惡心了。
它腦袋上還有一條半指寬的縫隙，皮肉翻卷，能看見腐臭發(fā)白的腦漿。
這到底是什么？
怪物瘋狂地甩動被卡住的頭顱，嗓子眼發(fā)出呼嚕嚎聲，巨力將本就干燥脆硬的樹干咬得木屑嗤嗤掉落，甚至有纖維扎入它皮肉。
不堪折磨的樹干緩緩向下倒去，厲九川正準(zhǔn)備松手跳下，周圍草垅里突然躥出三條同樣的紅褐毛皮怪物，目標(biāo)正是往下掉的少年！
厲九川瞳孔縮成針尖，身體反應(yīng)比腦子更快，松開手的瞬間蹬了一腳樹干，剛好砸在其中一條狐貍怪身上。
嘭地一聲悶響，就像砸中了裝滿了棉絮的破麻袋。
狐貍怪嘴里濺出污穢的墨綠色血水，夾雜著的灰黑色內(nèi)臟碎塊如同敗絮般飄在血水中。
少年就地一滾卸去力道，他不光不跑，反而站起身張開雙臂，怒目而視。
一旦此時轉(zhuǎn)身逃跑，必定激起野獸的捕食欲望，后背受敵乃是大忌。
本來要撲上去的兩條怪物看見他站起身威懾的模樣，果然沖勢一緩。
奈何少年一米四五的身高著實沒有多少殺傷力，下一刻兩只怪物同時撲向他門面。
厲九川只覺得一股熱流不知從何鉆出，伴隨他的意志包裹雙拳！
幾乎鐫刻在骨子里的拳勢如浪沖礁石，左臂格開怪物的沖擊，右拳直接貫入那利齒大嘴中的咽喉！
攥緊，扯回，膝撞，跪壓，閃電般一整套動作下來，除開被他擋開那只，手中這個已經(jīng)變成一攤折疊肉塊。
腐臭的墨綠血點噴了一臉，腥氣熏得他下意識閉上眼睛。
耳邊風(fēng)聲作響，被擋開的畜牲趁機偷襲，厲九川掄起手里的“肉塊”，惡狠狠地將之砸下來，一拳接一拳打穿了第一只狐怪的身軀，打爛了第二只狐怪的頭顱！
在確定這兩個怪物死得不能再死后，他又將卡在樹上和被砸扁的兩只徹底殺死。
此時，他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惡臭，頭頂熱氣蒸騰，裸露在外的皮膚有些扎癢。
抬手摸了兩把，并沒有痛楚感，他還以為這玩意血液帶毒。
那些濺到自己身上的污穢現(xiàn)在已經(jīng)干涸，稍微拍拍衣服就嗤嗤往下掉，很快就收拾干凈，臭味也散去大半。
本來覺得這東西又會幻覺又會說人話，是個什么了不得的怪物，結(jié)果竟然如此脆弱……
……等等，應(yīng)該是剛剛那股突然鉆出來的熱力瞬間加強了他的力量！
厲九川嘗試揮拳運力，那股熱意涌動，加持在拳頭上，打中面前一人粗細的高大樹木。
只聽見砰地一聲，堅硬的樹干被他一拳打了個對穿！
崩碎的木屑從收回的拳頭上散落。
他盯著自己的手，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好像是單純的氣血之力？
前世突破境界時，才會有這樣的氣血之力出現(xiàn)，現(xiàn)在怎么……感覺這種力量源源不斷地在體內(nèi)積蓄？
他眼神又落到旁邊一塊磨盤大小的石頭上，抬掌劈落，灰色巖石咔地一聲從頭裂到底，緩緩倒向兩側(cè)。
唔。
按照境界來看，加持氣血后大概在初入外勁的樣子，不加持氣血，自己現(xiàn)在就是個身手靈動一點的小子。
厲九川撿起一顆碎石用力捏了一下，沒有想象中變成齏粉那么夸張，但也裂成了小塊。
如此一來，不管林子里有什么怪物，都不用畏懼了。
他正準(zhǔn)備直接打倒一片樹，開出一條路來，突然身后再次傳來蒼老的咳嗽聲。
少年回過頭，這次是真的爻嬤嬤。
她背著手打量地上幾具尸體，奇怪的是，這些狐怪尸體已經(jīng)萎縮成團，毛發(fā)脫落，尸體表面是淡淡的乳白色。
不僅不臭，反而有種淺淺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