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所見不一定為真,而所感卻一定是假!
視覺、嗅覺、聽覺、乃至味覺恐怕都被影響了,至于觸覺……
厲九川緩緩俯下身,去觸摸地面,陽光照耀著的地方溫暖而柔和,土地特有的清新氣息鉆入肺腑。
他又盯著來往的村民,突然一把抓住一人的腳踝,來自活人皮膚下的溫?zé)岣袀鬟f到指尖,皮膚觸感也很正常。
“干什么你!”被抓住的村民嚇了一跳。
厲九川收回手蹲在一邊不說話,只是用無辜的眼神看看他。
“這……小孩子家家的,快回去找你爹娘!”村民說完擺擺手,繼續(xù)走他的路了。
對面飯館里的老貓打著飽嗝走出來,慢吞吞地擦著那村民腳面路過,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了厲九川。
這下好了,連觸覺也被欺騙,還不如一只貓。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褲,開始往村外走,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
出乎預(yù)料的是,他竟然就這么一路返回走到了村頭,唯一有點不同的是,村頭的路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漆漆的大坑。
坑壁凹凸不平,就像有人在下面一鏟一鏟才挖出來的一樣。
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周圍也沒有半個人影。
厲九川在坑邊蹲下,他本來想繞開的,但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坑讓他感到十分親切,甚至忍不住想跳下去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他回頭看了眼周圍,確認(rèn)附近半個活物都沒有,才兩手扒在邊緣往下看。
他只打算看一眼就離開,就看一眼……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
厲九川沒有發(fā)覺,自己大半個身軀都伸入了洞坑中,傾斜到極限的雙臂維持著微弱的平衡。
突然,一只預(yù)料之外的手猛地推了他一把。
他只覺得有一瞬間失重感,繼而周圍陷入了黑暗。
……
落地窗外的霓虹燈成片地閃爍,將入夜的城市照得燈火通明。
熟悉而滄桑的味道一點點沉降在這個尚未步入寧靜的世界。
一絲一縷微涼而柔和的風(fēng)從縫隙擠進(jìn)屋子,纏綿地繞過窗前人的指尖和面頰。
清苦的中藥味彌漫在室內(nèi),每一次呼吸牽拉的傷口都在提醒他受到了怎樣的重創(chuàng)。
玻璃窗映出一個男人蒼白的面孔,漆黑無半點光亮的眼珠像櫥窗里冰冷的人偶。
他赤裸的上身有一道夸張的傷口,從鎖骨穿過胸口到深陷到下腹,血絲如同赤色閃電猙獰舞動著電光往四面八方蔓延。
傷口雖然已經(jīng)結(jié)痂,但距離徹底愈合還差得遠(yuǎn)。
厲九川抬手輕輕按在落地窗上,蒼白的面孔如同鬼魅盯著繁華的城市。
柔和的月光初顯輪廓,沉重的陰云縈繞在周圍,一縷潮濕的柔軟氣息從窗縫鉆入他的鼻腔。
無論是時間、風(fēng)、濕度、亮度,或者此刻的心情、周圍的聲音,都那么地讓他愉悅,以至于傷口處傳來的痛苦也削減到微乎極微,等同于適量的興奮劑。
仿佛這個夜晚專門為他而誕生,是命定的殺戮之夜。
只是……這場景好像似曾相識,有什么東西被無形中疏漏、遺忘了。
大概是受傷的原因,他始終想不起來忘記了什么,但并不影響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窗外的風(fēng)聲越來越大,狂風(fēng)拉起陰云的帷幕遮住月光,密集的雨點開始下墜,奏響了死亡樂章的起始。
厲九川換上黑色的雨衣出門。
樓下跟雜貨鋪老板女兒談情說愛的小伙側(cè)頭偷瞄他,不動聲色地拿起手機。
突然,一記重錘掄在他臉上,整個人猛地向仰倒,一頭扎進(jìn)雜貨鋪的玻璃柜臺。
年輕的女孩發(fā)出驚聲尖叫,血點夾雜著玻璃碎片飛射向四面八方。
雨幕如瀑落下,來往的車輛發(fā)出怒龍般的轟響,等女孩想起報警時,那身黑雨衣的男人已然不見了蹤跡。
陰暗街巷的后門鉆出來一個醉漢,他搖搖晃晃地扶著垃圾桶嘔吐,雨水將他打濕透徹,頭發(fā)絲絲縷縷地貼在腦門上,眼神一片混沌。
他轉(zhuǎn)過身,看見一身兜帽黑雨衣的男人和半個蒼白的下巴。
“不……不是我!”醉鬼忽然顫抖著后退,“不是我出賣的你!”
兜帽下的人微微低頭,露出一雙黑色無光的眼睛。
就像打開了水龍頭,噴涌的液體嘩嘩往外淌,路燈下垃圾桶的倒影里露出一雙癱軟無力的腳。
酒吧、居民樓、路邊攤、酒吧、豪宅、別墅、酒吧……目標(biāo)們最喜歡的地方還是酒吧,他還沒有死,這些人就急于慶賀了嗎?
人類的頸骨是那樣脆弱,皮膚薄得像一層紙,一戳就破。
勁力催發(fā)之下,兩百公斤的加重型沙袋能輕易從另一端打破,相較之人體,就像塞進(jìn)脆紙板的血袋,五指捏合就會有數(shù)之不盡的黑紅色小蟲從縫隙里鉆出來,前撲后涌地奔赴大地。
縱使雨水遮掩所有的痕跡,聯(lián)邦警局還是被驚動了。
但和曾經(jīng)不同的是,厲九川并沒有受到多少傷勢影響,每一擊都帶走一條性命,輕松如同面對雞鴨的屠夫。
血點灑落在他臉上,雨水又很快將之沖刷。
他從被追捕的酒吧一路殺到常人禁入之地,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幾乎沒有什么能阻攔他。
指尖劃過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物體似乎都帶著血肉的質(zhì)感,那些捧著高級槍械的追捕者卻從未用過那些武器一次!
厲九川冥冥之中已經(jīng)明白了什么,但腦海中的念頭始終不甚清晰,但他知道殺戮越多,這個世界的破綻似乎就越多,死得越多,異樣之處越多。
他只需要保持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殺殺殺……殺到天地盡頭,殺到再也無人背叛,殺到萬物寂寥天地靜謐,到這世界再也無法承受的那一刻……
呼!
厲九川腳步一個踉蹌,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他抹了把臉上的液體,五指猩紅。
眼前是一片塌陷的坑洞,上面是村落老舊的房屋。
有活物般呼吸的粘膜和肉胎攀附在坑洞周圍緩緩地蠕動,卻呈現(xiàn)出一副破損的模樣。
碎肉和血跡粘了一地,還有清晰可辨的殘肢斷體。
他剛剛,應(yīng)該就是被這種東西“捕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