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多余,帶著你吃飯的家伙,去換套衣服收拾一下,快去。”
廚房正忙,一片火熱的景象,炒菜的聲音,叫喚的聲音,鍋碗瓢盆相撞的聲音…然而,當(dāng)掌柜的聲音響起來后,這些所有聲音,全都被壓下了。
不得不說,掌柜好本事,難怪他是掌柜,其他人就只能是伙計或是廚師等等!
“掌柜叔叔,怎么了?”
多余好奇,還要換衣服,他身上這一身,難道穿出去會丟人嗎?
好吧,油膩膩的,油煙味太重,確實不好。
掌柜道:“今晚,英武侯大人要請客,嘿,就選中了你,這是我們四方樓的榮幸,趕緊的,把自己收拾干凈些,別像以前那樣邋邋遢遢的…”
眾廚師和一眾幫工,頓時向多余投去了羨慕的目光,那畢竟是英武侯?。?p> 縱然市井百姓,都也知道,大周王朝之中,武侯是何等的高高在上。
能被英武侯請去做一頓菜,這名聲就了不得了,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那都是吹噓的本錢,也絕對是餓不死。
多余也很激動,應(yīng)了一聲,別好殺豬刀,連忙跑出了廚房,向自己房間中跑去。
所謂的激動,很快就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份期待。
英武侯請客,他會請些什么人?
是否有六部官員,抑或是會請來三公這等人物,還是,他麾下的一些軍中將領(lǐng)等等?
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不管英武侯會請些什么人,今晚這一場宴席上,必然會有讓多余感到驚喜之人在。
不久后,多余出了四方樓,掌柜在外等候,還有一輛豪華馬車,標(biāo)記著英武侯府的標(biāo)識,行駛在京都之中,少有人會來招惹,也少有衙門前來盤查。
“倆位,請!”
馬夫看似有幾分客氣,卻沒有半分請人的樣子,宰相書童七品官,英武侯府的馬夫,自然也高人一等,何況,還是一位三境的強者。
馬車行駛在長街上,半個時辰左右,緩緩的停下。
出了馬車,看到了一座巍峨之極的府邸,門口倆只石獅,張牙舞爪,襯托出英武侯府的威嚴(yán)。
“進了侯府之后,記得,多做事,少說話,低頭走路,不要東張西望,若壞了侯府的規(guī)矩,定斬不饒。”
“是,是!”
掌柜連連點頭,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
“他們是侯爺請來的廚子,帶他們進去吧!”
“等一下!”
馬夫視線一掃,落在多余后背腰間,道:“留下你的刀?!?p> 多余道:“吃飯的家伙,不能留下。”
馬夫道:“侯府廚房中,自有工具,用不著你的刀?!?p> 多余道:“不習(xí)慣!”
馬夫雙眼微瞇,冷喝道:“這可由不得你了,把刀放下,或者,把命留下。”
多余看了對方一眼,道:“掌柜叔叔,我們回去吧!”
馬夫喝道:“找死,來人,拿下!”
多余道:“我們犯了什么罪?”
馬夫道:“在侯府面前放肆,無視侯府規(guī)矩,格殺勿論?!?p> 多余道:“侯府的規(guī)矩大,還是大周的律法大?”
馬夫神色變化,周圍護衛(wèi)更是如此,掌柜也好像今天才認(rèn)識多余。
多余無視一切,再度開口:“大庭廣眾中,天下腳下,仗侯府之威,肆意妄為,這,就是英武侯府的規(guī)矩不成?”
“你是不是,要與學(xué)生一道,前往京都府衙走一趟,聽一聽,我大周律法是如何寫的?”
馬夫神色再變,三境強者的氣勢,緩緩消逝。
大周立國至今,時間盡管不太久,當(dāng)此時,亦算盛世,當(dāng)今圣上,有心想要做一位圣君,留一個身前身后名,所以吏治清明,國法、律法,不容任何人來褻瀆。
而多余言語之間,學(xué)生倆個字,便已讓馬夫氣勢退了三分。
學(xué)生,不是一個簡單的稱呼!
它代表著一個群體,代表著天下士子,大周王朝,四大書院,數(shù)之不清的學(xué)院,招收士子,學(xué)成之后,為國效力。
當(dāng)今皇帝陛下對于吏治格外嚴(yán)謹(jǐn)之外,也看重天下士子,風(fēng)云出我輩,將相王侯寧有種乎?
每一個士子,未必就一定會有出息,但,誰能保證,多余就不會有出息?
律法、士子,讓馬夫心生忌憚。
“侯府面前,何事如此大聲喧嘩?”
巍峨府邸之中,走出一位中年書生,手拿折扇,笑眼待人,只是那笑容,卻是皮笑肉不笑,含著些許的冰冷。
“師爺好!”
馬夫連忙來到中年書生身旁,說了幾句悄悄話。
人不可貌相,這幾個字有很深的道理,單看表面,馬夫何等的低下,但就因為他是三境強者,便可以湊到英武侯的師爺面前。
所以,人不可貌相,馬夫先前看低了多余,而多余先前的怒,也并非傲氣使然。
“莫說京都之地,天子腳下,凡我大周之境,以陛下為尊,以律法為重,小小年紀(jì),竟也能謹(jǐn)記律法,實在難得,進去吧,別掃了侯爺?shù)呐d致?!?p> 這意思是,小小年紀(jì),黃口無知小兒,一口一個律法,有些太自以為是了。
不愧為師爺,罵人都不帶臟字。
英武侯府太大,從前院到后廚,都也走了一柱香的時間左右,而侯府的廚房,自然不是四方樓的廚房可以相比,盡管沒有那么多的人,該有的氣派,從不會少。
中年書生搖著折扇,淡然道:“聽說你最近,在京都中名氣不小,若能讓侯爺及一眾貴客滿意,晚上少不了你的打賞,但如果你徒具虛名,律法或許不能罰你,侯府之中,容不得欺世盜名之輩?!?p> 多余道:“誰請我們來的?”
中年書生折扇一收,淡漠道:“黃口小兒,勸你一句,少一份傲氣,多一份謙卑,這會讓你在京都中,日子好過一些。”
多余道:“多謝提點。”
中年書生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掌柜擔(dān)憂,道:“小多余,你往日里性情溫和,怎的今日,字字如刀?”
多余笑道:“掌柜叔叔,您見多識廣,堂堂侯府師爺,為何與我一介小子這樣過意不去?”
看著多余認(rèn)真之中,帶著的三分隨意,掌柜默然片刻,輕嘆,道:“京都之大居不易,當(dāng)今圣上勵精圖治,希望國富民強,然而,貴就是貴,民就是民?!?p> “看似祥和之中,誰會知道,充斥著多少陰暗?”
“有陽光的地方,就會有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人生在世,對于我等百姓而言,求的不過是溫飽、平安罷了?!?p> “而這些貴人們,習(xí)慣了高高在上,又哪里容得下絲毫的挑釁?”
這算是,掌柜第一次,在多余面前,說了一番真心話,而且還是在英武侯府的后廚中。
這也是多余自入京都之后,最想聽到的話,最愿意看到的一幕。
以京都為中心,京都尚且如此,大周各處,想必就會有更多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別傻楞著了,快些干活吧!”
“哦,啊,掌柜叔叔,您親自來打下手?”
“怎么,覺得我不行?告訴你,當(dāng)年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在四方樓,也正是從打下手開始,才慢慢的成為了掌柜?!?p> “那您這數(shù)十年,才混了一個掌柜當(dāng)當(dāng),太沒出息了?!?p> “你小子,哪里來的這么多廢話,快點干活。”
“知道了,羅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