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下一整天，到了深夜還沒有要停的跡象。
萬籟闃寂，只有淅淅零零的雨聲，濛濛雨霧散落在屋頂上，房檐上，樹木葉子上，綿延不絕。
青珞翻開書看了幾頁，房門傳來輕微的響動，木栓沒有插，有人推門進來了。
聽那從容自若的腳步聲，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這回男子手上拎了一個方形的布包，他把包放在書桌上，解開，里面竟然是一個抽屜。
“你要的蔓荊子?！?p> 滿滿一箱花生粒大小的褐色果實。
“……”
青珞愣住了。
之前跟他說過只要五兩就夠了，可他居然帶來了一抽屜，而且這一看就是寅肆太醫(yī)院里盛藥的抽屜，他不僅公然竊取了宮中藥材，還給整箱端來了。
青珞不知該說什么好，只得去找了個篩子，抓了大概七八兩出來。
然后她看著抽屜犯了難：“這……”
他目光示意她直說。
她考慮了一下，略帶歉意地問：“實在用不了這么多，剩下的你如果有空可以還回去嗎？”
雖然那邊太醫(yī)院現(xiàn)在正忙著對付風(fēng)毒一事，應(yīng)該顧及不暇，但丟了一抽屜藥材，也算個不大不小的事情，為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還回去比較好。
“嗯?！?p> 他身上還沾著外面的霧氣，當(dāng)他走近，能看到額頭上細密的水霧，玉白的皮膚看上去通透而潤濕。
說不上為什么，她今天看著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免多瞧了兩眼。
中原人大多眼型短而平，而他長著一雙少見的柳葉眼，眼瞼淺淡細長，瞳眸不深，是暗棕色的。他的眼睛里向來沒有什么情緒，也未曾對什么事物表現(xiàn)過特別的興趣，總是透著些懶散。
常言道“以目觀心”，如此，他應(yīng)該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
這么看來，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男子拖過來一張椅子坐下，支著頭，燈火后的神情幽幽暗暗，不知道看著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珞拿出前幾天抓的那堆藥帖，稱了適量的蔓荊子挨個加進去，又重新包好。
她臉上未施脂粉，黛眉淺，朱點唇，鬢邊一縷青絲勾在耳后。油燈映著一片靜謐的光圈，描摹出她的眉眼，下巴，頸項，皆美好而溫柔。她像往常一樣專心致志地做事情，忽然輕輕說了一句：“謝謝，給你添麻煩了?！?p> “嗯?！?p> 沒有別的話。
纖細的睫毛向上掀起，扇了一下，目光飛速從他臉上劃過。
顯然，他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青珞是個不多話的人，既然他不想說話，她便也沉默了，任由時光安靜地流淌。
藥草裝好了，她拿出四帖，用一條細麻繩捆起來，推向他：“這是給你的?！闭f好要送給他作為答謝，接著又補充，“若有需要再來拿?！?p> 可是他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整個人很懶淡。
青珞也不明白他今天遇上什么事了，情緒這樣低沉。她好性子，拿起藥包走到他面前，遞過去：“收下吧?！?p> 他盯著她手里的東西許久，伸出手，連同藥包和她的手一起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