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十五
正月初三,劉遠洲跟著父親又去了他姑姑家拜年。
正月初五一大早,劉闖提了兩罐酒來找劉遠洲。不一會,張河和劉遠帆也來了,又一會,幾個同族堂兄弟也來了,都是平時在起玩的。
劉遠洲的炕上圍坐著七八人,大家圍成一圈,說笑著,磕著瓜子。
不一會,劉遠洲端來下酒菜,一盤炒雞蛋,一盤涼拌菜,一碗腌蘿卜。炕上擺上碗,眾便開喝了。
酒過三巡,大家說到正日十五秧歌比賽的事情。
劉遠帆道:“這李老財也欺負(fù)人了,為什么咱們劉李莊的秧歌隊,都只要他們姓李的,我們劉娃一個也沒有?”
原來每年的正月十五,臥虎坪都會舉行秧歌比賽,左近十幾個村莊都會派出秧歌隊參加比賽。比賽的前幾名不僅有著獎金可以拿,還會獲得鄉(xiāng)亭長官的嘉獎,是一件非常露臉的事情。因此,每個村莊都十分重視這個比賽。
劉李莊的秧歌隊向來都是劉李二姓輪流組織,去年是三爺,今年輪到李家了。往年不論哪家組織隊伍,都會在兩家的年輕后生中擇優(yōu)選擇,而不會只用本家人。但今年李老財不知抽哪門子的瘋,竟然只用李家的后生,是以劉家人非常不滿。
劉闖喝一口酒,把碗重重摔到炕上,氣道:“實在可恨,欺我們劉氏無人嗎?”
又有一個堂哥嘆口氣道:“要是三爺在就好了。”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討伐起李老財來。但也就是口上說說而已,因劉家除了三爺還沒人敢于和李老財叫板。
劉遠洲起先也是十分氣憤,但氣憤過后,他又開始疑惑起來,李老財這么做到底是可居心,有沒有什么更深層次的原因。
要說為了獎金,那也不至于,李老財雖不說家財萬貫,但也相差不遠,斷不會為了那點獎金惡了全莊劉姓。而嘉獎,每年都有,也沒見哪個因此得到特別的好處。
況且,劉李莊秧歌隊水平實在平常,自劉遠洲記事起,莊里的秧歌隊從未進入前三。
既然想不明白,劉遠洲也就不想了,對于李老財,他一時也是無法。眾人繼續(xù)喝酒聊天。
這場酒一直喝到下午方散。劉闖喝的大醉,幾個堂兄弟便送他回家去了,張河沒喝多少酒,留到最后。
劉遠洲自站樁入靜后,隨著身體變強,酒量也變大了起來,雖喝了不少酒,此時只是有些上頭,并無大礙。
劉遠洲問張河:“李老財?shù)难砀桕犜谀睦锱啪???p> 張河道:“沒見在祠堂院子里,聽說好像在千佛洞那里?!?p> 劉遠洲聽了,心里一動,便道:“走,我們?nèi)タ纯此麄兙毜那闆r?!?p> 張河點頭答應(yīng)。二人說走就走,劉遠洲跟他母親張氏說一聲,就和張河出了門朝著千佛洞走去。
離著千佛洞還遠著,就聽到鑼鼓咚咚咚的響聲,二人走到院墻外面,聽到鑼鼓就在院子里敲打著,也有著吆喝聲,秧歌隊就在院子排練。
劉遠洲朝著千佛洞看去,見洞口仍和上回看到的一樣,被封著。
二人走近大門,見大門緊閉著,透過門縫向里面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劉遠洲朝張河使個眼色,二人離開大門,走到離著院墻不遠處的一片樹林里,選了一棵大樹爬了上去。
劉遠洲蹲在樹杈上,透過光禿禿的枝丫朝墻里望去,視線很好,院墻里幾乎一覽無余。千佛洞口底下原來是田地,現(xiàn)在已經(jīng)清理夯實出一片空地,二十幾個人列隊扭著秧歌,他們穿著黃紅相間的秧歌服,頭上包著白頭巾。
在洞口正下方,放著一張方桌,桌上點著香燭,擺著豬頭及水果等貢品。在桌子旁邊,有三人賣力的敲打著鑼鼓。
劉遠洲和張河對視一眼,都有著一絲疑惑,排練擺著香燭貢品做什么?還有為什么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
二人又看了一會,鑼鼓停歇,就見秧歌隊里領(lǐng)頭的一人,撐著一把花花綠綠的傘,走到供桌前,不停地轉(zhuǎn)著傘,唱起了起來,其余人列了兩隊在他身后安靜的站著。由于隔得較遠,劉遠洲也看不清領(lǐng)頭人的模樣。
那領(lǐng)頭人唱完了,就對著供桌跪下,身后的人也跟著跪下,然后一起磕起了頭,這時鑼鼓又激烈的敲打起來。這樣的情形完全不似往年秧歌隊排練,劉遠洲和張河頓時感到一陣莫名的詭異。
眾人磕了大約六個頭,便站了起來,鑼鼓又停歇。這時一個老人從房子里走了過去,看身形正是李老財。
李老財給每個人發(fā)了一個東西,秧歌隊眾人便散了隊伍,三三兩兩走到房子邊歇息去了。李老財和那領(lǐng)頭人說了幾句話便回房間里去了。
那領(lǐng)頭的便叫了二人,把供桌及上面的供品都搬回房子里去了。
眾人歇息一會兒,再次列隊排練起來,這回倒和以往的排練沒什么不同,劉遠洲二人又看了一會兒,便溜下樹往回走去了。
路上張河問起劉遠洲秧歌隊異狀,劉遠洲也說不出個原因來,便各自回家了。
往后幾日,劉遠洲張河劉闖每日都去偷看秧歌隊排練一回,漸漸掌握規(guī)律,秧歌隊也只在下午時才擺上供桌進行跪拜,其它時候都正常排練。
時間很快到了正月十五,這一日劉遠洲早上起來站樁,終于突破十三節(jié)了,心里又是一陣欣喜。
吃罷早飯,劉遠洲出了門和張河劉闖二人會合了,便朝著臥虎坪趕去。今日就到了秧歌大比之日了。
三人趕到臥虎坪的時候時間尚早,但是比賽場上已有著不少人。比賽場就在臥虎坪的臨時市場,用繩索圈出一個圓形的場地。圓形場地北邊方向擺著幾張方桌,蒙著紅布,這里是鄉(xiāng)亭官員和評委們的坐席,在正式比賽開始前,鄉(xiāng)亭的長官會在這里講幾句話?,F(xiàn)在當(dāng)然桌子都是空著的。
在市場的邊緣地帶,已有攤販開始賣著烙餅、饸饹、面皮,羊雜湯等吃食,也有著不少食客在攤子前或蹲著或站著在吃著東西。
劉闖嘴饞,跑去買了一個烙餅,掰成三半三人分著吃了。隨著時間后移,人漸漸多了起來,為了搶到個好的觀看位置,劉遠洲三人早早在繩索邊上站定了。
人越來越多,約到巳時中,市場里已是人山人海了,此時要是再想擠到里面就十分困難了。而在比賽場邊桌子后面此時也坐了幾個人,看穿著不是官府的人,應(yīng)是評委了,評委都是各村德高望重的老者擔(dān)任。
在桌子一側(cè),也劃出一塊場地,這里是所有參加比賽的秧歌隊站的地方,此時已有一些村莊的秧歌隊到了,劉遠洲也看到幾個熟人。但是他們劉李莊的秧歌隊還沒到。
突然,劉遠洲在觀看比賽的人群中發(fā)現(xiàn)兩個人,王五和那白頭法師。二人就站在他的左手邊,隔著四五人。
只見那白頭法師和王五轉(zhuǎn)頭看著評委那邊,交頭接耳說著什么,他們并未注意到劉遠洲。劉遠洲這回才看清那白頭法師的樣貌,面皮白凈,上唇留著髭須,頭上纏著一條白布巾。
王五二人說了一會話,那白頭法師便把隨身挎著的一個小木箱給了王五,王五四處巡視一圈,低頭擠出人群去了。
在王五四處看的時候,劉遠洲趕緊把頭轉(zhuǎn)過去,他心下沉吟片刻,跟劉闖張河說一聲,也擠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