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我害死的貓
我確實想不起那時我有多少歲了,我只記得家里已有了農(nóng)作物脫粒機。
它是奶奶從同生產(chǎn)隊一戶人家那里“要”來的一只貓,它還很小,剛剛斷奶。在我老家那邊,白要別人的東西是不好的,再怎么也要表示性地給一點。那家人給我家一只小貓,奶奶就給了他家二十只雞蛋。
它剛來我家時,奶奶怕它跑掉,或是回去找那只母貓,就把背簍倒扣過來,把它蓋在里面,過了幾天才把它放出來讓它在屋里活動。奶奶給它喂一些粥和熟紅薯。它見了人就很警覺,目露兇光次嚙嚙叫,露出牙、弓起背、直起毛,一副隨時要準備進攻的樣子,讓人看了很心虛。它挑食,連續(xù)幾天幾乎不吃東西,在奶奶請教過了養(yǎng)過貓的人后,爸爸去街上找賣肉的人給它要回了一些豬脾臟,切細了喂它,它才開吃了,吃得咕咕叫,很開心滿足、很得意的樣子。可大勢不妙,它好像只認脾臟這類具有血腥味的肉類了,到后來它居然開始嫌棄內(nèi)臟,要**肉了!人都沒吃得那么好,我們就不可能再去給它買吧,傳出去多難聽。它來的時候是夏天,買多了又不好放,我們不可能由著它的喜好來。從最開始給它吃內(nèi)臟,到后來把內(nèi)臟切細了和到稀粥里,最后就只給它吃稀粥了,家里真是煩死了??伤€是很瘦的樣子,還是那么挑食。
它很厲害,在家里上竄下跳,順著垂直的墻壁就上了房梁,對人還很不客氣;它很野,人根本很難抓到它,除非用肉類做誘餌,像捕鳥一樣才能把它抓住,它還天天搗亂,抓爛家里的東西;它也很猛,那么小就敢追著老鼠到處跑,把抓到的老鼠咬得骨頭咔咔響;它還愛追自家和別人家的雞鴨,搞得雞毛鴨毛滿天飛,樹上的鳥嚇得出了窩,蟬驚得尖叫著飛走,留下一路尿。人們都說它是山上野貓配種生下來的,它野性十足,我、爸爸、媽媽、奶奶,都被它傷到過。
奶奶對它一直很好,勸它聽話不要撒野,溫言細語哄它吃食。我們也當它小不和它還計較,認為興許時間長了它長大了就會好些呢??伤褪羌忍羰秤植宦犜掃€愛撒野,就像永遠也養(yǎng)不家似的。在它在我家的兩個多月的生命里,單是給它買葷腥就花了將近一百元。要知道豬內(nèi)臟、下水是很便宜的,一百元能買很多的。要是再這樣下去就負擔不起,家里真是煩死了。它是我家養(yǎng)的第一只貓,家里都想盡可能地對它好,可它好像不領(lǐng)情,兩個月下來似乎并沒有多大用,它還是我行我素,挑食,不讓人接近、對人兇。它好像就是對我們這個家不滿意,它的體型是大了些,可還是瘦得皮包骨頭。
那是一天下午,我放學回家,爸爸在街上沒回來,奶奶和媽媽在地里。我切了點豬肝花了好一會兒把它引了過來,迅速出手把它抓住也。它掙扎時抓傷了我的手背,我生氣,這么大個小丁點、小畜生還養(yǎng)不熟了,培養(yǎng)不出感情了,對你那么好還敢來傷害我。我換左手拎著它,用右手拍打它的背,它揮舞爪子又險些抓到我。我又找來小竹片抽它。我怕它翻上我的右手回我造成更大的傷害,就把它蓋在背簍里用棍子戳它,它尖叫著躲避。我戳了好一會兒,它的抵抗力漸漸降下去了。我又把它放出來,它振作精神又滿屋子亂竄,躲到晾曬糧食的竹席角落,我費了很大氣力才把它弄出來。它還抓我,繼續(xù)嘶叫,張牙舞爪不肯服。最后我看到了脫粒機,我的一個變態(tài)的邪念就來了,—我想把它像電視里的酷刑那樣,把它弄到脫粒機里絞。我把它放進脫粒機的進料口,用手轉(zhuǎn)動機器起來。那上面沒裝電機,就是裝了我也不會用,那樣太惡心,變態(tài)了,到時候我也不好收拾,肯定會被家里人發(fā)現(xiàn),所以只好選擇“輕柔”些的手絞了。我轉(zhuǎn)動機器,它往外跑,我加速轉(zhuǎn)動,它就像是奔跑在跑步機上。它被卡住了,我把它取出來再繼續(xù)。我一直折騰了十來分鐘,最后它又被卡住了,我還轉(zhuǎn)機器,轉(zhuǎn)得我聽到它骨頭斷了咔咔響。我把它取出來時它已兩眼無光,瞳孔放大,手抓上去身上好多骨頭都斷掉了。它一動不動,嘴里冒著酸水,身上都是尿,它已經(jīng)死掉了。
我把它埋在了我家屋下別人家的棉花地理。晚上奶奶問貓去哪兒了,我說不知道,興許養(yǎng)不熟跑了吧。爸爸說跑了好,它那么挑食,家里養(yǎng)不起。
第二只也是灰白條紋的花貓,它是二姑從她家鄰居那里要來的。它在我家活了兩年半,生了兩只小貓,一只小黑貓被我家左邊鄰居家小女孩進門時在門檻那里踩死了,另一只小花貓給了右邊鄰居家養(yǎng)。這只貓與奶奶的關(guān)系最好。
那是一個冬天,我大概是因為學習上的事情不順心,我找到了家里放了幾年不用的,印有“中毒”標識,已經(jīng)過期了的粉狀除草劑,拌了豬頭肉給它吃。之后一兩天它就開始蔫了,越來越無精打采。奶奶以為它生病了,很是擔心。十天以后它消失了,奶奶問怎么好久都沒有看到她的花貓了,她焦急地四處尋找也沒找到。一個多月后,左邊鄰居家的兒媳聞到有股隱隱的臭味,搭上提子上閣樓,翻開柴堆才發(fā)現(xiàn)它已變成了干尸。
我家就養(yǎng)過這兩只貓,奶奶覺得自己養(yǎng)的貓一只不見了一只離奇死了很是傷心,認為是老天讓她沒有養(yǎng)貓的命,之后她就不再養(yǎng)了。家里再有老鼠就下藥或買捕鼠器,可是效果并不好。我覺得,我對一只貓好,它不領(lǐng)情,不好好對我,要跟我撒野,我就想要弄它,至于弄死了,那確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我沒有尊重生命。我對它好是我的事情,它要不要領(lǐng)取,對我好是它的事情,我不能對它提要求,這才是對的。我不知道我那時怎么那么狠心、殘忍、心里陰暗,要去弄死一只貓。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的我愛惜并尊重生命。同時,愿那兩只貓的在天之靈原諒我。[/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