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晨,怎么了?”
兩人剛上馬車,裴遠晨忽然開門與宮人說了什么,再回來時手上便多一根三指寬的布條,只見他也不言語,目不斜視的走到馬車最里側的位置,一抬手將那布條仔仔細細的綁在自己眼睛上,左右轉了轉試了試不通光這才一揚手道:“好了,走吧?!?p> 骨碌碌的車輪聲響起,裴遠晨準確無誤的從桌上取了一本冊子向左轉身遞給陸繾道:“先生,這是今年各地的軍糧預算報備,還請您過目?!?p> 說罷,也不摘眼上的黑布,端起茶杯自顧自的喝起茶來了。
看著裴遠晨一本正經的樣子,陸繾實在是不知道該先提醒他剛剛他倒茶時袖子沾上了墨,還是該先吐槽他都蒙成這樣了本子拿的倒是精準了。
一出來就蒙眼睛,這又是鬧哪一出呢?
“大君啊”陸繾這會兒也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勉強替他找了個今日裴遠晨去鐵礦巡視在地下待了太久眼睛不舒服受不的強光的理由說服自己放平心態(tài)建議道:“我看這車里也不曬,要不,您先把眼上布解下來?”
裴遠晨聞言一愣,面上又浮上兩朵可疑的紅云搖頭道:“無事,陸繾,你別擔心,我并非眼睛不適?!?p> 陸繾哦了一聲不懂就問道:“那為什么蒙眼睛?”
“我……”裴遠晨肉眼可見的噎了一下,又我了一遍才道:“我,我在練聽力?!?p> “練聽力?”陸繾一臉懵重復道。
“嗯,練聽力”裴遠晨重重的點了點頭道:“馬車行進途中各項事物的晃動程度不同,我,我,在練習只憑借聽覺來確定各自的位置,已,已經練的差不多了。”
“哦,這樣啊~”
悄悄改動了書案布局的陸繾看著裴遠晨毫不遲疑的把毛筆往茶杯里按,只覺得自家男人當真是不會撒謊。
就他這架勢別說自己了,就是白寧都騙不住,陸繾在心中吐槽一句又微微嘆了口氣將兩人的茶杯對調覺得有點燙手輕輕甩了甩,又翻了翻冊子道:“常備軍數(shù)量預估增加十一萬,增設下陳,解州,集賢等七十六個哨所……”
“遠晨啊”繞是早就有心里準備來年的軍費增量不會少,陸繾還是萬分糟心的瞅了裴遠晨一眼問:“你們幾個是認真的嗎?”
裴遠晨也知道這下增量不少,被她一問萬分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孺咽道:
“我也知道多,可最,最近齊政局動蕩,晉秦兩國又對我楚虎視眈眈,西南那邊也有動靜……我,我們,不得不防?!?p> 這陸繾倒是不意外,這晉國怎么也是大國,如今被一個貿易戰(zhàn)弄的糧食嚴重匱乏又買不到自然會來找楚國這個老冤家算賬,這秦被楚齊兩國聯(lián)合涮了一回對楚也是懷恨在心,萬一楚與誰開戰(zhàn)趁機過來橫插一腳更是沒什么不可能的,至于齊國,那更是一言難盡。
幾十年前,齊國的先祖內外兼修,開創(chuàng)了齊霸主的地位,傳到老齊王這雖然好大喜功了點,好歹治國理政沒什么大問題,其弟亨,諶二人更是難得的將才,兄弟三人也算是和睦相處,守業(yè)有方。
至于這一代……
三公子沈慶陽舉鼎而亡,九公子沈其昭天天醉生夢死不問世事,現(xiàn)任齊王本就小肚雞腸貪財好色,前些時日居然強搶上柱國之妻整的國內怨聲四起等等光輝事跡陸繾忍不住扶額,只覺得這齊國王室當真是地里的韭菜,一代不如一代。
“齊國,秦國,晉國,還真是麻煩的各有特色啊”陸繾搖搖頭感慨完,還是忍不住打趣道:
“你看這些,樣樣都要燒銀子,明年估計還要再加……你說我現(xiàn)在回去做個法請財神爺下凡來的及嗎?”
“我,我們已經能省便省了”裴遠晨小聲辯解一句,仔細想了想,又補充道:“要,要不武器先送到地方,郢都先用舊的,至于其他的若是有所削減,將士們上了戰(zhàn)場危險便會多一分,實在不行我還有幾套房產,拿出去賣了應也是可以用一陣的?!?p> “看你嚇的,我又不是不知道”看著裴遠晨小心翼翼的樣子,陸繾放下冊子噗嗤一聲笑道:
“雖然需調節(jié)的地方多些,也不是解決不了,用不著你賣房賣地的!在話說了,你一個楚王,我便是反對你也有辦法繞過我下令不是?你這是正事,我自然會全力支持你,國庫里的積蓄也不少,何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像找自家媳婦要零花錢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母老虎,生生把我們英明神武的楚王陛下嚇成妻管嚴了呢!”
“你,你不是母老虎”裴遠晨急忙反駁完,又尋著聲音的方向“看”著陸繾虛心求教道:“陸繾,為什么要要零花錢?妻管嚴又是什么?”
“這個???”雖知道裴遠晨看不見,陸繾還是沖他眨了眨眼故意拖長了尾音道:“要我回答你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先告訴我,你蒙著眼睛做什么?”
“我……”被人反將一軍,裴遠晨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道:“我,我看了你演的狐妖,眼下又只有你我兩人,你,你,我怕對你不敬?!?p> “???”陸繾一愣,繼而想起自己排練時確實一舉一動嫵媚勾人了些,裴遠晨作為男子見了又與自己心愛的女人共處一室難免會有些沖動,屁股往一旁挪了挪,又挪了挪這才道:“好了,我離的夠遠了,你把布條從眼睛上取下來試試看,不行我出去。”
“不,不必?!甭勓耘徇h晨乖乖摘了眼上的黑布,看了陸繾一眼又飛速低下頭提醒陸繾道:“沒,沒事,陸繾,你還沒告訴我是什么意思?!?p> “那都是我們那個時代的詞語,你學了也沒什么用”陸繾實話實說道。
“有用”裴遠晨抬起頭,固執(zhí)的看著陸繾道:“關于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都有用,還請先生教我?!?p> 說罷,竟一拱手給陸繾行了個標準的學子禮。
“好吧好吧”陸繾算是發(fā)現(xiàn)了,無論是什么場景下自己都犟不過裴遠晨,頗為隨意的擺了擺手道:“我只說一遍,能不能聽懂我不負責解釋?!?p> 裴遠晨極其鄭重的點了點頭,又用筆沾了些墨水端端正正坐好。
這是要做筆記是怎么的?
陸繾看著大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意思的裴遠晨只覺得這哥們要是放現(xiàn)代絕對是學霸級別的人物。
“遠晨啊”陸繾無奈道:“你不必這么認真的,我也只是隨口一說,你大概聽聽就行,不用如此的?!?p> 裴遠晨嗯了一聲,依舊我行我素。
陸繾見自己實在說不動這貨,干脆隨他去了自己清了清嗓子開講道:“這零花錢呢,就是在我們那里有些男子在成婚后會將自己的工資,呃,就是俸祿,全部交給自家夫人自己只留很少一部分錢財社交消遣使用。”
裴遠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道:“只是俸祿嗎?”
“那倒不一定”陸繾搖頭道:“還有房子車子股票之類的,有些男子會把全部身家都給自己夫人,不過這種情況極少見,大多數(shù)還是只交俸祿。”
裴遠晨又點了點頭,也不知從哪掏出一個小冊子刷刷寫了幾筆,這才抬頭問:“那什么是妻管嚴?”
“妻管嚴啊”陸繾單手托腮思索一番笑道:“這我該怎么給你解釋好?你就當,比較聽夫人的話吧”
“這不是好事嗎?”裴遠晨不解:“一人之智終究有限,何況旁觀者清,能聽自家夫人的意見未應是幸事才是,為何會成否定?”
“可能他們覺得會丟面子吧?!标懤`笑了笑道:
“在我那個時代之前的幾百甚至上千年時光中,女子一直被當做男子的附屬品,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更是甚囂塵上,在近一二百年才開始有男女平等的說法??芍暗乃枷朐缫言谌藗冃闹懈畹俟?,有些人還是覺得男子就該高人一等,女子就應該在家待著相夫教子,不該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該談什么獨立?!?p> “謬論”裴遠晨搖了搖頭道:“別人我不知,便是我認識的這些女子……風樓主,李將軍,歐陽軍師,顧醫(yī)師,陳夫子,磐監(jiān)學,還有先生你,那一個不是才華橫溢,你們中任何一個被拘與庭院都是我楚的損失,這能力本與性別無關,又何來女子無才便是德之說?”
“是啊,他們要是能想我們遠晨這么想就好了。”陸繾笑著握了握裴遠晨的手,還未說話只感覺馬車忽然停了下來,緊接著一陣敲門聲響起,只聽門外有人溫言道:“大君,希文,我可方便進來?”
是景云君裴遠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