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商量了一下對策,白給認為讓其他人知道武隆與永昌這二人假死很重要,只有他們出現(xiàn)了麻煩,火才會燒到觀仙樓。
觀仙樓起了火,才不會有精力來顧及他這樣的螞蟻。
所以,白給現(xiàn)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夠讓豐南相信武隆與永昌沒有死。
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
一旁靠在梨花樹干處的蘇有仙莫名想起了一些桂坊內(nèi)的姐妹與她開的那些讓人臉紅耳赤的玩笑,忽然靈光一閃。
風撩起了梨花瓣。
“我有一個方法,或許可以證明二人是假的王族?!?p> 二人循聲望去,異口同聲問道:
“什么辦法?”
蘇有仙眨了眨眼。
“去找他們的妻妾,問問二位王族被殺之前的那些天,與更早的日子,行房事的次數(shù)對比?!?p> 白給與豐南對視一眼,而后豐南恍然道:
“我明白了,如果二人是王族找來的替死鬼,永昌與武隆肯定不會愿意自己的妻妾被人染指,所以便不會行男女之事……”
“其他的事情他們都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唯獨男女之事……身為王族,在他們的眼中妻妾是自己的私有財富,除非某些人有特殊癖好,否則絕對不會輕易和其他人分享?!?p> “再者,他們的妻妾與他們共度了幾十年,對于二人的身體了解肯定遠超其他人,一旦為了做戲更真而讓兩個替代品與他們妻妾交歡,很容易留下不必要的證據(jù)……”
“這個方法,妙啊……”
豐南眼神一亮,對著蘇有仙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卻又聽白給說道:
“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p> “如果奈何知道了二人假死,會稟告給圣上么?”
沉默了小會兒,豐南回道:
“不一定會。”
“具體情況得等判官們評估出來,一般稟報給圣上的事情,要么是借助陛下之手能夠處理的事情,要么處理不了,但對夏朝有著極大危害的事情……如果是一件處理起來十分麻煩,卻本身不會對夏朝造成多少影響的事……那么多半就不會稟告圣上,甚至直接將這件事情封存在卷宗里面擱置?!?p> 豐南頓了頓,又說道:
“沒辦法,你也瞧著了,夏朝的官職體系多少有一些問題,而且很多權(quán)力被架空,實際掌握在了王族與貴族的手中……這都是前朝老皇帝們留下來的弊病,若不然如此,女帝也不至于費盡心思搞一個【奈何】出來?!?p> “要知道,當初【奈何】誕生的時候,可是幾乎遭到了朝廷里面全體上下的一致反對?!?p> “若不是女帝夠硬,現(xiàn)在的夏朝……更亂?!?p> 白給沉默不語。
豐南很明顯不是在唬她。
隨著他接觸奈何的時間變長,對于這個組織稍微有一些了解,便明白,其實很多時候處理民間冗亂的,并不是官員,而是奈何之中的成員。
正因為如此,女帝給了他們特殊的權(quán)力。
奈何里面的人,只要手中證據(jù)確鑿,只要膽子夠大,手段夠硬,可以隨時隨地處理夏朝任何的人。
包括王族,包括百官權(quán)貴。
因為有了這一層的制約,所以夏朝許多尸位素餐的官員,不敢做得太過分。
誰也不知道,鍘刀什么時候就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頭上。
豐南帶著略有些沉重的心境離開了白給的院落,并告訴了白給,結(jié)下的一段時間,他都不會出現(xiàn)在璟城之中,如果遇見了什么麻煩,最好縮在梨園不要出去。
…
“喏,這是上次借你的兩串糖葫蘆?!?p> 花香影找到了田填恬,看著對方一臉驚恐的表情,哼哼地遞交到了他的手上。
田填恬遲疑了片刻,最終美食的誘惑戰(zhàn)勝了內(nèi)心被少女支配的恐懼,他小心接過了少女手中的堂糖葫蘆,舔了舔。
真甜。
“我原諒你了?!?p> 田填恬甕聲甕氣地說道。
他的心智始終是一個小孩子,不記仇,挨了頓打貌似也不算什么。
少女開心一笑,目光灑在田填恬身后的牌樓口子那頭。
那個販賣糖葫蘆的小販背后,有一個金燦燦巨大的牌匾:
銷金樓。
少女眨了眨眼,指著那樓說道:
“田填恬,那是什么地方?”
“金燦燦的,好漂亮,是不是飯店?”
田填恬回頭望了一眼,搖頭道:
“不是?!?p> “銷金樓是古董珍奇販賣的場所,好像是觀仙樓名下的產(chǎn)業(yè),原來我記得是叫小金樓來著,后來城里建了另外一家小金樓,而這家則被改成了銷金樓,不再做符箓生意了?!?p> 少女嘟著嘴。
“好奇怪喔,我前幾日,瞧著一個抱著盒子的男子跑了進去,臉上還在發(fā)光,好像是撿到了什么寶貝。”
田填恬抿了抿糖葫蘆,瞇著自己的小眼睛,享受至極。
“再正常不過了,進那個地方,一旦里面的人鑒定出你手中的古玩是個真的寶貝,就會以高價收購?!?p> “收購了之后可就發(fā)達了,能買好多糖葫蘆呢?!?p> “先前我出去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偶爾也會揀點好看的小石頭,不過他們不收,還把我趕了出來?!?p> 少女聞言笑了起來。
“他們是收古董,不是收破爛?!?p> 田填恬癟嘴道:
“可是我上次進去的時候,聽見他們在說什么石頭……”
“好像是什么五行靈石,很珍貴的,萬一我撿到了呢?”
花香影和田填恬朝著梨園兒走去,快要正午了,頭頂太陽光芒灼灼,二人覺得糖葫蘆不頂飽,腹中咕嚕咕嚕作響。
又到了干飯的時間。
…
銷金樓的后閣內(nèi),地面以紅色涂料畫著許多復雜的符文,順著間隔不斷的青石板一直延伸到了不遠處的閣樓外,而閣樓附近則全是模樣怪異的人形石像,制作精妙,擺著不同的姿勢,并且尺寸大小和真人一模一樣。
這里沒有草,沒有任何植物。
一名身著金絲華呂,紋有龍鳳瑞獸的中年人正坐在閣樓第三層的大廳內(nèi),而另一名年輕男子則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容,低聲下氣地侍奉在他身旁。
“山龍,那日,你說斂金獸見到了白給之后,有所異動?”
山龍為中年人添上了一杯茶,笑道:
“沒錯,桂大人?!?p> “小的在觀仙樓里頭見到過白給的畫像,認識這個人。”
“那日小人在路上正走著呢,身上關(guān)著斂金獸的盒子忽然動了起來,而且動靜極大,掉在了地上,小人彎腰去撿,這才看見了那讓斂金獸激動起來的人,竟是觀仙樓大人們幫忙留意的白給?!?p> 桂爭渡瞇著眼,手中捧著一個毛茸茸的白色團子小獸,可愛得很,不停用小爪子刨著他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
“這么說,他的身上也有與五行靈力相關(guān)的寶物?”
山龍忙點頭。
“斂金獸對于具有五行靈力相關(guān)的寶貝十分敏感,當時能夠讓它那樣激動,一定是白給的身上有了不得的東西?!?p> “蜃樓的建造,需要海量的五行靈力,而偏偏這個世上具有五行靈力的東西大都在秘境妖界之中,十分不好獲取,雖然觀仙樓最近些年頭正在四處搜羅妖界秘境,從里面尋覓具有五行靈力的東西,但收獲并不多。”
“據(jù)說上次他們在山陽縣北邊兒的嵐宮山中找到了一處秘境,是一處很小的秘境,里頭似乎有和五行靈力相關(guān)的寶物,可惜,那里后來出了什么變故,去的人都死了,甚至連杜安遠這名五境雷門的長老都未能幸免,那些寶物最后自然也不知所蹤……”
桂爭渡低頭思索了片刻。
“他人在梨園,身邊有人在保護他,想對他下手,不容易?!?p> “而且璟城自從換了城主,巡守比從前嚴格太多了,那趙睿智不通人情,好說歹說不收咱們的東西,真要是像過去那樣在城里面動手,一旦事情暴露,咱們都得玩完?!?p> “那家伙也不知背后有什么人,居然連安家和王城的人都敢動……”
“先想辦法聯(lián)系一下他,看能不能從他的手中,將那些東西買過來。”
山龍聞言笑道:
“沒問題?!?p> 觀仙樓不缺錢,所以銷金樓也不會缺錢。
能買到那東西,自然是最好。
…
王城,第五家族宅邸。
碧水花園之中,一名容貌秀美,肌膚水嫩的安靜少女在一張畫板上不斷繪畫著一個人物頭像。
其實這樣的畫像,她已經(jīng)畫過了許多。
全是男頭。
花園的這條幽靜小道,里面木架構(gòu)造的簡單畫展里頭,全都是不同的男頭,各色各類,均眉目俊朗,鼻梁挺翹,一些薄唇如玉,頗有陰柔之氣,一些則面容描繪陽剛無比,很像是軍隊里面打仗的人。
這些畫像有著一個共同點。
帥。
少女咬著筆頭,黑色的墨漬染黑了她薄而紅潤的唇瓣,墨滴從嘴角滑落,她似乎并不介意,雙手不時沾了些燃料,在面前的肖像上輕劃。
這個過程是上色。
倘若白給在此地,他便會發(fā)現(xiàn),這肖像上所畫……正是他。
少女沾著些塵埃的精美小腳丫子旁,放著一張裝潢好的宣紙,上面寫著一首《滿江紅》。
沒過一會兒,少女忽然偏過頭對著不遠處躺在草坪上,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曬太陽的魁梧黝黑男子問道:
“哥,那白給…他白嗎?”
第五微微睜開了一只眼睛,敷衍道:
“白,比我白?!?p> 少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嗔道:
“我當然知道他比你白,你這黑不溜秋,跟個煤炭似的?!?p> 第五第五生下來就黑,而且身上不黑,只有臉和脖子黑。
她舔舐了唇瓣上的墨漬,而后將毛筆放在了一旁,繼續(xù)給白給的臉上色,嘴里還輕輕念叨著: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其實這首詞給她這樣的小姑娘并不合適,但少女卻出奇地喜歡。
而此時此刻的白給,已經(jīng)在準備給耳靨編排一部新戲。
——白蛇傳。
這是一部相較于化蝶而言,情節(jié),人物,世界觀更加復雜的戲劇,總體上來講,白蛇傳更加適合作為一個故事來說書,如果要編排成為戲劇,則對于耳靨幾人而言是一場非常嚴峻的考驗。
白給這么做,其實更多是為了在王城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他現(xiàn)在越出名,越被一些喜歡戲劇的權(quán)貴們看重,日后觀仙樓想要對他動手,就越容易顧忌。
畢竟夏朝有一套完善的法律制度,即便在偏遠地區(qū)很難束縛住權(quán)貴,可至少在王城……沒有人敢正大光明當著女帝的面犯事。
一個很出名的人突然出了問題。
很容易被徹查。
但如果是一只小貓小狗死在了路邊,被當場掩埋的可能就會大很多。
更何況,他是個孤兒。
一邊在蘇有仙的指導下修行,一邊編排戲劇,白給的日子過得充實,這日正午,他吃過了飯,正在準備將故事的范本與一封問候的信,托人寄送給王城之中的柳如煙,院外卻有人帶來了銷金樓的邀請,想邀他去璟城最豪華的酒樓——夢浮生一敘。
他請客。
白給拿著那張請?zhí)X得很好奇。
他對于銷金樓有所耳聞,知道對方是一家古玩店,
古玩店怎么會找上自己呢?
他一窮二白,除了銀子,就只剩下銀子了。
真要說什么寶貝……
還真沒有。
也許身上那本戲簿談得上是寶貝?
不自覺地,白給摸了摸自己的袖兜,里頭除了些瑣碎銀子,便只剩下了先前阿東三只小獸給他的,從河里面撿起來的幾塊小石頭。
這些石頭頗有些意思,每每到了夜晚的時候,他們會發(fā)出微弱的光芒,甚至白給能看見它們在緩緩吸收星辰的輝耀。
將這幾塊小石頭帶在了身上,白給能夠明顯察覺自己修行的速度在變快,而且這個速度的增益并不小。
他氣海的靈力不時會在石頭的牽引下變得沸騰起來,雖然這些速度的增益對于本來修行天賦極佳的白給而言,也不算什么。
“非要說寶貝,這些石頭能算吧……”
“可他們總不該知道我的身上有石頭。”
這些小獸給他石頭的事,只有蘇有仙知道,并且白給還專門送了一個給蘇有仙。
正在白給低頭盯著請?zhí)錾裰H,蘇有仙挽著袖子端著一個木盆進了屋子,將里面擰干的衣服掛起來,晾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繩上,鋪展開來,一點點細致地將褶皺理平。
這些衣服有一部分是她的,有一部分則是白給的。
弄完了這些,蘇有仙走到了白給身旁一屁股坐下,端起了茶壺揚頭便對著嘴倒。
二人相處的時間長了,她發(fā)現(xiàn)白給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人,自己也不必再像從前那樣,做什么事情都要精致無比。
那樣活著是很光鮮,可是很累。
“哎……有人請你吃飯,別不會又是誰家的姑娘?”
蘇有仙的語氣充滿了調(diào)侃。
白給回道:
“誰家姑娘會請我吃飯?”
“是銷金樓的人?!?p> 蘇有仙放下了茶壺,眉毛一擰。
“他們找你做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
但凡稍微有一些知根知底的人,都心里明白,銷金樓是觀仙樓的勢力,現(xiàn)在觀仙樓有準備殺死白給的意圖,縱然璟城如今法制森嚴,但不乏真有以命搏命的人。
白給縱然悟出了劍意,可好漢架不住人多,真要遇見了什么埋伏,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幫手。
讓他一個人去,蘇有仙不放心。
“嗯?!?p> “其實我也覺得意外……”
“這家伙忽然找上我……總感覺不是什么好事,咱們?nèi)コ燥埖臅r候,索性把田填恬也帶上吧?!?p> 蘇有仙想想,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提議。
“要不將花香影那個小姑娘也一并叫上?”
“這個女孩可不簡單,真要動起手來,肯定比我厲害得多?!?p> 蘇有仙并未覺得這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她常年待在桂坊之中,大部分的精力和時間都在音律與戲曲舞道上。
除此之外,她還為了幫助楚江王收集一些重要的訊息花了大量時間學習青媚術(shù),自然在修行和戰(zhàn)斗方面比不過專精于此道的修士。
如果不是悟出了梨花劍意,她當初連夜煞之中的敬寒也打不過。
白給讓她去殺敬寒。
她便會死在敬寒的刀下。
白給沉默了一會兒。
花香影是一個十分單純的少女,他不太想利用花香影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那樣總感覺自己太過于邪惡。
“可以帶上她,不過我得問問她自己的意見?!?p> 白給去到了花香影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她和田填恬兩個人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兒蹲在地上看小人書。
這些小人書都是根據(jù)夏朝許多說書先生們嘴里的故事印刷出來的,沒有版權(quán)一說,所以許多故事大體上相同,但其實里面許多細節(jié)全不一樣。
譬如這本書里是七個葫蘆娃救爺爺,另一本書里面興許便是畫的七個爺爺救葫蘆娃。
故事很潦草,但成了夏朝人民平日里為數(shù)不多的娛樂方式。
在得知能夠去大吃一頓之后,花香影和田填恬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同意了下來。
干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一個是干飯少女,一個是智慧兒童,他們對于危險沒有那么多的想法。
吃個飯,總不至于吃出什么刺客來。
“白大哥,真的是隨便吃嗎……”
少女想起了夢浮生那高高大樓,每每和田填恬一起出去買糖葫蘆的時候,路過時總能聞見一股子沁人肺腑的食物香味。
這可把少女饞壞了。
奈何兜里頭沒有錢,她身上除了那把劍,到底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只能忍耐。
上天似乎感召到了少女美麗的夢想,今日白給空降,忽然告訴她可以去夢浮生吃飯,還是人家請客,放開了吃,她便熱血上頭了。
什么危險?
沒有危險。
只有飯。
白給見到她那副模樣,開始不由自主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將這件事情告訴花香影。
微微搖頭,他嘆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了。
豐南離開了璟城,白給感覺身后少了一堵墻。
雖然豐南接近他的目的也不單純,但豐南的確幫助他做了很多事情,況且在奈何之中,他的實際地位和豐南差距很大。
很多信息,他無權(quán)查詢,但是豐南可以。
…
滿江紅本是詞牌名。
但這個世界并沒有詞牌一說。
但至少這首詞,已經(jīng)掀起了王城新的風波!
以武立國的夏朝,對于詩詞的研究,的確顯現(xiàn)的相對貧瘠,那些大儒留下的前人道統(tǒng),也多是以儒道修行,儒家的思想,道德規(guī)范有關(guān)。
真正的詩詞,本來已經(jīng)顯得些許匱乏,其中好詩好詞自然更少。
白給留下的句子,白給留下的詞,成了灌溉這一片貧瘠土壤的仙釀!
書山上,那句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已經(jīng)成為了勸學的名句,偌大的學堂之中,這句話被先生們用特殊的框架裝潢好,懸掛在了眾位書生的頭頂。
一些人學習的倦了,或是玩心起了,便會抬頭看看。
短短幾字,在這個世界的儒道影響下,竟具有了神奇的力量!
于是這些受到了其間神秘力量影響的莘莘學子,便再度埋下頭,努力學習前人經(jīng)典,體會儒道浩然,為日后的修行打下堅實基礎(chǔ)。
拿到了這一首詞的龍不飛,不再像從前那樣一笑了之,肅殺的空寂廳堂之中,他低頭看著那臨摹出來的滿江紅,握住了腰間劍柄的手指忽然輕輕動了動,敲擊了一下劍柄。
風起,紅簾如血。
戰(zhàn)意獵獵然!
“哪里像個儒生寫出來的字,分明該是個將軍?!?p> 龍不飛緩緩低吟。
“難得夏朝……出了個有趣的人?!?p> …
深夜漫漫,柳如煙褪去白日里一身的塵氣,翹腿坐在了皇宮后花園小角落的秋千上,腿上抱著一些紙,細膩指尖輕輕摩擦上面的墨痕。
秋千是她和阿秀閑來無事的時候搭建的。
這里有兩棵極大的青藤樹,藤曼柔軟而堅韌,于是她們連搭建秋千的繩子也免去了。
黑貓不溜秋安靜地伏在柳如煙如白玉般秀美的大腿上,靜靜閉目享受著星輝的洗禮。
夜不算黑。
對于一名四境的修行者而言,有了星辰月光,便足以看清楚黑夜之中細微的東西。
紙上的墨痕,仿佛帶著些落筆人的感慨。
信紙上,其實只有寥寥八字。
【一切安好,勿念?!?p> 【珍重?!?p> 望著這八個字,柳如煙那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山陽縣前后月余發(fā)生的事,接觸的人。
臨走時候,白給眼中流露出的真切的關(guān)心和擔憂。
她沒忍住,便抱了他。
那一瞬間,她主動放下了表面裝演出來的高冷,露出了本來溫柔的模樣。
是不是喜歡,柳如煙可想不明白……一想,腦子里頭的線就全部纏在了一起。
回了王城,他會來找自己嗎?
可皇宮……他該是進不來的吧?
柳如煙輕咬嘴唇,忍不住開始計劃起來,自己屆時該要找一個怎樣正大光明的理由,既可以出皇宮見見白給那個偷看陛下洗澡的混蛋東西,又可以不被女帝發(fā)現(xiàn)。
柳如煙沒有想過日后的事情。
她服侍女帝,是不能有比較寬裕的私人生活的。
一直以來,陪伴她的,只有孤獨。
翻開了后面的紙頁,很快,柳如煙的眼神便被上面的故事吸引住了,她漸漸癡迷于故事里讓人揪心的片段,無聊與煩悶在這一刻被全部打發(fā)干凈。
白給似乎知道她在宮里面的生活十分無趣,于是給她寫了不少的故事。
一些小故事,還有一本連載中的……西游記。
…
日光灼灼。
外面的溫度已經(jīng)升了上來,炎熱讓街道上的行人都萎靡了不少,于是璟城出行的人也少了很多。
蘇有仙撐著一把黑色的油紙傘,倒是遮住了不少光,花香影跟她擠在一起,而白給和田填恬不需要穿那么多,一件三分敞胸的輕薄青衣,一個不算緊的布腰帶,就算完事了。
但白給不能學蘇有仙和花香影那樣不穿長褲,即便外面有層青色薄袍。
他相信,不會有路人會對他滿是腿毛的腿感興趣。
除非那個人是變態(tài)。
嘿嘿。
進入了夢浮生之中,幾人在一名俏麗溫婉的女子帶領(lǐng)下,繞過了彎彎曲曲的廊亭小道,到了寬闊而明亮的園林之中,旁邊一條清澈明凈的小河靜靜流淌。
此地沒有飯桌,只有翠綠清香的草甸上用來跪坐的涼席軟墊。
不遠處的小溪那頭,還能夠看見其他客人。
夢浮生的用餐地址安排,有許多不同的風格,這里偏向于野營,菜品呈上也是連同小餐桌一同,所以本身沒有設置餐桌。
幾人入座,桂爭渡做了自我介紹,便笑著將菜單遞交了白給的手中。
這里的菜品,全都是現(xiàn)點現(xiàn)做,吃多少點多少,廚子火開的大,上菜很快。
白給隨便點了些,又將菜單交遞到了花香影的手里,而后與桂爭渡一舉杯,二人喝了酒,才開始談事情。
“桂老板忽然找上了我這一介三無刁民,讓我有一些惶恐啊?!?p> 桂爭渡微微一笑。
“我這個人很誠實,從來不說假話,即便是談生意也是這樣。”
“白先生身上有一些寶貝我想要?!?p> “銷金樓支持以物換物,也可以拿出足夠的金銀翡翠,只要先生開口,價錢都是可以商量的。”
白給瞇著眼睛,舌口有些被酒水辣到,他嘖嘴道:
“有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有什么寶貝,你們怎么會知道的那么清楚?”
桂爭渡臉上的笑容很和藹。
談生意嘛。
誰會垮起個批臉呢?
“在下手中有一只神獸,名叫作斂金獸……這種獸類,相信以白先生的才學,多少也在雜書上面看見過?!?p> “那日先生在城中閑逛,恰巧被一個銷金樓的下人瞧見了,他的身上當時便有斂金獸,與先生產(chǎn)生了感應,于是回來和我順口提了句……”
“白先生也知道,干咱們這一行的,平生最是見不得好奇珍異事,看見了就想要收,不然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不怕先生見笑,我這也是老職業(yè)病了……”
桂爭渡的臉上洋溢著無比真誠樸實的笑容,如果不是白給也是一個城府極深的老戲精,他也就信了對方的鬼話。
職業(yè)?。?p> 若是信了,他和山陽縣南村那群智慧兒童有何區(qū)別?
一旁的花香影和田填恬興奮不已,勾選了很多從前根本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的菜品,早就將白給和桂爭渡等人忘記到了九霄云外。
你們談你們的生意,我們次我們的飯。
哥倫戈德。
而蘇有仙此時此刻,則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對方究竟想要什么東西。
這并不難想。
因為白給身上的好東西的確就只有那么幾樣。
但她和白給一樣,只知道那幾個石頭的不凡,但并不知道那幾顆三小獸贈送的石頭究竟有多么珍貴。
可是現(xiàn)在她知道了。
許多菜品很快便依次被侍女呈遞了上來,白給和桂爭渡還有蘇有仙都沒有動筷子,只有花香影和田填恬二人悶頭開吃,一言不發(fā)。
“桂老板直說吧,你究竟想要什么東西?!?p> 白給面無表情,已經(jīng)在心底打定了主意。
無論桂爭渡想要從他這里買走什么,他都拒絕。
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敵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要動手,沒關(guān)系。
他身邊兒有兩名四境上品的高手,還有田填恬這個雖然是三境,實則實力直逼四境的護衛(wèi)。
撕破臉皮,是白給預料之中的結(jié)果。
桂爭渡仔細想了想,并沒有急著回復白給。
因為他要的東西,可能是一塊石頭,可能是翡翠,水晶……
能夠蘊藏五行靈力的東西有很多,而外界的人又往往不知道五行靈力究竟是什么。
即便他說了出來,白給也多半不知曉那是什么。
所以,他要描述的東西,是白給可以判斷的異象……譬如,這個寶物,夜里的時候會發(fā)光,并且會越來越璀璨,還能迸發(fā)出神秘的力量,活化人的經(jīng)脈,讓人在修行時候事半功倍……
許久之后,他抬起頭,看著白給,面容和藹地說道:
“這樣寶物,它可以在夜里發(fā)出和星辰一樣溫柔的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