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石室之中又待了三四天,白給實在餓得頭昏眼花,喘了上氣沒有下氣,身體也消瘦了不少,外面兒的暴雨總算是停了。
道非常雖然已經(jīng)習慣于這樣的辟谷生活,但去了一趟夏朝,突然回來也有一些不那么習慣。
于是暴雨停歇,二人直接從洞中跑了出去,在道非常的帶領下,去往了一處小草園,里面枝椏上結了不少野果,這些果子像是草莓,酸甜可口,生長極快,基本道門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種植一些。
二人一頓搜刮,狼吞之后才算是緩解了腹中的饑餓感,而后道非常又帶著白給去往了桃林,確認外面的海浪已經(jīng)消減平息了下來,這才對著白給說道:
“行了,滄海之怒已經(jīng)過去,咱們可以去山外山找靈海前輩了。”
白給望著這些桃林,也不知為何,上面桃花開得明艷,但卻沒有結果子,也沒有任何結果子的征兆。
跟隨道非常一路回到了他的道場里,從最左邊的那個洞穴進入了暗長的甬道,而后二人一路往下走去,在甬道之中摸索,大約行有四五里路,前方亮光透露進來,照在了道非常的破舊袍子上,漸漸灑開了一些微微發(fā)亮的輪廓。
“我都十幾年沒有走過這條路了?!?p> 道非常嘀咕了一聲,這條路是通往山內山的其中一條小路,以前他無聊的時候自己摸索出來的,甬道里面其實有許多壁縫,一些大一些小,通往了其他的地方,只不過如果不貼著墻走,根本摸索不到。
走出了甬道,寬闊的荒地平原出現(xiàn)在了二人的面前。
一望無際,很大。
天高任飛,地遠憑逐。
只不過地面光禿禿的,樹林在極遠出的高山上,二人腳下土質很差,很硬,才下過雨,又變得干澀了起來,基本無法種植什么作物。
所謂的山外山,其實就是包裹岸邊道門生存的那一片小天地之外的世界。
未名島雖然小,但這個小,也是相對于內陸而言,正要以量度論起,方圓兩千里還是有的。
道非常將空虛子贈與白給的那一片障葉拿出來,放在了眼畔,遮住了一只眼,而后對著白給說道:
“咱們要去山外山,還要走上一些路,島內的仙鶴是無法在山外山飛行的,這里受到了三才陣的影響,但如果咱們徒步走,得走上很久,我?guī)闳ふ覀魉褪?,上面有空間的連接,便能夠很容易去往山內山內部?!?p> “這葉子有什么用?”白給好奇問道。
道非常解釋道:
“陣文石都被設立在特殊的保護陣之中,因為這種空間陣法的制作會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做出來了,自然需要好好保護?!?p> “一般這些陣法都是處于極度的隱匿之中,需要特殊的手段才能夠看見,而障葉只是空虛子師叔無聊的時候隨手練出來的法寶,將它遮住自己的一只眼睛,便能夠看見這個世上的諸般幻象。”
他一邊兒解釋著,一邊兒便帶著白給向著遠處的荒地走去,手中拿捏了一道法印,玄光閃過,地面的枯草碎礫上出現(xiàn)了神秘黑色紋絡,它們蜿蜒如蛇一般前進,最終匯聚于一座小石林之中。
一道淡藍色的光暈擴散,道非常收回了障葉,帶著白給走進了光暈里面,很快二人眼前一陣微妙的顏色閃爍,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另外的陌生位置。
道非常又帶著白給如是重復了幾次之后,終于來到了一株桃花樹下,找到了一名正在枯坐的道人。
與道門其他人的那般仙風道骨不同,眼前的這名道人沒有白發(fā)白眉那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身上更是荒草叢生,甚至連眉毛上都長出了花草。
可能是坐這里一動不動太久,連花草都已經(jīng)將他當作了土壤。
見到了道人一瞬間,白給忽然眼中閃爍過了一道光,瞳孔深處有嫩芽發(fā)生,漸漸長成了一株參天大樹。
冠木羽豐。
于是,白給自然而然地認出來了道人。
因為,他非常清楚地記得那棵樹。
他對著道人行禮,說道:
“多謝前輩昔日救命之恩?!?p> 道人平靜道:
“無需言謝,是我一時疏忽,導致魔物有機可趁,否則你不至于陷于如今這樣的境地?!?p> “此來未名島,找我何事?”
白給與靈海道人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觀仙樓利用五石粉制造妖鬼的事情,讓靈海陷入了一陣子沉默。
“一群內院之中的殘黨而已。”
“至于你身上的問題,不必擔憂?!?p> “貧道已經(jīng)在三才陣之中改良了一部分的陣文,如今魔骨不可能從中再分散出力量。”
白給沉默了片刻,想要代表世間的人對道人道謝,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忽然覺得自己多虛偽矯情。
靈海一個人默默枯坐在這樣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里面五千余年,無時無刻不在與東海之下的魔骨糾纏,而他卻企圖說一聲謝謝來表達自己對于靈海的謝意。
白給此時,非??床黄鹱约?。
“人間欠前輩太多?!?p> 他嘆息一句,而道人卻說道:
“你們不欠我什么。”
“也大可不必自作多情?!?p> “此間……其樂無窮?!?p> 白給微微一怔,沉默了許久,又問道:
“倘若前輩故去,世間又該有怎樣的人站出來,才能夠如同前輩這樣將魔骨鎮(zhèn)壓?”
靈海目光深遠。
“匯聚世間真佛之力的舍利,可以消磨魔骨之上的業(yè)障,他日我若故去,你們或許可以前往南朝,收集真佛舍利,煉與混沌佛珠,將妖鬼魔骨徹底超度于世間?!?p> 想起了南朝的那群僧人,白給苦笑不已。
“前輩,可還有他法?”
道人微微搖頭。
“若是降妖,也就沒有你們什么事情了,五千年前我們便已經(jīng)將內院徹底料理干凈?!?p> “但魔骨并非妖物,而是另外的一種由天地怨力誕生的可怕妖鬼,身聚天地之間千古因果,道家的法,儒家的浩然意,還有先天劍意……均不能真正殺死它?!?p> “想要一勞永逸,徹底將魔骨殺死,混沌佛珠是唯一的可能?!?p> “只有混沌佛珠可以超度它身上糾纏的因果,到那時候,要么它突破神隱,徹底邁入大自在境,要么便會被佛珠一同超度,消失在天地之間。”
白給聞言,皺眉道:
“可……前輩,倘若它突破神隱境,世上豈不是再無人能夠制止它?”
道人沉默了許久后說道:
“后邊兒的事情,老道自有安排。”
白給見他這般,也便放下了心,靈海道人這副模樣,并沒有顯得十分被動,說明魔骨一事并非如同他想象的那樣糟糕。
于是,他又拿出了袖間的玉瓶,與靈海道人講述了女帝的事情,希望靈海道人能夠有辦法治好女帝身上的病癥。
玉瓶打開,里面的那一滴精血從玉瓶之中飛出,緩緩在道人的面前轉換成了一頭鳳凰的模樣,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凄鳴聲,而后緩緩燃燒,變成了黑色的灰燼。
“這不是病,而是一種時間詛咒?!?p> 靈海平靜開口說道。
“詛咒源自天地怨力,已經(jīng)完全溶于她的血脈之中,消減了她三千年的壽命,并且她應該做了什么事情,分離了大部分自己的圣血,所以導致血脈稀薄?!?p> “想要救她,要么讓她將分離的那部分圣血拿回來,要么消除她體內的天地怨力。”
白給沉思了片刻,問道:
“敢問前輩,女帝身上的天地怨力如何消除?”
道人看著白給,滄桑的目光忽然活躍了不少。
“老道只是隨口這樣一說……天地怨力是無法消除的?!?p> “唯一的辦法是轉移?!?p> 白給聚精會神地聽著,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女帝的健康與否,與他未來的生命安全直接掛鉤。
“還請靈海前輩不吝賜教。”
靈海盯住了白給許久,目光如鷹狼一樣銳利,看得白給很不自在。
“這世上,能夠承受三千年天地怨力的人可不多,它并非只是單純地消減修士三千年的壽命這樣簡單,其間諸多痛苦不祥,如果沒有極其強大的實力,根本無法承受。”
“所以理論上來說,只有另外一個圣境之上的人愿意主動承受她身上的怨力,否則她必死無疑?!?p> “當然……你不一樣。”
白給聞言,菊花莫名一緊。
我不一樣?
我?
嗯?
?。???
此時此刻的白給,腦子里面全是問號。
“對?!?p> “你身上有魔骨留下的印記,倒是有辦法可以讓她將天地怨力轉移到這份印記里面,這樣天地怨力就會主動順著印記追蹤到東海之下的魔骨。”
白給聞言眼神一亮。
“魔骨會死嗎?”
道人瞇著眼。
“不會,三千年的詛咒無非就是讓它身上多了些因果,它原本就是因果纏身,不死不滅,詛咒對魔骨很難有明顯的作用?!?p> 白給聞言嘆了口氣,問道:
“所以,晚輩應該怎么做?”
道人難得動了動手,將身上的花草抖落。
“很簡單?!?p> “讓她懷上你的孩子?!?p> 白給瞠目,仿佛被九天之上的神雷劈中,張嘴欲言卻無言。
靈海念念有詞道:
“龐大的天地怨力轉換目標不是在瞬間完成的,以你的修為根本承受不住這份恐怖的不祥,哪怕只是一個短短的剎那,也足夠要了你的命,而你的孩子卻不同,在徹底出生之前,與她乃是雙心一體,受到圣道力量的保護,在她肚中的十月,足以完成天地怨念的對象轉換……”
后面道人還說了許多,但白給腦子里面嗡嗡作響,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
他努力想象著自己回到夏王朝,面見女帝,與她說起了這件事情……
嗯。
針卜戳。
死就一個字,已經(jīng)刻在了他的腦門兒上。
半夜喘口氣
累,重修,實習,還要碼字,果然,人就是在不斷的超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