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懷山篇之望聞問切（下）

　　一點飛上天，黃河兩道彎。

　　八字大張口，言字往進走。

　　左一扭，右一扭。

　　你一長，我一長。

　　中間加個馬大王。

　　心字底，月字旁。

　　一個小勾掛麻糖，坐個車子回咸陽。

　　這個字謎是無涯告訴懷山的，謎底是長安城關(guān)中地帶的一個地方字。

　　說是字，也不是個字。只是有好事者為了命名當(dāng)?shù)氐囊环N美食而創(chuàng)造，非長安本地人不得知。

　　那陸姑娘不知中計，只是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自顧自地琢磨起來。她倒甚是聰慧，依著懷山的口訣，一筆一劃地在空中劃著這個字。

　　懷山看得出來，這陸燕問基本已經(jīng)猜了出來。但就在這時，懷山看見陸燕問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這是什么字，我怎么沒見過，你肯定使詐！”陸姑娘有些急了，她對懷山說道：“這不算，我寫得出，但不會念，不會念就不是字，不是字就不算輸?！?p>　　懷山松了一口氣，然后說道：“字當(dāng)然是字，不知姑娘有沒有去過長安城？”

　　“長安城，沒去過，有問題嗎？”陸姑娘沒好氣地說道：“沒去過又怎么樣，我沒去過的地方多了。這跟這個字謎有什么干系？”

　　“這是那邊的一個地方字，姑娘不認(rèn)識情有可原，但既然能寫出來就肯定是個字。你念不出，就不算猜對。這局算我贏！”

　　“你！你欺負人！”陸姑娘對著身邊的王姑娘說道，“二姐，我剛還說他是好人，你看他耍賴，這根本就不是個字，我沒輸！”

　　“罷了，”王姑娘笑道：“闖王果然見多識廣，讓我等心服口服。”

　　陸姑娘還在生氣，但只是生悶氣，一時間又滿臉通紅?！八懔怂懔耍退隳阙A了。贏了又怎樣，我弟弟的刀可不認(rèn)人，切你跟切菜一樣，他一會就替我出氣?！?p>　　這二位姑娘撇了撇嘴，給懷山指明了方向。懷山向舒心園深處走去，她后面?zhèn)鱽硪魂囮懝媚锪R罵咧咧地聲音。

　　這些對懷山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盡快找到毓兒。

　　直到他走進了后廚，一個男子正在切菜，灶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燒著，灶臺上的大鍋也冒著熱氣。

　　懷山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但那男子見到懷山卻停下了手中的活。

　　他將切好的菜放在一邊，雙手在身上隨意地蹭了蹭，一臉正經(jīng)地對懷山說道：“怎么這么快？你是來找人的？”

　　懷山愣了一下，隨口說道：“是?！?p>　　“唉……我就知道他們幾個靠不住，一刀兩刀的事，何必整這么麻煩?！?p>　　那男子將切菜的刀握在手里，那刀上發(fā)出了陣陣寒光。

　　懷山看到，那男子剛才在切豆腐。豆腐被他切成了絲，放在水里，緩緩散開。

　　那豆腐絲，細如秀發(fā)。

　　“這后廚里的菜樣倒是挺多，我本想做個熱湯來喝，邊喝邊等你，沒想到你這么快，他們幾個果然放水了。”

　　那男子對懷山說道：“在下李真切，望聞問切里排行老四。切是切脈的切，不同的是，別人是切脈治病，我是切脈殺人?！?p>　　不等懷山回話，那男子已持著菜刀向懷山?jīng)_來。

　　身形之快，刀法之快，懷山避之不及。

　　他本能的后退了幾步，那男子撲了個空，刀風(fēng)所到之處，割破了懷山的衣服。懷山雖然躲過了刀鋒，但胸前竟被刀鋒斬出了血跡。

　　好快的刀，好快的人！

　　不容他想，又是一刀。

　　一刀又一刀向懷山劈來，他只有躲避的份。一時間，懷山的身上已有多處刀傷，雖未傷及要害，但也格外的疼。

　　懷山牢記著文鬼的話，快刀難切無影仙。

　　他不能還手，只有靠著對自己輕功的自信，躲避著對方犀利的刀勢。

　　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對方出了多少刀，懷山一直在躲，直到對方停止了動作。

　　“你躲什么？為什么不還手？”李真切問道。

　　懷山此刻身上盡是傷口，但仍面不改色笑道：“你的刀很快，很致命，但我更快，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殺不了我，我也救不了人。我無意與你動手，不如我們正面拼一招?！?p>　　“好啊，那就比比。不過刀劍無眼，你若死了，游戲可就結(jié)束了?！崩钫媲姓f道。

　　懷山笑道：“那就要看誰更快了?！?p>　　此刻的懷山，已經(jīng)明白了文鬼的指示，同時，他也受夠了處處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他要一擊制勝。

　　刀快，劍也快，人更快。

　　電石火光之間，李真切已劈出三刀，一刀劈向懷山的頭，一刀劈向懷山的左肩，一刀橫批懷山的腰腹，但都被懷山一一化解。

　　回風(fēng)劍，勝在自信，隨心所欲，見招拆招。

　　敵有形而我無形，故能化敵無形；敵有招而我無招，故能招招制敵。

　　懷山擋住了李真切的三刀，看準(zhǔn)時機，一劍直刺李真切的右腿。

　　因為他發(fā)現(xiàn)，李真切每次出刀，均是左腿左腳使力，右腿當(dāng)空，刀快卻短，若不能傷人，亦不能護己。

　　一劍刺出，只聽“啊”的一聲，李真切摔倒在地上，右側(cè)大腿流血不止。

　　“心計過人，功夫了得，我輸了?！崩钫媲姓f道?！澳惚究纱讨形腋共康?，為何改變了方向?！?p>　　懷山收了劍，說道：“你的兄弟姐妹并沒有為難我，你我只是立場不同。我不想殺你，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p>　　“朋友，你說的輕巧，我們可做不了朋友?！崩钫媲姓f道：“果然闖王不但武功高強，且光明磊落，膽識過人。我們這種人，你還是遠離的好。”

　　懷山也不介意，直言道：“既然四關(guān)已過，還望小兄弟告訴我毓兒在什么地方?！?p>　　“她不在這里?！崩钫媲姓f道。

　　“不在這里？”懷山驚道。：“不是你們把她帶來此處，并引我闖關(guān)救人的嗎？她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懷山有些心急，他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他早知道救毓兒不會這么順利。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就在你來這里之前，一個鬼面人帶走了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李真切說道：“我沒想到你闖關(guān)這么快，更沒想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那人身影太快，快到我看不清，他當(dāng)著我的面帶走了那姑娘。等我回過神時，他們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p>　　李真切說的輕松，對懷山來說卻甚是打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懷山怒道：“既然人不在這里，你為何還要百般刁難，害我在這里對你拔劍相向，耽誤救人時間！”

　　“此言差矣?！崩钫媲姓f道?！凹热晃覀冊O(shè)了局讓你闖關(guān)，這第四關(guān)，我沒道理放你走，一定要和你比一比的?！?p>　　懷山氣不打一出來，他只盼毓兒沒事。于是強忍著怒火問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走了多久？”

　　“也沒多久，往那邊去了?！崩钫媲幸贿呏钢较蛞贿呎f道：“既然你已過了關(guān)，我也不再攔你。你盡管去追。但那鬼面人很快，比我快，也比你快，你不見得追得上。”

　　懷山不等李真切說完，便縱身一躍向他手指的方向追去。

　　不管追不追的上，一定要追。

　　另一邊，一個鬼面人挾持著一名妙齡女子御風(fēng)而行。不一會兒，他們便停了下來。

　　毓兒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那鬼面人并沒有其他動作，他放下了毓兒，先是退開了幾步，又仔細觀察起毓兒來。

　　過了一會，只聽鬼面人說道：“沒想到你都這么大了，你和你娘真像，但神態(tài)更像你爹。”

　　毓兒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但聽鬼面人的一句話，讓毓兒吃了一驚。

　　鬼面人繼續(xù)說道：“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當(dāng)時救不了你娘，也沒能勸住你爹，最后自己還丟了雙臂，真是慚愧?！?p>　　鬼面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動了真氣，他臉上的鬼面隨即破裂，一張蒼老的臉出現(xiàn)自毓兒面前。

　　“武林大會的時候，我沒有去少室山，但聽說你活了下來，對我來說也是安慰。”

　　他用腳踢向地面上的一顆石子，石子正好砸在了毓兒的胸前，解開了毓兒的穴道。

　　“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爹娘的事？”毓兒問道。

　　“我何止知道?！崩先苏f道?！拔倚瘴?。你外公老藥王是我?guī)煾?。你爹子游和你娘阿香，他們都是我的師弟師妹，我是他們的大師兄?！?p>　　毓兒驚道：“你是魏英華？千手軒轅魏英華？”

　　“沒錯?！崩先丝戳丝醋约嚎湛杖缫驳碾p臂，嘆氣道：“論輩分，你該叫我一聲魏師叔的?！?p>　　“魏……師叔……”毓兒叫不出口。除了百草神醫(yī)戴林，毓兒從未覺得自己還能再對藥王谷的任何一個人有如此親切的稱呼。

　　“那日在少室山上，戴師弟說的一席話，你可聽到？”魏英華問道。

　　毓兒點了點頭。

　　“那并不是真相，當(dāng)日胡英雄編了一套說辭，借由戴師弟之口說出，只是給天下英雄一個交代而已?！蔽河⑷A說道?！瓣P(guān)于你爹你娘，還有你外公老藥王的事，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毓兒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這樣的處境下，遇見這樣的一個人，去追尋自己父母的過往，和藥王谷之禍的真相。

　　“那場多年前的災(zāi)難，被稱為藥王谷之禍。那件事，其實沒有真相?！蔽河⑷A說道。

　　“那一年，惜雯和惜蕾的生母，也就是邪神王佳摧毀了丐幫之后，被少林寺智勇大師所救。你外公老藥王走火入魔，喪失心智。我們師兄弟幾個人不忍他再濫殺無辜，便決定聯(lián)手殺了他，用七星海棠只是手段之一。但必定老藥王是阿香的父親，阿香不忍，便連同你爹張子游與我們?yōu)閿?。我這雙手臂，便是留在了你爹劍下。而胡英雄，他能成為現(xiàn)在的藥王谷谷主，只是因為他比我們更能算計，更有魄力，也更狠心。他設(shè)計害死了與他勢均力敵老二席破天，又將阿香的人皮面具散落民間，引來江湖之爭。老藥王最終被我們所殺，你娘含淚自盡。你爹張子游帶著你娘的尸體逃了出去，戴師弟也帶著你流浪江湖。藥王谷的基業(yè)，分崩離析，而我和胡英雄，都是罪人。”

　　毓兒此刻不知該相信什么，聽到魏英華訴說著自己爹娘的往事，她的表情由驚訝變?yōu)楸瘋?，又由悲傷逐漸變?yōu)槔淠?p>　　是非對錯，誰是誰非，誰對誰錯。

　　死去的人，早已無法重生。而每個活著的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每個人都會給自己編故事。

　　毓兒已不愿再相信任何人。

　　就在這時，一陣踏空之聲傳來，懷山已經(jīng)持著劍追上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