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果然是個有故事的家族,剛剛安靜了幾個月之后再次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飯后消遣的話題,各大茶館也紛紛又將徐家拿出來當(dāng)作一段精彩的談資。
這還要從容曦那日去徐家說起,容曦走后,周桂英回自己院子時順道去了趟徐展哪位沒名分的紅顏知己院子,那綠玉早在入府之時就已經(jīng)有了身孕,此時已經(jīng)大腹便便,行動上比周桂英要困難的多,又加上是個青樓女子,王氏被逼無奈才接回府里的,怎么會真心照顧她,平日也不過是有徐展才在外表上裝個樣子。
現(xiàn)在徐展又被以學(xué)業(yè)為重安排到書院去了,綠玉身邊更是一個真心人沒有了,那些丫鬟婆子那個不是聽命于王氏,綠玉每日茶飯都沒有了,不過這綠玉也不是個尋常女子,丫鬟不給她送飯她就自己去廚房吃,她挺著個肚子那些下人也不敢碰。
周桂英和綠玉身份差不多,又都是大肚子,一來二去兩人就有了話題可以閑聊,又同樣和王氏不對付,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周桂英和綠玉成了好友。
那天周桂英看望了綠玉后,回到自己院子剛好是晚飯時候,有一道乳鴿湯,平日里周桂英很喜歡喝,可也許是走的多了也許是勞神了半日,她的胃口不大好,只是吃了些其他菜式實在不想喝這湯了。
孕婦大多嗜睡,周桂英也不例外,她早早的收拾好打算睡覺了,貼身的丫鬟在給她捶腿,小丫鬟跑來說綠玉院子里亂作一團(tuán),周桂英叫一聲不好也不顧笨重的身子就往那邊走,半路上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在她前面是王氏帶著一群丫鬟婆子也去了綠玉院子。
路上問了丫鬟才知道,綠玉晚飯時候還好好的,吃的和平日一樣,可半個時辰前開始叫腹痛,綠玉本是青樓女子,是因著有孕王氏才迫不得已接進(jìn)府里,自然是沒有多少喜歡的,下人都看主子眼色行事,綠玉肚子疼的大喊大叫卻沒個人管,后來漸漸身下開始見紅,那些丫鬟才覺得事情大了去稟告了王氏。
“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敝芄鹩⒁魂嚧酵鳊X寒的森冷之感,見紅這么久,也沒個大夫診治,肚子里的孩子兇多吉少了。
周桂英慢了王氏一步來到綠玉的屋子,滿屋濃重的血腥氣熏的她直犯惡心,努力平復(fù)涌上胸口的不適來到內(nèi)室,綠玉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那繡著纏枝牡丹的粉白褥子上一片鮮紅,將那牡丹渲染的艷麗無比。
綠玉蒼白的臉上粘著幾縷發(fā)絲,已經(jīng)昏迷過去了。
“你們到底怎么伺候的?”王氏坐在一旁訓(xùn)斥著下人,周桂英滿屋子沒看到大夫的身影,提醒王氏現(xiàn)在不是找原因的時候,趕緊請個大夫來保胎要緊。
“這個時間去那找大夫,你當(dāng)我不懂?”王氏眼神一凜,冷冷的看著周桂英。
“說,她今日可見了什么人?”王氏一拍桌子嚇得地上跪著的丫鬟齊齊抖了抖肩膀。
“夫人,今。。今日只有。。有周姨娘后半晌來。。。來過?!钡厣系难诀呓Y(jié)結(jié)巴巴的說。
聽到周桂英來過,王氏眼神冷冷的看過去,“怎么?你來過?”
“是?!敝芄鹩⒁凰查g明白王氏的意思,但是她眾目睽睽之下又沒做什么事不怕她按什么罪名。
“你倒是打的好算盤?!蓖跏侠湫σ宦?。
“妾身不明白夫人何意?”
“不明白,呵,我居然沒看出來你這蛇蝎心腸。”
“夫人可不能亂說?”
“亂說?你用這無辜的面孔騙的了老爺騙不了我,害死了展兒的孩子對你有什么好處?下一步是不是要害死展兒?你處心積慮跟著老爺回來就是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吧,你以為你能當(dāng)徐家的夫人嗎?做夢去吧?”
“夫人不能憑空捏造罪名,妾身什么都沒做。”周桂英沒想到王氏就把綠玉見紅怪在她身上。
“哼,你這樣的狠毒心腸我怎么能繼續(xù)留你在徐家?來人,給我家法伺候。”王氏一聲呼喊,幾個強(qiáng)壯的婆子拿著繩子板子進(jìn)來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肚子里是老爺?shù)暮⒆?,你沒憑沒據(jù)不能信口雌黃?!敝芄鹩昝撟ニ钠抛雍暗馈?p> “需要什么憑據(jù)?在徐家,我說了算。”王氏一揮手,眾婆子立刻上前抓住周桂英。
周桂英恐懼的看著那些板子,身子不住的顫抖,她沒想到王氏這樣任性妄為,隨便找個借口就可以處置她,老爺出京不在,這府里果真是王氏的天下,她之前所作的那些似乎毫無用處,眼看板子就要打在身上了。
“這是怎么了?”伴隨問話,一個人大踏步走進(jìn)來,周桂英從來沒有覺得徐大人的聲音是那樣好聽,而王氏卻從來沒有覺得那聲音是這樣可怕。
可怕的其實不是徐文滿的聲音,而是王氏自己的內(nèi)心,她和徐家老夫人也就是她的姑母商議過后定下這樣一條計策,等著徐大人離京,她又打發(fā)徐展住到書院,假借老夫人身子不適請個江湖郎中來開了兩劑墮胎藥,晚飯時候放在了周桂英和綠玉都喝的乳鴿湯里,只要有一人喝下就會將腹中胎兒墜下,然后嫁禍另外一人謀害徐家子嗣,就算她沒喝湯一套家法下來也保不住孩子,再丟到荒郊野外了事。
到時候就算徐大人回來,事情已經(jīng)辦完了再由徐老夫人親自告訴他,按照徐大人一貫的性格必然相信自己的親娘,至于徐展,一個青樓女子而已,到時候好言相勸再買幾個標(biāo)致的丫頭也就完事了,事情進(jìn)行的很順利,只是徐大人的突然回來打亂了王氏的步調(diào)。
“老爺,救我。。?!笨吹叫煳臐M,周桂英身子軟軟的倒在地上,雙眼淚水直流。
“英兒,這是怎么了?”徐大人特別在意周桂英肚子里的孩子,這也許是他的福星。
王氏腦子里思考如何將這事情繼續(xù)按照計劃進(jìn)行,沒有注意到床上的綠玉已經(jīng)醒來。綠玉冷眼看著王氏,這個女人最是能夠裝模作樣了,最初進(jìn)府王氏裝著一副慈母模樣噓寒問暖也只有在徐展面前罷了,拋開徐展又換了一副面孔,巴不得立刻讓她去死呢。
“好端端的就不能安生幾日嗎?”為何別人家妻妾和睦,到了他這里就麻煩不斷呢。
“老爺,快請大夫,綠玉姑娘的孩子怕是。。?!敝芄鹩⑻嵝岩痪洌齑笕诉@才注意到床上還躺著一個。
本來是綠玉的臥房,徐大人應(yīng)該避開的,可這個時候他不放心王氏,只好自己坐在了兒子媳婦的臥房外間等著大夫。
“老爺,能不能讓我最后見公子一面?”綠玉眼角劃過兩行清淚。
“徐展呢?出了這樣的事他去哪了?”徐大人問。
“老爺,少爺住到書院去了。”周桂英說。
“就是住到書堆里也沒什么長進(jìn),誰讓他去的?”徐大人深知自己兒子什么性格,這也是他現(xiàn)在不太喜歡徐展的原因之一,他徐文滿雖說不是才高八斗滿腹經(jīng)綸好歹也做了幾篇錦繡文章,當(dāng)年刻苦用功也是熟讀詩書的,不然也不可能得到李鶴皋青睞繼而將李婉嫁給他了,可是呢,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卻一點都沒有隨他,腦子笨的很一篇文章幾天都背不下來,更別說什么出口成章了。
“哦,老爺,是妾身讓去的,住在書院里,同窗之間互相交流說不準(zhǔn)展兒就開竅用功了?!蓖跏蠞M面笑容的說。
“朽木不可雕也,再過十年也開不了竅?!?p> “那這里是怎么回事?”徐大人掃一眼王氏,他剛才進(jìn)來的時候可是看到周桂英被按壓著正要打板子。
“這個。。。老爺,周姨娘心懷不軌,在綠玉飯菜里下毒,妾身正準(zhǔn)備執(zhí)行家法。”王氏將之前準(zhǔn)備好的說辭拿出來。
“老爺,奴婢沒有,奴婢為何要害綠玉姑娘的孩子呀?!敝芄鹩⒓泵蛳?,徐大人怕動了胎氣急忙扶起來。
“起來,小心傷到孩子?!?p> 王氏見徐大人完全不相信的樣子,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也沒想出個好法子,這若是不坐實了周桂英謀害徐家子嗣,那這綠玉的肚子要怎么交代。
“老爺,廚房有人看見是周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在綠玉飯菜里撒了藥?!?p> “誰看見的?”徐大人當(dāng)了幾年地方官,對斷案還是有一定的了解,這光說可不作數(shù)的,要講證據(jù)。
“就是廚房打雜的劉婆子?!蓖跏蠈⒃缇桶才藕玫娜苏f出來。
“帶進(jìn)來?!?p> 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粗使老婆子走進(jìn)來行禮問安。
“你看到周姨娘的丫鬟在廚房做什么?”
“回老爺,是周姨娘房里的春杏姑娘,拿著一包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灑在綠玉姑娘的飯菜上?!蹦抢掀抛拥椭^。
周姨娘身邊是有個春杏,是進(jìn)府后派到她身邊的,聽到劉婆子說,周桂英看向王氏她跟著徐大人來到京城,身邊帶的只有一個丫鬟,院子里這些丫鬟婆子都是新派的,身邊的人也都是重新安置的,她知道這些人里有王氏的心腹,所以最初就一個個考察過,這春杏生的憨憨的,她多次試探也覺得是個可靠的,沒想到還是看走眼了。
“飯菜呢?”徐大人問。
“老爺,飯菜還在,妾身讓人查過了,里面有紅花,麝香,是會致婦人胎兒不穩(wěn)的東西。老爺,妾身也知道老爺不愿意相信,妾身也不敢相信,可是事實如此,還請老爺為綠玉做主。”王氏說。
“老爺,奴婢真的沒有做,老爺你要相信奴婢呀,奴婢陪伴老爺這些年可是那心腸狠毒之人?”周桂英滑下椅子跪在地上不斷辯白。
“你心腸何止是狠毒,你是要害我徐家長孫,老爺你能被她迷惑了?!蓖跏鲜种赶蛑芄鹩?,就算老爺回來又如何,證據(jù)都擺在這。
徐大人沒說話,他很累,明明在外忙著查看堤壩,一不小心被些不知道是什么人抓了起來,套著頭一路顛簸,就在徐大人以為自己不是散架就是要被人殺死的時候那些人把他丟下走了,許久后他才敢拿下蒙面口袋,睜眼看去卻是自家后院,聽到里面亂哄哄的叫嚷他也顧不得思考是什么人把他抓回來就進(jìn)去了,然后就是現(xiàn)在這樣了。徐家本就人丁單薄,他這些年也只有徐展一個兒子,好不容易現(xiàn)在周桂英有了身孕他盼著能添個兒子,卻又似乎謀害了綠玉的孩子,要知道綠玉肚子里那也是他徐家的血脈,可能是他第一個孫兒呢,唉,現(xiàn)在似乎這兩個孩子都保不住一樣,或許他晚回來一會周桂英肚子里的孩子怕也就沒了。
徐大人思考的時候,下人請的大夫也來了,先讓大夫去看看綠玉的情況,徐大人黑著一張臉坐在那誰都不敢開口,王氏好久沒看到這樣的徐文滿了,上次似乎還是遙遠(yuǎn)的李婉去世的時候,那時候徐大人也是一句話不說坐在那里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