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時辰后,已經(jīng)入夜。
一路上飛飛停停,終于抵達了兩千余里外,地圖上所標記的撫樺州邊界。
山林中,凌辰吳悠二人向著標記的方向,摸黑前進。
二人都打通了陰陽蹺脈,得以濡養(yǎng)眼目,夜可視物。
于這山林中行夜路,倒也無礙。
不多時,二人行至深山,遠遠便見到一座寨子扎于山林中,燈火通明。
那寨子隱于山谷中,卻又扎得險峻。四周皆是峭壁懸崖,包圍著半山腰的寨子,僅有一條小道可以上山。
還未上山,二人便見一隊人馬破風而過。
一共十一匹馬,十六個人,十九個頭。
其中十一個匪徒,揮舞著馬鞭,吆喝著黑話。
五個女子,皆五花大綁,置于馬背。
三顆人頭,頭發(fā)系著一根繩,被領頭的馬匹拖在地上。
“畜生!”
凌辰吳悠被眼前畫面氣的咬牙,同時低喝一聲。
懼意緊張被怒意侵占,瞬間出手。
二人飛身而出,只三五個呼吸的功夫,十一個匪徒全都被打落馬下。
“我們是羅刀寨的!二位掛子吃的是哪家飯?道個萬!鞭我弟兄是為楚頭,還是那幾個朵花子?或是拔橫兒?掛子鞭順,我們羅刀寨也是吃老橫的,吃生米風不正,看合字盤兒!”
頭馬的匪徒最先坐起身來,抹了一把滿是疤痕的光頭上的土,見弟兄們都倒地不起,心驚不已,忙開口道。
“什么瓜子花生的,嘰里呱啦個什么?”
凌辰與吳悠扶下幾個少女,對那光頭匪徒怒喝道。
“凌辰,他們說的是黑話,不過我聽不懂?!?p> 兩下把少女身上的繩子弄斷,吳悠抬頭回應著凌辰的問題。
那光頭聽到是兩個孩子的聲音,此刻才借著火把的光亮看清二人。
“原來是兩個空子,難不成是這幾個朵花子家里人報了官?不對,鷹爪孫找不到這里,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派兩個小花子來。”
壓住心里疑惑,光頭也知道二人不是自己能打過的。
“我們是羅刀寨的,二位能否說說來路,為何對我等動手?就算要殺,也讓兄弟做個明白鬼吧。”
凌辰吳悠不懂黑話,擺規(guī)矩怕是行不通,光頭男子只得再好言開口道。
“畜生話還挺多?挨我一腳還能清醒,你挺強??!小爺蜀州凌堯族,凌辰!”
凌辰放開幾個少女,走到光頭匪徒面前說道。
“他爹是蜀州牧,我爹是白河城主。你們這些人,喪盡天良!我們打你們天經(jīng)地義,還需要什么理由嗎?”
吳悠照看著三個驚魂未定,雙目失神,面色呆滯的少女。
轉頭對那光頭男子惡狠狠的回答道。
“真是鷹爪孫,還他娘的是倆小花子。老子今天算是栽溝里了!”
說罷,那光頭男子眼嘴一閉,一副任殺任剮的樣子。
“你咋知道我爹是蜀州牧?”
“我問了我爹。”
“你還問了啥……”
光頭男子閉目半天,只等一個痛快。
卻只聽二人對話,不曾動手,眼珠一轉,心中便有了幾分猜測。
一撇嘴嘲諷道:“小娃娃,怕不是沒殺過人吧?扯這么多,不敢殺大爺,大爺可……”
“嘭!”
光頭男子話還沒說完,伴隨一聲悶響,滿是疤痕的光頭被凌辰一腳踢開一丈遠,暈死過去。
“這畜生有點修為,應該沒踢死吧……”
被戳到痛點的凌辰,沒等光頭男子說完話就出手了,見光頭男子暈過去后,又有些心虛的喃喃道。
“應該沒有,你那一腳也沒多大力道。”
“感……感謝……二位仙家大人救命之恩……”
吳悠凌辰對話間,一個年歲稍長的女子已經(jīng)回過神來,只是還有些哽咽結巴的對二人欠身道。
“沒事的,這位姐姐,發(fā)生了什么?你們怎么會被這群匪徒綁到這里?”
與凌辰有些疑惑的樣子不同,吳悠大方的問詢道。
“回仙家大人話,我們是十里外柱石村的村民?!?p> “半年前,這群匪徒來到此地扎寨,讓我們村每個月,每戶人家都要按人頭繳納錢糧?!?p> “我們只是一個小村,半年光景便被洗劫一空,這月實在是交不出錢糧了,又沒有仙家大人護佑。這群匪徒便將我們村子的人全都……全都殺了!”
“我們姐妹幾人,因稍有幾分姿色,便被他們擄上了馬……那三顆……頭,都是我們的……親人……嗚啊……”
說到最后,那女子再也忍不住,掩面哭嚎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會為你們的親人,以及柱石村的村民,報仇雪恨的!”
凌辰上前,熟練的用手輕撫女子顫動的背。
最后幾個字,他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的。
而后,凌辰走到光頭男子的跟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斷的閉目默想著幾個匪徒犯下的罪行,讓自己的憤怒壓過恐懼,而后狠勁用力一腳踢出!
“嘭!”
更大的一聲悶響,那光頭男子腦袋凹陷,脖子一歪,整個人飛出去十來丈遠!撞斷了一顆碗口粗細的樹才停下。
“凌辰,你是不是傻!你任務是要三顆匪首頭,萬一他就是匪首,你把他踢成這個樣子,誰認得出來?!”
一腳踢出,凌辰知道光頭男子絕無生理了。本來還處在第一次殺人的不適感中,卻被吳悠一語驚得所有不適一掃而空。
趕忙上前查看,不過這不細看還好,仔細一看,那光頭男子早已面目全非。
兩個眼珠甚至已經(jīng)被擠飛出去。
眼前的惡心景象,讓凌辰一陣干嘔。
為了不見血好受點,凌辰故意沒有用劍斬首。
但此刻,凌辰寧愿自己之前是將光頭男子斬首了。
“別!別過來!”
抬手止住想要上前查看的吳悠,凌辰背對光頭男子又開始干嘔。
吳悠這里只能看到光頭男子凹陷的后腦勺,看不到前面。
那幾個少女本身也都還沒緩過神,憑借地上的幾個火把,也看不清。
半晌后。
凌辰終于平復了一點。
懷著些許沉重,又難受不適的心情,用匪徒的衣服,將那拖在馬尾面目模糊的頭顱包好。
過程中,凌辰又是一陣又一陣難忍的干嘔,卻也咬牙堅持了過來。
將之交給那年長的女子,凌辰強壓下不適。
“我可能無法完全理解你們此刻的心情,但我知道一定比我難受?!?p> 凌辰說著,又從琥珀中拿出凌霜兒準備好的銀葉,遞給女子。
“雖然失去了親人,我無法幫你們挽回。但我一定會幫他們報仇的!這些你們收下,在這里等我們!千萬不要亂走!”
沒有去接凌辰遞過來的銀錢,女子再也忍不住已經(jīng)止住的淚水。
拉著其他幾個少女跪地叩首,淚水鼻涕橫流,不斷哭喊著。
“多謝仙家大人垂憐!多謝仙家大人垂憐!我們愿跟隨二位仙家大人,當牛做馬,為奴為婢!報答二位仙家,為我們父母親人報仇之恩!”
“你們這是干嘛,快起來快起來!”
凌辰慌忙扶起幾個女子,而后轉頭,求助的看向一旁的樹后。
那里蹲著看過光頭男子慘狀后,嘔吐不止的吳悠。
“叫你別吃那么多,這下全吐了吧。好了,好歹你也是通竅修士,你看我不已經(jīng)啥事沒有了么?”
“快過來,你爹不是白河城主嘛,這幾個姐姐交給你安頓了?!?p> 不管吳悠的反抗,凌辰一把拉起吳悠,然后把燙手山芋丟給了她。
“凌辰……嘔……你別!你干嘛!你爹是蜀州牧,比我爹厲害多了。你家比我家更適合照顧她們!”
還在嘔吐中被凌辰拉起來,吳悠慌忙捂著嘴,隨口推辭完,便掙脫開凌辰的手,跑到一邊繼續(xù)嘔吐去了。
“仙家大人是嫌棄我們嗎?如果仙家大人嫌棄我們,我們也不會強求仙家大人。但是不能報恩,我們也不愿茍活了……”
“別別別!不是這個意思啊姐姐!唉,你們等我一下?!?p> 見那女子以死相逼,凌辰也頭疼不已,抬手放出流墨,踏劍逃也似的離開。
他實在是無法坐視不管,三身護中,二護黎民,流離需護。
一會兒的功夫,幾個少女看著回來的凌辰,面色已不再呆滯,反而帶著期許。
“好了,待會兒會有個姐姐過來接你們。我們還要完成任務,實在是沒法帶著你們,還望姐姐們見諒。你們之后有什么要求,就跟那個姐姐說就可以。”
凌辰踏劍回來,吳悠也已經(jīng)止住了嘔吐,平復了心情。
聽聞凌辰的話,不由疑惑問詢。
“凌辰,你去叫人了?這附近也沒城池啥的啊,你們凌堯族是有什么傳消息的秘法么?”
“秘密?!?p> 面對吳悠的疑問,凌辰?jīng)]有多說。
一炷香的時間后,一道倩影落在眾人面前,等了半天的凌霜兒,掐著時間現(xiàn)身。
將幾人的情況再說了一遍,凌霜兒也裝作不知情的再聽了一遍后,帶著幾位少女離開了。
“這幾個人要怎么辦?”
凌霜兒離開后,吳悠指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匪徒問道。
聞言,凌辰沉默了一會兒,而后眼神堅定的說道:“殺了!”
“都殺了一個了,也不在乎多幾個了。何況,我答應了她們,會為她們的家人報仇!”
“而且之后肯定還要殺人,與其在戰(zhàn)斗中走神,不如提前讓自己習慣!”
凌辰說著,腳步堅定的走到幾個匪徒跟前,閉目深吸一口氣。
流墨化作黑光一閃而過,一名匪徒身首異處,傷口平整。
而流墨劍身不染滴血,懸浮在凌辰身邊。
凌辰本可以一口氣將所有匪徒斬首,但他打算一個一個斬殺,讓自己習慣。
一旁的吳悠雖然不打算親自動手,但依然強迫自己在一旁看著。
雖然肚中翻涌,臉色蒼白,但多少平復適應了一點。
最后一人處理完后,二人并未上山,而是在一旁生火對坐,消化適應著剛才的一切。
“她們剛剛為什么叫我們仙家?”
凌辰率先打破了沉默。
吳悠愣了一下,但還是回答了凌辰。
“你以為所有人,都和我們這些人一樣?。繌男〉酱笠姂T了修士。要知道,整個天漢皇朝,有大概五成以上的人沒有見過修士!各個城里縣里的人,可能見過修士,但大部分也都是官兵城主這些?!?p> “我爹爹說過,在這些城池外,更加遼闊的天漢疆土,山野之間,不知道有多少村落。他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能一輩子沒有去過外界。對他們來說,像我們這樣能修煉的人,都是仙家。”
吳悠解釋著,凌辰卻陷入了沉默。
不過凌辰思索也不久,見吳悠似乎也好多了,起身說道:“了解了,不過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凌辰說完,眉頭一鎖,目光冰冷的看向山間,那座燈火通明的寨子。
“閑事之后再敘,坎已經(jīng)邁過了,現(xiàn)在,我們還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