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非得在這里見面？”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傳來。
孫悟空和格雷迪側(cè)目一看，一個滿頭白發(fā)、身穿白色對襟唐裝、氣宇軒昂的青年男子出現(xiàn)在桌邊。
這是悟空來到墮天使大陸以來，聽到的最純正的唐人話，備感親切。
格雷迪的唐語和這白衣青年的比起來，雖然音調(diào)沒差，但尼格羅人濃重的鼻音，總是顯得怪怪的。
“HAPPY嘛?！备窭椎闲ξ?，“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跟你講過的，我的唐人朋友，功夫非常厲害的，羅亞輝，這位是——”
剎住話，三人同時望向格雷迪懷里的小姑娘，她雖已醉得不輕，但仍半睜著眼，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噥著什么，格雷迪笑著對羅亞輝說道，“這位是你的偶像?！?p> 羅亞輝將目光投向變作格雷迪的悟空。
他和格雷迪從小相識，知道這黑人沒有孿生兄弟，于是死死地盯住了悟空的眼睛。
悟空雖然無聊得一直喝酒，此刻早有些醉眼矇眬，但畢竟是曾與神佛爭戰(zhàn)的英雄，與羅亞輝對視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羅亞輝也是喜靜的人，被LAPA里的工業(yè)噪音吵得頭昏腦漲，先別轉(zhuǎn)了目光，向格雷迪道：“這里太吵了，咱們換個地方吧?！?p> 趁著黑，格雷迪已在半昏睡狀態(tài)的小姑娘身上毛手毛腳了，對羅亞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騰出手來給他倒了一杯酒。
羅亞輝劍眉星目，一臉東方人的嚴肅，想到給偶像面子，耐著性子坐下。
悟空的注意力都在格雷迪的咸豬手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對這黑鬼的流氓行為，他已到了忍無可忍的臨界點。
格雷迪毫無覺悟，上下其手玩得正嗨。
小酒桌邊，四人一時無語，氣氛委實尷尬。
突然，格雷迪撤下了咸豬手。羅亞輝也把喝到一半的酒杯放下，叩的一聲，不輕不重地在桌上一頓。
兩人同時精神一凜，皺起眉頭對視了一眼。
悟空見情狀奇怪，不知所以，問道：“怎么了？”
“有人來抓你們，我們被包圍了?！绷_亞輝不動聲色地說道。
目視杯中酒，嘴唇微動，聲音卻依然中氣十足，足以使悟空在動次打次中，聽得清清楚楚。
悟空看向格雷迪，后者的皮膚在這一瞬之間白皙了不少。
悟空毫無顧忌地四下張望，他們所在的小桌位于墻邊，附近有三個小酒桌相鄰，三桌在座的，都是各種膚色的精干男子。
這些人只是喝酒，沒有人說半個字，更沒有人朝這邊看上一眼，悟空奇道：
“你們怎么知道？”
羅亞輝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這是他們通過我們的電子腦，給我們傳送的臨時消息。”
又是電子腦……
羅亞輝冷笑：“他們在警告我們?！?p> 悟空再度朝四周望去，這一次，他發(fā)現(xiàn)三桌人中，座位朝向這邊的，目光齊刷刷地射了過來。
沒有表情。
殺氣，一點一點升騰起來，一層一層將悟空們包裹。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美猴王從來不會判斷出錯。
氣溫似乎驟降了好幾個攝氏度，沒準備好的人，一定會打個寒戰(zhàn)。一如此刻的格雷迪，已經(jīng)開始禁不住渾身顫抖了。
悟空渾身的血卻瞬間熱了起來！
在這個世界，悟空不是金剛不壞，刀槍不入，排異磁場和遠程熱兵器的存在，使悟空此刻的處境充滿了兇險。
但就是這種兇險，使他自神經(jīng)到理性腦，再到情緒腦，以至深層的爬行腦，都一古腦，條件反射般地興奮起來，像飛車加滿了航空汽油，四肢百骸于剎那間灌滿了力量。
這具身體已不復留有孫悟空的魂靈，齊天大圣卻仿佛給他的軀殼烙下了戰(zhàn)神的印記，那種凡夫俗子的意識都受到感染的鋼鐵意志！
悟空首先看向了格雷迪懷里醉醺醺的小姑娘，皺起了眉頭。
他示意羅亞輝舉杯，趁與對方碰杯時，道：“你也給他們回個信息，告訴他們，要抓他孫爺爺盡管放馬過來，莫要傷及無辜?！?p> 羅亞輝道：“他們不會的。他們是賞金獵人，受雇于WPA治安署，要講法律的。至少當著市民是要講的?！闭f完一仰脖，飲盡杯中酒。
“如果你們不想惹禍上身，你們也可以走，”悟空微笑道，“不過，羅亞輝，煩請你留個地址給我。我擺平他們后會去找你，我想問問你關(guān)于《西游記》的事?！?p> 羅亞輝笑了笑，目光閃爍，道：“你真的是孫悟空？”
“我不像嗎？”
羅亞輝道：“不像?！?p> “哪里不像？”
羅亞輝不言，轉(zhuǎn)頭向格雷迪道：“放她走吧，我們要打架了?！?p> 格雷迪一臉不情愿，摟著姑娘慢慢站了起來。他不想卷入戰(zhàn)斗，只想帶著這姑娘，找個不見光的角落，趁對方醉酒神智不清，行那茍且之事。
就在黑人起身的一瞬間，身邊三桌人騰的一下，全站了起來。
格雷迪注意到，正前方一桌四人，沒人說話，甚至沒人看他。四人雙手都自然下垂著。
可他們的西裝、夾克或牛仔服下，腰帶兩側(cè)鼓鼓囊囊，藏著的東西看不清。
格雷迪知道，那些東西與他們的手掌近在咫尺，兩者之間有一種神秘的磁力。
一旦情勢緊急，那些東西便會跳進那些手掌，接著炸響，爆發(fā)出奪命的威力。
他們不同于警察，條子們的手槍都放在腋下槍套里，而像古代巴斯塔族牛仔一樣，把槍掛在腰帶兩端的，只有——
賞金獵人。
對格雷迪來說，賞金獵人比警察可怕得多。
條子們好歹有法律約束，多少有點職業(yè)道德。
而賞金獵人們?yōu)殄X、而且只為錢殺人，還擁有WPA頒發(fā)的殺人執(zhí)照。他們完全是一伙匪徒，一伙在黑與白之間游走、在法律邊緣反復橫跳的、帶鐳射槍的匪徒！
格雷迪乖乖坐下了。
賞金獵人集體起立使他明白，對方的矛頭不是單單指向?qū)O悟空，他自己也是目標之一。
賞金獵人的執(zhí)法權(quán)限，只在于捕獵進化人和進化獸，我格雷迪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特障人，一個安分守己的毒販，賞金獵人們怎么會對付我呢？格雷迪實在想不明白。
他只明白一點：現(xiàn)在離開孫悟空和羅亞輝，賞金獵人弄死他，不會比弄死他懷里的小姑娘困難，如果他們想那樣做的話。
格雷迪雖然笨，可沒笨到嫌自己命長的程度。
對方怎么知道我們的行蹤呢？
格雷迪目光發(fā)直，偷偷打開電子腦，啟動一個不起眼的小程序，進入暗網(wǎng)搜索起來。
由于被格雷迪摟著站起來，又拉著坐了下去，一番動靜使小姑娘半睜開眼睛，看看小酒桌邊的人。
看這一眼不要緊，酒直接醒了一半。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瞧了瞧，發(fā)出一聲堪比火車汽笛的尖叫：
“啊~~~~！”
即使在鑼鼓喧天的LAPA，小姑娘的叫聲也顯得十分突出。其他酒桌、卡座以及舞池里的紅男綠女們聞聲側(cè)目，一望之下，驚呼尖叫擴散到四面八方，此起彼伏。
原本涌動不息的人潮開始鼓蕩起來，流動起來，朝酒吧出口奔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