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時空交錯
“余木?”女孩站在窗臺望著窗外座座高樓。
“嗯?”余木疑惑地歪過頭,盯著她看,一米六五的身高,扎著小辮兒。
女孩回過頭,微笑地看著他:“謝謝你!”她背著光,看不清臉龐。
余木仍舊困惑:“謝我什么?”
“謝你為我遮風(fēng)擋雨!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陪著我!謝你逗我開心!”女孩坐到余木身邊,為余木剝了個橘子,分了一瓣送到他嘴邊。
“可是——”余木嘆了口氣,“哎,可惜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他的腦子里空蕩蕩的一片,完全不記得之前發(fā)生的事,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躺在醫(yī)院里。
女孩許久沒有說話,淚水順著消瘦的臉龐滾落,說道:“你……不會連我也忘了吧?”
余木努力地起身坐起來,腦袋裹了厚厚一圈,像個木乃伊。她扶著他,在他身后墊了一個枕頭。余木伸出手,輕輕地擦掉她的淚水,然后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笑著說道:“傻瓜,說什么胡話?你是我女朋友,這我怎么能忘!”
“誰是你女朋友啊!人家都沒答應(yīng)呢!”她羞澀地轉(zhuǎn)過身去,假裝不理他。余木當然記得她是誰,只是那些過往殘缺不全,若有若無。他又嘆了口氣,以為自己說錯了,惹得她不高興,道歉地說:“不好意思,語歆,看來我的腦袋真的壞掉了!好多人好多事都已經(jīng)記不起來,只有星星點點的碎片!唉!”他看著窗外,一道殘陽照耀在他落寞的臉上。
田語歆回過身來,輕輕地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生氣的說道:“怎么,想反悔啦?”
“哎呀,疼!”余木捂著被田語歆彈到的地方,假裝很疼的樣子,嚷道:“你想謀殺親夫?。俊碧镎Z歆小心翼翼地撥開他的手,輕聲說道:“對不起啊,我不是——”余木趁機摟住她,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說:“逗你呢!”
“流氓!討厭!”田語歆推開余木,嬌聲嬌氣地說道。
余木笑嘻嘻地看著她,說:“我親我老婆,哪兒流氓啦?”
“呸!越說越不像話,不理你了!”說完,田語歆紅著臉跑了出去。
田語歆離開后,病房安靜了下來,除了窗外的蟬鳴還在聒噪以外,就只剩下他心跳的聲音——他剛剛很緊張。在那些記憶的碎片里,他是一個唯唯諾諾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打死不會說出心聲的人。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他不清楚這究竟是禍還是福。他還活著,這就代表禍已經(jīng)過去,這是福至,至少他認為自己是幸福的?;钪旧砭褪歉7?,老天爺沒要自己的命,又何必壓抑自己的內(nèi)心而刻意違逆?!
余木努力想要記起自己是怎么到醫(yī)院的,可怎么也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就干脆不去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死過一回又何懼未來。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田語歆大包小包買了不少吃的東西回來放到一旁,然后從袋子里拿出一個罐頭,說:“我看你呀,醒來之后腦子有點不正常,特意給你買的六個核桃補補腦!”。余木接了過來,哈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才說道:“傻丫頭,你這哪是六個核桃,分明是六個核彈嘛!你這是想謀殺親夫嘛!”
田語歆一把奪了過來嚷道:“分明是六個核——”她確認過后,才蹦出另一個字“彈”。“不許笑,六個核彈也是我給你買的,必須要解決掉。”她遞給了余木,調(diào)皮地說:“大郎,該喝藥啦!”
余木咕咚咕咚幾下喝得一滴不剩,說道:“哎,還別說,味道還可以!”田語歆撇了撇嘴,說:“那是,也不看看誰買的!”余木接著說:“可是——”田語歆瞪了他一眼,說:“憋回去,不許可是!”這時余木的五臟廟咕嚕咕嚕發(fā)出抗議,田語歆噗呲一樂,說:“咋地,不服???不服打到你服為止!”說完要錘劉余木。
“不是,我要說的是,夫人,我餓!”余木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一臉無辜的表情。
田語歆打趣地說:“你這人,醒來之后不但是個大豬蹄子,而且還餓死鬼投胎。”她一邊說著一邊遞給他一盒蛋炒飯。余木嚷嚷著要泡菜,田語歆說:“你又不是高麗棒子,要什么泡菜?給你,斯密達!”
余木嬉皮笑臉地說:“還是我們家語歆懂我!”
“別貧嘴,趕緊吃,吃不完我就給你留著,讓你明天接著吃?!?p> “新中國成立之后不是不允許虐待小動物了嗎?!”余木剛要吃,看了看田語歆,邪惡地笑了笑:“娘子,喂我!”“滾!你三歲小孩兒啊,還要人喂!”嘴上說著狠話,身子卻很誠懇地坐了下來,只見余木舀了一勺飯遞到了她嘴邊。
田語歆坐在邊上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余木咽下嘴里的飯,一臉茫然的看著她,其實他記得,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yīng)。誰知田語歆話鋒一轉(zhuǎn),又問道:“那你還記得若姝嗎?”
“弱書是什么書???不記得了!”這個他真的忘了,仿佛王若姝整個人都不曾在他世界里出現(xiàn)過,從他再次看完若姝的回信之后。田語歆若有所思,好一陣子才說:“不記得也好,有些事記住比忘記更痛苦!”她只是在說她自己,如果記憶是痛苦的,誰愿意去記起?
那是一件往事——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愿回憶的過去。
剛考上若水中學(xué)地時候,田語歆十分興奮,自己拖著行李就來到了學(xué)校。沒有家人的陪同,她一樣很高興。進入寢室的時候只有一個人在,那人蓬頭垢面,著實嚇了一跳,問:“你臉上……”她不好意思說下去,這樣很不禮貌。那女孩說:“哦,你說這個啊,敷的面泥?!碧镎Z歆“哦”了一聲,感嘆說:“你媽對你真好,還讓你買這些東西。”那女孩嗤之以鼻地說:“她呀——”她沒有說下去,心想跟你一個陌生人說那么多做什么,然后說:“我花自己的錢買的?!闭f完去廁所收拾自己去了,田語歆也開始整理自己的床鋪。
等她出來時仿佛換了個模樣,長發(fā)披肩,左右兩側(cè)的頭發(fā)合攏到中間扎成一個小辮兒。臉上畫著淡雅的妝,身著白色連衣裙,時而飄出一股香味,是有幾分迷人??瓷先ニ朴袔追智寮儯徊贿^那身上的香味過于濃郁,御姐氣質(zhì)顯得更為突出。她突然對田語歆說:“女人嘛,就該好好疼自己,我叫李筱筱?!比缓笊斐鲆恢皇郑镎Z歆和她手握在一起,說:“我叫田語歆?!崩铙泱愕氖謰赡廴缪豢淳褪遣辉蛇^重活的人,哪似她的手粗糙不已。
“我還有事兒,回頭再聊。”李筱筱匆匆地離開了,田語歆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有錢人的世界完全看不懂。直到快要熄燈就寢的時間李筱筱才回來,不過身上的香氣已經(jīng)不知所蹤,只有隱隱的說不出的臭味兒。兩人打了聲招呼,田語歆沒那么八卦,該知道的她遲早會說,不該知道的她從來不問。
歲月靜好,兩人逐漸熟識起來,成了最好的閨蜜。李筱筱喜歡田語歆不喜多問的性格,田語歆欣賞李筱筱的樂觀豁達。不過,李筱筱總是隔三差五地夜不歸宿,多虧田語歆給她打掩護避開班主任的查寢。每次外出回來總會給田語歆帶些好吃的,而且面色紅潤春光滿面。有一次,李筱筱給田語歆說“其實她家里條件不好,所以晚上得出去掙些錢養(yǎng)活自己”。至于究竟做什么,從來只字不提。
李筱筱有個奇怪的地方,她只和男生能玩到一塊兒,偶爾發(fā)嗲裝可憐。在女生面前仿佛他就是男生,誰也不敢欺負她,只能背后偷偷說她壞話,說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知勾引哪個男人。除了田語歆,和她要好的還有幾個女生——藝體生?;旧隙际切愿駶娎钡念愋?,潑辣興許委婉了些,在女生寢室她們簡直是霸王。她們讓誰去打水誰就得去,否則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臭罵一頓只是在她們高興的時候,打人是家常便飯。
這些還不算恐怖,或許忍一忍就過去了。皮肉傷總會好,有些傷痛好了,仍然會疼。偏偏不巧,不幸發(fā)生在了田語歆身上。
天長日久,總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被傳出來,世上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有人說,李筱筱的母親是做皮肉生意的,她本人最開始只是客串一下陪酒,后來還是被拉下了海。不知道最初從誰口中傳出,說的有模有樣。
李筱筱的母親年輕時貌美如花,結(jié)識了一個男子,熱戀之時期保護措施出了紕漏未婚先孕。那男子曾允諾娶她,可自從得知她懷孕后便銷聲匿跡音信全無。她可不算是什么良家女子,吃著碗里的想著鍋里的,手下備胎無數(shù),其中一個追求了她十幾年。無奈之下,她找到了這個男人愿與她走到一起,他也愿意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在她生下李筱筱之后兩人準備籌辦婚禮,這個男人也不知所蹤,真是一副好牌打得稀爛。孩子已經(jīng)出世,只得將其撫養(yǎng)成人,一直悠閑慣了的她便起了邪念。
李筱筱上初三那會兒她母親已被檢查出有那方面的病,于是強迫李筱筱去酒店陪酒掙錢。那時候的李筱筱出落窈窕,不少男人對她垂涎欲滴,對她動手動腳。她母親實在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偷偷在她酒里下藥,從此她失去了女孩最寶貴的東西。人有時候沒得選,李筱筱要么選擇去死,要么破罐子破摔。她沒有死的勇氣,只好選擇認命,然后享受這般好命。
田語歆是個天真的女孩子,不知道世間的險惡。她只當那是別人惡語中傷李筱筱的謠言,完全沒往心里去。起初只是在女生寢室傳,后來偶爾班上也會有人對李筱筱指指點點,特別是李筱筱忘了打扮之時說得最兇。
當人氣急敗壞的時候,最先遭殃的就是身邊的人,田語歆就成了那個替死鬼。當然,拿他來做擋箭牌還與另外一個人有點關(guān)系——這個人就是劉余木。
話說劉余木剛進若水中學(xué)沒多久,有一次無意間在舊書攤的一本雜志里看到自己的作品《妖月傳》,署名竟然不是自己。他幾乎快要忘記了這本寫到一半的小說,可惜他并沒有看出其中隱匿的信息,十分苦惱,當即決定要以自己的名字重新連載。余木花了近半年時間才將另外半本完成,完成不等于完結(jié)。《妖月傳》只不過是整個小說世界的一個小傳,完結(jié)少說也得千萬字,沒個十年八年怕是不行。余木可等不了,若姝的生日快到了,第一次送喜歡的人禮物自是須得精心些。
稿件寄往雜志社審核,時間可不是一天兩天,再不寄送出去,怕是趕不上。他又不能管家里要錢,找不出合理的解釋,只得依靠自己的能力。當然,他完全可以早一點寄出去,如果事情一旦定下來,催稿定是免不了。他畢竟是學(xué)生,不是全職作家,哪有那么多空余時間碼字。
不久后,余木收到退稿,雜志社大肆夸獎了他的寫作水平然后無情地拒絕了,理由是涉嫌抄襲。盡管他已經(jīng)對前半部分做了許多調(diào)整,還是沒能避免厄運,故事的結(jié)構(gòu)脈絡(luò)并沒與之前有何不同。余木沒有放棄,又接連投了好幾家,結(jié)果大同小異。
那些日子,余木實在太疲憊,打印的前三章不知在何時遺落,直到王杰溪找他談合作。
王杰溪是何人?校園里人盡皆知除了四大金剛,就屬這四大惡人,王杰溪是其中一位。此人長相魁梧,黑燦燦的臉龐,若是晚些幾年待他長長胡須,頗有幾分李逵的面容。說話雄渾有力,性格卻一點不張揚。說是惡人,只是長相之惡,不欺負弱小倒是學(xué)了梁山好漢的風(fēng)骨。之所以會進入惡人榜,完全是因為他為人仗義愛替人出頭,打起人來從不心慈手軟。江湖流傳“黑金剛王杰溪,要命你就躲遠些”!
此其一也,其二乃與另外三人有關(guān)。
排名第三,王杰溪親大哥王鐵牛,喜歡做生意,在哪兒都是生意場。每個人癖好不一樣,不能因為別人喜歡做這一件事就將其列入惡人行列。一開始他以次充好販賣些小玩意兒,大家上過一回當便不再光顧第二回。學(xué)校開始沒收手機,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一箱手機,大家害怕有詐拒不光顧。這時他只租不賣而且不收押金,只需遵守一個規(guī)則:遺失或者逾期未歸還得原價賠償。同學(xué)們心想這回該不會有問題了,紛紛找他租手機玩游戲,前腳人家租完手機,后腳他就去班主任那兒舉報有人手機沒交。雖然只是二手機,但也足以賺的盆滿缽滿,此類事情筆筆皆是,江湖人稱無奸不商王鐵牛。
人生得意,情場失意,便是擁有辣手摧花之名的汪海洛也拯救不了他。就像他在生意場上那般謎一樣的自信,以自我為中心畫圓圓內(nèi)寸“花”不生,私底下都管他叫“鐵憨憨”。與之相反的是汪海洛,他特別善于結(jié)交異性,時常腳踏幾只船,與其發(fā)生關(guān)系的就有好幾位。問題是發(fā)生關(guān)系后很快就成了沒關(guān)系,就仿佛魚兒咬鉤后就沒必要繼續(xù)養(yǎng)著,果然不負辣手摧花之名。騙人感情比騙人錢財更為可恨,故排名第二。
排行第一的是王杰溪的發(fā)小——楊不二,真搞不懂他父母咋想的,起了這么個名字。他不但不二,而且不三不四。奸懶饞滑壞,陰損毒辣狠,十足的惡人。
王鐵牛不是一個愛讀書之人,無意間撿到劉余木的稿子。他父母就是生意人,在那些生意伙伴中有不少搞出版,王鐵牛心想這是個商機。不過,自己要如何從中牟利,須得好好想想。眼下先要找到劉余木,王鐵牛不與余木同班自然不認識,偌大一個若水中學(xué)如何才能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