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珍貴的品質(zhì)是勇敢,它是每個人都具備,與生俱來的。但是它往往隱藏在人品性的最深處,懦弱的人總是不自知。只有在最深的恐懼與絕望的谷底,它才會露出那小小的尾巴,刺激著你去追尋那微弱的希望……
夜如晨,都是霧蒙蒙的,缺的就只有晨間那點點的霞光,楊蘋顫抖的躲在一顆白楊樹下,樹下深深的草叢遮掩著她那單薄的身軀。
原本平靜的夜已經(jīng)徹底沸騰,漫山遍野的人打著火把搜尋著她。嘈雜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有壯年,有老人,甚至還有一群群的孩子。孩子們手里拿著棍子或竹竿,一邊敲打著草叢一邊大驚小怪的亂叫著,他們自以為正在做的事情是多么的光榮??!
這讓楊蘋更加的恐懼這個地方,因為她不想讓自己肚里的孩子將來也如那些孩子一樣無知,在這骯臟的地方茍且著活一輩子。
夜露更重了,楊蘋的衣服已經(jīng)快要濕透。那些火光離她越來越近,她不得不換一個地方藏著,雖然藏哪里的結(jié)果好像都一樣,都擺脫不了被發(fā)現(xiàn)的命運。
楊蘋望向前面遠處的那片竹林,她記得那里有條小溪,小溪邊長著齊腰深的魚腥草,如果能在那里躲兩天,到時候她就可以從容的逃離了。
她摸了摸肚子,好像感受到了那微小的生命帶給她的力量,這力量讓軟弱的她重新勇敢了起來。
在一陣孩子的怪叫聲掩護下,楊蘋飛快的跑出了楊樹下的草叢,朝著那片竹林奔去。夜空中微弱的月光透過濃濃的霧照亮著她腳下的路,路上的野草如刀鋒般割著她是雙腳,寒冷的夜已經(jīng)讓她不知疼痛。
突然,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她的前方。楊蘋不知他是如何出現(xiàn)的,那壯碩的身影如一柄大錘直接敲在她心上,讓她瞬間停下了腳步。
楊蘋連看他一眼都來不及,巨大的恐懼完全支配了她的整個思想,她就如傻子一般木然的站著,背后各處隱隱的火光點亮了她的背影。
“你快跑吧,往這邊,那里有個土窖”
一道厚重卻沙啞的男聲想起,驚醒了楊蘋。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對面的那道身影,在這個黑暗的地方,終于讓她感受到了微微的光明。
可這絲光明卻如天上的月般遙不可及!
短暫的猶豫一下之后。楊蘋向著那片竹林跑去,她想向他求助,但是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讓她瞬間便打消了這個想法——這里的人真的不值得相信。
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楊蘋側(cè)眼望了望他,這是個比他稍大的男人,透過夜色能隱約可見他那方正的臉龐,一雙微瞇著深邃的眼,略微給了她一些心安。
出于謹慎,楊蘋沒按他指的方向去,很快就把那個男人遠遠的甩開。
直到楊蘋徹底的消失在他眼里,男人沉沉一嘆。他是外鄉(xiāng)人,在這里沒有什么話語權(quán),他想幫幫這個天使般的可憐女孩,可是世俗的羈絆卻牢牢困著他,他真的無能為力。
男人點燃了手中的火把,雙眼凝視身后遠遠趕過來的人們,思想?yún)s已經(jīng)飄到了遠方。
他想起了這個女孩剛來的時候,那時候她被那個缺嘴的老莫拐到了這里。整個帽兒山都沸騰了,人們哪里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那白皙的皮膚仿似從未經(jīng)受過烈陽的炙烤,一雙大大的眼就算低垂著也難掩那靈動的明亮。
最讓他記憶深刻的是女孩那一口只有在收音機里才能聽見的優(yōu)美的普通話,他知道這個女孩定然是生活在大城市里,那個他向往已久的地方。
“翟山,你那邊找到?jīng)]得?”
一道聲音把男人的思想拉了回來,他連忙回到:“沒得,我把那邊竹林找了個遍,鬼都沒得一個!”
“估計早就跑沒得了喲,那瘸子也傻得很,這么漂亮個媳婦不好好看到,現(xiàn)在鬧個人財兩空”
“管他的,早就勸他把別個送回去。這個女娃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遲早給他惹出禍?zhǔn)?!”男人一邊走向?qū)γ娴娜?,一邊說道。他能幫到那個女孩的也就到這里了,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她的命吧!
翟山將近凌晨才回到家里,看著妻子那略帶責(zé)備的臉,翟山深深嘆一口氣之后爬到了床上。
他的心潮起伏不定,人生中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的命運擺在他的面前,他可以選擇做與不做,但是他又好像沒有選擇。
他不知道,今夜帽兒山上是否只有他一個人在同情那個女孩;但是他確信,整個帽兒山只有他一個人在掙扎著如何幫助那個女孩。
來到帽兒山三年多了,翟山卻感覺從來沒有融入過帽兒山,他與這山里的人不同。他知道,自己的根不在這里,在他夢中一直追尋的遠方。
翟山背對著妻子,雙手抱著腦袋躺著,只有這樣他才感覺那壓在頭上的道德的石輕了一點。
他想到了很多,兩年前在山頂采石場的那個下午,如果他及時拉瘸子一把,瘸子就不會是瘸子了,也就不會有今天這個女孩可憐的遭遇。
過往如緊箍,深深的套在翟山的頭上。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總想對人好,總看不得別人遭罪,若要他選擇一個人生最應(yīng)該堅持的品質(zhì),他一定首選善良,但是現(xiàn)實往往無能為力。
就像是命里今夜和這個女孩的相遇,那么多人出去找,為何就偏偏讓他給遇到了呢?可是遇到了又能如何,他敢?guī)н@個女孩跑嗎?
答案肯定是不敢,如果他做了,帽兒山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除非他拋棄新婚的妻子,以后再也不回到帽兒山,可是這是他永遠也不可能做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