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雨季,肖行想起了小向北。
他不知道,這小可愛是在搬運尸體呢,還是已經回到了北方,完成了作為幻靈一生的目標。
向北皮做成的護身符,還躺在肖行懷中,這能抵御精神攻擊的法寶,忠實地守護著他。
肖行希望,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用到這個護身符,因為這一次性的東西,如果用過了,就失去了靈魂,這就仿佛小向北完全離開了他的世界。
帝國中部遭遇了大水。
洪災摧毀了人們的家園,帶來驚險的災情,同時也帶來了難纏的疫病。
肖行不是抗洪英雄,但作為幻靈旅人,他也接受了委托。
因為伴隨洪災出現的,是無數被打擾的幻靈,它們受到驚嚇,到處作妖,使本來就艱難的災民們,處境更加雪上加霜。
肖行忙碌了一天,就處理了不下五只幻靈。
這些幻靈能夠被洪災騷擾,其實力強不到哪里去。最厲害的一只,也不過是英雄級。肖行就算用實力碾壓,也都不成問題。
他不覺得處理起來有什么困難的,但他就是很累。
因為這些事情仿佛沒完沒了,只要大雨一天不停,他都必須到處去奔波。
肖行坐在草棚里,看著黑壓壓的云,身前是瓢潑的大雨,雨點兇狠的翻開濕土,帶出灰黃色的污水,淅瀝哇啦的,又吵鬧,又粘人。
肖行脫下已經濕透的鞋子,臟兮兮的襪能夠拉出一條水線來,他使勁一捏,大水潑地,更臟了。
一個人撐著雨傘走了過來,他收起傘,但沒有甩落傘上的雨水,他對肖行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極其丑陋的男人,臉上是縱橫交錯的溝壑,干巴巴的,就似長期未得到雨水滋潤的干裂土地,他外露的手臂也很干燥,皮膚翻起,連指甲都破裂開來。
他的傘上沒有水珠,褲子鞋襪也沒有踏過雨水的痕跡。
一進到草棚,肖行就感到十分的舒爽,那泡在水缸里的粘稠感,隨之消失了大半。
“同行嗎?”肖行問。
“嗯。”那人又點了點頭,干裂的嘴唇露出一絲笑意。
“你身上有‘土食’,雨水接近不了你,但你卻還戴個避水珠,不覺得難受嗎?”
“習慣了,有一點水都不舒服,還是全身干燥的好,連汗都沒有,洗澡也省了?!?p> 肖行也不勸說,人各有習慣,自己喜歡就好。
兩人于是說起近日來處理幻靈的事,因為是同行,加上暴雨之下又不急著離開,所以聊得十分暢快。
一個多小時后,雨勢緩和了一點,那名叫景土的男人望了望天,和肖行說了聲再見,起身就走。
肖行看著雨點灑落,幾乎全部避開了景土身邊的半米范圍,他有點羨慕。
不過,他隨即想到,景土全身干裂的皮膚,還有那注定孤獨的人生,不禁又搖了搖頭,對比活成那樣,他更寧愿每天都泡在水中。
他拉了拉因為景土的存在,而變得干燥的衣服,想著今天還有兩個委托,雖然不情愿,但還是撐起雨傘,走到雨中。
……
眼前的俊俏青年,名叫黎風,他見肖行處理幻靈的手段很干脆利落,就拉著肖行,來到自己家中,想讓肖行幫他看看有點風濕病的右腳。
肖行檢查了一下,說:“我可以開些藥,給你緩解,但你作為漁夫,長期被水汽包圍,這病是無法根治的?!?p> 黎風“吧唧”一聲,說道:“小哥你不行啊,我老友也是幻靈旅人,但他幫我治療,連藥都不用,只要給我捏幾下,就一整年都不疼了,嗯,你學藝未精,還需要努力啊……”
肖行也有點不服氣,覺得黎風在吹牛,但他也懶得跟黎風爭辯,于是說:“那有機會你給我介紹一下,我也好向前輩請教?!?p> 黎風對肖行的謙虛態(tài)度十分滿意,自豪的說:“那你運氣好了,我朋友一會就過來,我給你介紹介紹?!?p> 說話間,景土就挽著一尾魚,推門進來。
肖行問黎風:“你說的是景土?”
黎風說:“你也認識他?”
肖行苦笑:“如果是他的本事,我還真學不來?!?p> 景土經常到黎風家串門,屋里的環(huán)境很熟悉,也不客氣的開始生火煮魚。
而黎風先抱了景土一下,就轉到房間,翻出兩瓶土炮酒。
他爽朗的說:“我去年跟叔伯們要來了這兩瓶好酒,就等著你過來了?!?p> 景土哈哈大笑,氣氛相當融洽。
黎風的妻子對肖行本來挺客氣的,但一見到景土進門,一張臉就陰沉下來。
尤其看到黎風去抱景土,臉龐貼上了景土那張丑臉,她就嫌棄的扁起了嘴。
“怎么又來了?你們幻靈旅人們不是一天到晚都很忙嗎?”
“不忙不忙,嫂子,你看看我?guī)淼倪@尾魚,肥得很,你一會也嘗嘗啊!”
妻子卻冷哼一聲:“這大洪水的,我到外面轉一圈,都能撿出一桶魚來,你倒是會算數啊,一尾魚換兩瓶酒,這生意真劃得來?!?p> 景土尷尬的抓了抓后腦,他也知道嫂子討厭自己,所以不會因為冷言冷語而感到生氣。
魚鍋煮好,香氣四溢。
妻子也坐下來,先夾了幾大塊魚肉到自己碗中。
她才不會跟景土共吃一鍋,看景土的臉,都不知道是不是傳染病,要是自己也變成這樣,她寧愿去死。
黎風與景土則是自成一個小圈子,他們喝酒吃肉,說著這一年以來的經歷。
肖行這時才知道,景土每年都會來黎風家里一趟,給黎風治療腿病,兩人老朋友了,感情很深。
肖行看了看黎風妻子,她一邊挑著魚刺,一邊低聲的罵著什么,還故意坐在丈夫和景土之間,生怕兩人太過親近,會讓丈夫惹到什么奇怪的病。
肖行搖了搖頭,想到景土身上帶著的避水珠,他心里說:“你就趕他吧,有一天他真的不來了,有你哭的時候?!?p> 第二天一早,肖行繼續(xù)投入到無止境的幻靈事件中,人一忙起來,他沒有再在意景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