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作兩年,可得積蓄留作余慶,耕作五年方能存儲積蓄以備兩三年之用?!笨粗囊懊β档霓r(nóng)戶,稅監(jiān)系統(tǒng)出身的薛向很清楚,這僅僅是豐年才有的可能。
若是中間遇到災荒,別說積蓄余慶,能不能保住家人性命都難說。
“京西和荊湖南北兩路情況已經(jīng)很糟了,且加上河東河北,今年三司和東西兩府怕是要撐不住??!”想到這里,薛向的心情也變得低落,同樣嘆著氣。
不過,喪氣來的快也去得快:“若是河北的常平倉撐住,再加上京都開倉,只要熬過這個夏冬,雨雪豐潤,到了明年便是豐年就可以安心下來。”
“制使,小的聽見風聲,說是河北河東轉(zhuǎn)運司勾連克扣下了運往秦州的賑災錢糧.....”貼身伴當魯二盯著地上。
西北已經(jīng)兩年大旱,若說糧食,都是靠京西支應的。
而今年京西也遭了水患,甚至京都也被漫溉,這嗬了后土娘娘。
“可能辨別真?zhèn)???p> 薛向頓足,轉(zhuǎn)頭看向伴當:“一旦河北斷了錢糧,大批流民必然會有暴亂,大略算算秦州如今至少有近二十萬流民,這批流民暴起叛亂,見西北無糧米勢必東進......”
后面的話不用說,大家都知道,秦鳳往東就是京西過了河南府就是京都開封!
若是呂沖之和吳中復二人真的敢這么做,死一萬次都是輕的!
“小的不敢隱瞞,確實是前日聽到的流言,從慶州傳來的?!濒敹u頭,雖說是傳聞,但是憑他的直覺,估計已成定局。
跟了制使這么多年,基本的政治嗅覺還是有的。
所謂無風不起浪,河東路轉(zhuǎn)運司在太原府,河北路轉(zhuǎn)運司在大名府。
距離環(huán)州隔了有十萬八千里,他能夠聽到風聞,那就足以說明此事在五月初甚至四月底就發(fā)生了。
‘完了,秦州怕是要陷落?!?p> 薛向抬頭望天,沒有獨有的雨過天青色,反而是因塵土被風卷上天空顯現(xiàn)出的灰黃。
魯二從小就跟著他,見識遠比一半官僚要高,能對他說出這些,就表示有幾分可信。
“回秦州!”
朝中下發(fā)的事情也差不多完成,鹽法革新之事非一時之功,而茶馬市,雖然禁絕,但私下已經(jīng)安排了商號暗通。
有梁氏的,有楚家的,也有他薛向的門人。
更多的,是西北官場中連帶的商號。
真出了事情,整個西北都要幫他說話!
一行人剛返回,夏安期身邊的勾覆吏眼見薛向策馬入城便橫沖直撞攔在大路中央。
“吁!”
薛向皺眉扯住韁繩,正打算呵斥對方,還沒開口只見那人匍匐在地開口哭嚎。
“副使救命!”
“你是何人?”魯二趕忙從后面快步上前,站在薛向身前質(zhì)問。
陳啟身為三司使衙門的書吏,七彎八轉(zhuǎn)也算是跟各路轉(zhuǎn)運司有些關聯(lián),見對方質(zhì)疑立馬表明身份:“在下鹽鐵院夏院判案下勾覆吏,陳啟?!?p> 聞言薛向雙眸瞪大,心底的猜測看來成真了。
“夏十二?”【排行十二】
“回副使,正是我家院判。”陳啟跪地點頭。
薛向見著街坊行人在旁圍著看熱鬧,不由生怒:“起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闭f著帶人回到自己住的驛館。
剛進房門就忍不住詢問秦州事宜。
“秦州......陷落?”
陳啟聞言雙腿再次癱軟,又跪在地上了:“不,不至于此?!?p> “那是?”
“月初,河東走馬孫希文頒下手令,讓經(jīng)略司簽判從縣鄉(xiāng)籌糧,可惜如今秦州上下都沒有糧食,楚衙內(nèi)家的米縫都扒了個干凈,仍不見糧米。且城外流言四起,言孫希文克扣錢糧,不讓流民進城是因為糧米皆在城內(nèi)。
一來二去,民意激憤,升起民變,在下奉命暗中出城時,只見城北城東城西具是流民,如今特來此請副使出面攜兵馬錢糧平叛?!?p> 陳啟一番話言簡意賅。
聽完后薛向瞇著眼盯著對方,面無表情:“夏十二何處人士?”
“啊?”陳啟聞言一愣,抬頭看著一臉陰沉的薛向,反應過來對方?jīng)]有輕易相信自己,所以才有此問,于是開口答道:“德安!”
“夏文正公何人?”
“其父?!?p> “楚氏子字什么?”
“彥卿!”
一連三問,見陳啟對答無誤,薛向才表露情緒,無奈且憤怒:“孫希文應斬!”
“還請副使主持大局平叛?!?p> 陳啟這句話說的非常有水平,請,主持大局、平叛。
這就表示薛向動機至純,乃是秦州經(jīng)略司撫勾楚舒、聯(lián)同判三司鹽鐵勾院夏安期二人所請。
秦鳳路經(jīng)略安撫使梁適如今遠在岷水開疆擴土,遠水難解近渴,故而路中出兵;但出兵無帥不行,必須要有足夠身份地位且名正言順的人來主持大局。
這就等于認可薛向有安撫使資序,事急從權。
最后,原本是官逼民反的事情,在這里被徹底定性為刁民叛亂起事。
天時地利人和,薛向此時若是不答應,那往后等到死估計都沒這個機會!
“從哪調(diào)的兵將?”
陳啟見對方答應后心中松了口氣,語氣也松了些許:“鳳翔軍和彰化軍?!?p> ‘果然’
薛向心中暗道:文彥博以忠武節(jié)度使、知永興軍進吏部尚書,拜相入東府;因此永興軍乃是文彥博的基本盤,因此楚舒只能把希望寄托秦鳳本路。
而路中彰化軍節(jié)度原為狄青,同屬于西北軍伍,和楚氏乃是同根同席。
更重要的狄青由彰化軍節(jié)度使進拜樞密副使,皇祐五年轉(zhuǎn)樞密使時被文彥博和龐籍阻攔;但是時任參知政事的梁適卻上書言:“王則止據(jù)貝州一城,文彥博攻而拔之,還為宰相。儂智高擾廣南兩路,青討而平之,為樞密使,何足為過哉!”
你文彥博因貝州一戰(zhàn)而進拜宰相,人狄青平了儂智高解決廣南兩路戰(zhàn)亂,給個樞密使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這等于明擺著跟文彥博打擂臺,同時支持狄青。
最后狄青能得樞密使,全靠梁適鼎力支持。
也因此,狄青一系人馬欠了梁適天大的人情!
彰化軍如今是張守約【字希曾】掌著;想到這里,心中感慨:不意自己竟然還要領梁大參的人情?
時也命也!
“無妨,既是張希曾在,此事功成近半矣?!毖ο蚴崂砬宄?,反倒是不著急了。
既然要做好,那就得好好做!
定不能給文彥博留把柄,順便還能拉下呂景初和吳中復、馬遵三人,一舉多勞。
也算是還了梁適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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