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遙久以前,神州大地被四方國土分占。
往北有一寂安國,人行大地,以土為命,家家戶戶只講耕作,小麥大米高粱大豆,無一不有,靠著天降神土,庇佑一方子民。
往南則是瑟禹國,說書先生言,這瑟禹國君仰慕盛唐白居易曾有“半江瑟瑟半江紅”之絕唱,然而念及水多究竟也不好,故又祭出“禹”來鎮(zhèn)壓。
應(yīng)了這個(gè)好名字,瑟禹國年年亦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漁業(yè)興盛。
往西邊兒走,“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一片草木榮華,芳菲永存。此處則安置一扶華國,國內(nèi)皆千萬年凝結(jié)之草木精魂,飄然清冷,慣出醫(yī)仙。
往東——?jiǎng)t遠(yuǎn)遠(yuǎn)可見燈火通明,華彩萬丈。說書先生醒木拍桌,道這長明國,人體燈魂,燈死神滅。其余想再問,先生則閉口不提,只道是長明國子民皆飄忽不定,形定神散,不知其以何為生,但知其位于四國之首,千百年未曾動搖。
有人傳言,天地之始原就是混沌一片,萬物之精魂凝聚數(shù)萬年,才生出一燈如豆,照亮了神州萬里,因而長明國人雖則命如懸燈,實(shí)則受著天地間最原始的靈力,是最尊貴的神使;也有人說沒那么復(fù)雜,不過是天地始祖就是長明國的祖宗頭子。
不論怎么猜,究竟長明國如何,不得而知。
——
木長思坐在酒樓上聽這故事時(shí),旁邊的樓里咿咿呀呀得正唱著一出棒打鴛鴦的折子戲,她兩只耳朵岔開了聽,結(jié)果一個(gè)故事也未曾聽分明。
待人皆散去,她也嚼完了面前最后一?;ㄉ?,垂著眼睫對著絳年道:“無趣?!?p> 絳年紅腫著一雙眼。
木長思不可思議:“你怎么啦?”
“殿下方才沒有聽那折子戲嗎,”他把嘴倒彎成八字,“那狗男人,真是人渣,不配為人,我以后見到這種人我揍他一次!”
木長思:“……我說絳年啊,你小子也不是孩子了,一天到晚為這些小情小愛哭哭啼啼的,不嫌丟人?”
“殿下你聽了這么九曲回腸的故事居然毫不動容?殿下你沒有心嗎?我的殿下難怪你每每揍我的眼神像極了沒有感情的負(fù)心漢……”
“停!”木長思恨鐵不成鋼得瞪了他一眼,“你再說一句,我立刻就揍你?!?p> “是!殿下永遠(yuǎn)都對,哪怕殿下打人,翻墻聽?wèi)颍d賬,把王上的畫用來……”
酒樓里又換了別的說書先生,木長思就著醒目驚堂,把絳年揍得服服帖帖。
她時(shí)常想,父王把絳年這個(gè)腦殘塞給她,簡直是老眼昏花。這絳年除了一天到晚廢話多,打起架來都不及長思一根手指頭,還徒擔(dān)個(gè)保鏢的職務(wù),領(lǐng)著跟御前侍衛(wèi)一個(gè)檔次的月俸,簡直是浪費(fèi)。
長思嘆了口氣,腦子里若有若無得印著些古四國的傳說,只覺得自己這混吃等死的日子著實(shí)是沒勁。
沒勁。
她把折扇淡淡地?fù)u了搖。
晚間回廊下,長思靜靜地坐著看月光。
“人死如燈滅,五年了,殿下還是這般悲切嗎?”身旁慢慢踱過來一只素白身影,籠著雅淡的香。
長思未曾偏頭:“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悲切了?”
他低低一笑:“長思,你覺得你哄得了我?”
“你覺得你很了解我?”長思慢慢側(cè)首,沒什么表情。
來人也不惱:“無妨,下月初十便是你我大婚,屆時(shí)你便知道我是不是很了解你?!?p> 長思道:“盛宣懷,咱們好歹同窗十載,你就這么逼我?王位是嗎?我不信沒有我你就拿不到?!?p> 盛宣懷仿佛云淡風(fēng)輕地一笑:“同窗十載?!?p> 月亮突然就白亮得嚇人,他繼而碾碎了長思頭頂蹭過來的一朵白玉蘭:“同窗十載也不及一個(gè)死人,木長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則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些什么?!?p> 長思沒再接話,他們就這樣靜靜立在廊下的玉蘭香里,看天邊的月,仿佛只要看透這月亮,穿透這月光,就能得到一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