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你們到底贏了什么
梁國用兩百多萬人的無辜性命,僅僅只改變了一件事情。
它從一塊人人都想要咬一口的鮮美肥肉,變成了一柄游蕩不定的尖刀。
龍虎雙軍守不住梁國偌大的土地,但在主動放棄掉這個累贅后,他們便成為了任意國君心頭的一根刺!
這數(shù)十萬疲乏不堪,精神崩潰的兵將,拯救不了梁國,卻能瞬間沖垮七國之間維持了千年的平衡。
他們敵不過任何一國,但誰都不愿意成為被這群瘋子盯上的那個。
因此,據(jù)當夜在旁伺候的太監(jiān)所述。
魏君和陳魚相談甚歡,并向他介紹了其余幾國肥沃的土地,漂亮的姑娘,還有醉人的美酒,建議這群人可以去更南邊看看。
然而并沒有起到太好的效果。
并且,魏君沒有在對方臉上看見任何急迫。
仿佛正在受大齊屠戮的粱民,和這個輪椅上的青年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對方從沒有想過要收復(fù)失地,他要做的只有兩件事,要么大齊亡,要么就拉著其他五國一齊亡,至于梁國本身,則根本不在青年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魏君仔細思考了一下,大齊需要用多長時間來跨越梁國土地,然后將鐵蹄踏至魏國邊境。
然后這位帝王狠狠的將玉盞砸碎在地,口吐芬芳:“娘的,干它!”
……
凡事只要有人開了頭,接下來的事情就會變得容易許多。
先前只有陳魚一個瘋子,現(xiàn)在又多出一個魏君。
兩者聯(lián)合起來,足矣讓剩余四國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拿出答復(fù)。
一封封書信跨越山河,一個個使者齊聚一堂,他們爭吵辯駁,唾沫四濺,以最快的效率拿出一條條可行的方案。
其實沒有哪個國君是傻子,他們都能看清楚大齊的野心,只是不想成為第一個罷了。
但是現(xiàn)在有人愿意成為站在最前方的出頭鳥,甚至同意拿出國土作為戰(zhàn)場,去承擔最大的風險。
所有人都為了利益而下場,只有梁民不同,他們甘愿從一開始就站上失敗者的位置,只為了復(fù)仇。
當然,這到底是百姓的意愿,還是輪椅上那人的意愿,沒有人會去深究,畢竟他掌握了所有兵權(quán),而百姓們還在艱難的躲避著屠刀,很難發(fā)出屬于自己的聲音。
無論如何,歷經(jīng)四個月的時間。
總數(shù)超越三百萬的大軍,終于踏上了粱土。
他們各自為戰(zhàn),卻又不約而同的跟隨著龍虎二軍的步伐,緩慢且堅定的朝著北方而去。
在這樣的情形下,陳魚終于向世人展現(xiàn)了,他這些年到底在天機峰學了點什么。
所有人都以為這會是一場艱難的拉扯戰(zhàn)。
而陳魚卻用行動告訴七國,什么叫做摧枯拉朽,什么叫做勢如破竹!
那道身著素袍的消瘦身影,永遠安靜的坐在營帳中,哪怕是最簡單的出行,也需要老農(nóng)的推扶,他所有的信息都來自于前方的線報,甚至從未到達過真正的戰(zhàn)場。
然而那雙深邃且漆黑的眸子,卻仿佛早已看見了一切。
青年永遠會做出最優(yōu)的抉擇,也從不會犯半點錯誤。
與其說他是經(jīng)驗老道的將領(lǐng),不如說他已經(jīng)根本不像個凡人,連敵將的心理變化都被當成砝碼去謀算,任何人的死亡都只是單純的利益交換,其中不摻雜任何感情,眼中只有那方沙盤。
這才叫做真正的……謀算天地,在世鬼仙。
隨著一座座城池被攻下,士氣越發(fā)高漲,原本被齊國兵將像殺豬似的隨意捅穿脖頸的梁民,逐漸的也敢攥起鋤頭或者柴刀之類的東西,狂叫著沖上去,將大齊高傲的將軍劈成肉沫。
只是在這樣的逆轉(zhuǎn)局勢下,卻有人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身披重甲的薛如雪手持長槍,風塵仆仆的闖進了大營,看見青年那張熟悉且陌生的臉龐,她來不及寒暄,而是氣喘吁吁的道:“怎么辦,我管不住他們了!”
她臉上又出現(xiàn)了當年的茫然無措,這樣的神情在她成為虎軍大將以后,可謂是極其罕見了。
薛若雪不明白,那些曾經(jīng)最親近的戰(zhàn)友,為何會變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他們……他們要虐殺俘虜……”
她雖然強行制止了手下的行為,卻在那群人眼里看到了濃郁的不滿。
兵將們毫不掩飾的,對虎軍的最高首領(lǐng)表現(xiàn)出了不滿,這放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只能證明一個事情。
軍紀嚴厲的虎軍,正在從一支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逐漸的變成一支悍匪,并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掙脫薛家的控制。
可以預(yù)見,他們現(xiàn)在還能團結(jié)在一起,僅僅是因為一直都在贏。
但凡是輸了一次,這支虎軍就會在瞬息間崩塌成一片散沙,因為他們已經(jīng)沒有了信念,剩下的全是野獸般的本能。
薛若雪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現(xiàn)在的她急切需要陳魚的幫助。
然而沙盤后的青年只是淡淡的抬眸:“知道了,不必理會,下去吧。”
他不需要手下的兵將有什么軍心。
這群人沒必要記得薛家,沒必要記得陳家,甚至連梁國都可以棄之腦后。
他只想在這群野獸的血脈里刻下一個念頭,跟著我就能贏,跟著我就有肉吃,這就足夠了。
至于輸了怎么辦。
陳魚緩緩收回視線,唇角掀起冷漠。
何必去擔心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聞言,薛若雪如遭雷擊,呆滯在原地,被兩個守營小兵客氣的請出營帳外。
她孤零零的站在營帳外,抬頭看向猩紅的晚霞,握住長槍的手掌在發(fā)顫。
這時,另一道倩影踱步而來,輕輕拍了拍傻妮子的肩膀,正是一身華貴打扮的薛如煙,她臉上保持著端莊且僵硬的笑容,宛如帶著一張精致人皮面具:“早點回去休息吧,別想太多。”
“姐姐?!毖θ粞┐瓜骂^。
看著她面如死灰的臉龐,薛如煙沉默不言。
現(xiàn)在形勢大好,反攻回去也只是時間問題,這是梁民第一次看見勝利的曙光。
所有人都不需要去想什么,只需要按照營帳中青年的指揮,宛如一枚枚棋子般,呆在自己應(yīng)該站的位置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念及此處,薛如煙嘆了口氣,輕輕抱住妹妹的腰肢:“我們,一定要贏?!?p> 聞言,薛若雪閉上眼沉默不語,手掌徹底從長槍上滑落,軟塌塌的失去了所有力氣。
好像所有人都贏了。
只有她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