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斯克長官，我……我覺得你應(yīng)該……應(yīng)該把制服穿好，”卡爾森磕磕巴巴地，唯唯諾諾地表達著，“我……我想我們作為軍人，應(yīng)該……應(yīng)該注意儀表。嗯，尤其，尤其在兩位女士的面前?！?p> 這就是可憐的大副先生，思考良久之后做出的反擊，說著，他又偷偷地，裝作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眼他的代艦長。
“像個娘們一樣？”光頭的戰(zhàn)兵長將視線依次掃過，身材嬌小的代艦長，又拿起筆的領(lǐng)航員和保持著筆直身姿的大副。
嘲諷過后，他從躺椅旁邊抄起了一瓶酒，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作為一個打了近十年仗的老兵，他從心底看不起像卡爾森這種，上了戰(zhàn)場只會屁股受傷的男人。
卡爾森是在夢境之森號出發(fā)前一刻，才被安排進來的，他是夢境之森級戰(zhàn)艦的設(shè)計者之一。當然，這只是當時，帶著這個看起來緊張得不得了的年輕人登艦的，組織執(zhí)委秘書的說法。
反正明斯克是絕不相信的，一個設(shè)計這艘龐然大物的設(shè)計師，怎么可能參加這么危險的任務(wù)。但他的老伙計，漢克斯拒絕了他將這個看起來娘們唧唧的小白臉兒踢下船的提議。
娘們唧唧的小白臉兒，這是明斯克當時說的原話，就當著卡爾森和執(zhí)委秘書的面。
是的，另一個老兵，艦長漢克斯接受了這個年輕人。資深隊長漢克斯顯然與明斯克有不同的思考方式。
他飛快地衡量了這個年輕人的價值。嗯，作為機修工使用，從秘書對卡爾森的描述來看，他至少對這艘大船有著足夠的了解。
卡爾森表現(xiàn)得不錯，他確實對這艘“大船”足夠了解。這個年輕人有著扎實的專業(yè)知識，和充足的工作熱情。這是，他能成為代理大副的主要原因。
順便說一句，在成為代理大副之前，這個可憐的年輕戰(zhàn)艦工程師一直以為他被是被阿斯南聯(lián)軍征召的。也就是說，他認為他們是正規(guī)軍。
“我覺得卡爾森說的對，”茉莉覺得不能在這么下去了，她打算給可憐的大副一個臺階，“至少，聯(lián)軍的作戰(zhàn)服能擠壓閉合傷口，加速它們的愈合。”
其實，對于明斯克赤裸的上半身，她也覺得有些尷尬。但不是因為性別的原因。
從組織的訓(xùn)練營畢業(yè)以后，她只是執(zhí)行過幾次低烈度的地面任務(wù)，之后就因為天賦與職業(yè)，被派去聯(lián)盟航空學(xué)校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短程培訓(xùn)，然后就成為了夢境之森號的一員。
從勤務(wù)員，見習(xí)領(lǐng)航員到副領(lǐng)航員，再到最后的領(lǐng)航員，她足足用了四年時間。
雖然，在她短暫的地面戰(zhàn)術(shù)小隊生涯之后，她就一直待在夢境之森號上，以接近文職人員的身份。但這并不代表著她對戰(zhàn)爭的殘酷，與真實戰(zhàn)場的樣子沒有一點了解。
在戰(zhàn)場上，是沒有性別之分的。戰(zhàn)爭會讓女人走開，以另一種方式。
讓自己像男人那樣生活。
她尷尬的原因，是因為明斯克圍在強健胸肌上的一圈圈厚實繃帶。如果忽視戰(zhàn)兵長的大光頭，他看起來就像是個帶著胸圍子的肥碩大媽。
“哦哦哦，可憐的小茉莉，你是在羨慕我的這一對大寶貝吧？”明斯克將雙手放在兩肋的位置，掌心向上，一上一下地比劃著。這個動作扯到了他胸口上的傷勢，他雖然疼得滿頭大汗，但還是樂此不疲，“看看，看看，她臉紅了，她臉紅了！……可憐的小姑娘，到明斯克大嬸這里來，哈哈哈哈……咳咳咳……”
明斯克笑得仰倒在躺椅上，然后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自己的笑聲，他又灌了一大口酒，試圖壓住咳嗽聲。
“他究竟是怎么活這么久的？”茉莉氣結(jié)，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胸，接著，轉(zhuǎn)頭對正研究路線圖的納塔陳訴道，“我是說，你和艦長為什么不把他的舌頭割下來，以前？”
納塔輕輕把棕色的長發(fā)向后挽起，用水晶筆將發(fā)髻簪住，剛要回答茉莉的問題，就聽見通訊水晶中響起了損管單位主管的聲音。
“艦長，主舵故障已排除，戰(zhàn)艦其他的故障，暫時不會影響咱們的飛行，”他接著放緩了語氣，以一種輕松調(diào)侃的語氣說道，“也就是說，小茉莉，你可以讓這個大家伙動起來了。完畢?！?p> “收到，老維爾，謝謝，”茉莉又把手放在了中樞控制球上，她干脆清冽的嗓音響徹戰(zhàn)艦，“各單位注意，動力，打開所有所有儲能水晶組，輪機，注意調(diào)整噴射口角度，其余單位監(jiān)測戰(zhàn)艦實時狀況，各就各位。右轉(zhuǎn)15度21分，我們……出發(fā)！”
夢幻之森猛的顫動了一下，尾部噴射著淡藍色光焰。
它轉(zhuǎn)向，冬日的陽光穿過斥能水晶制成的舷窗，那有一道蛛網(wǎng)狀的裂痕。
金色的陽光折射著，照在姑娘白皙的面孔上，她瞇起了眼，那是一雙彎月般的大眼睛。
光影交織中，橋樓的墻壁上，投下了繁復(fù)而神秘的斑紋。
它加速，隨著高空中強風(fēng)的迎面擠壓，帶著裂痕的舷窗，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呻吟。
它向前……
北方的天際線上露出了一抹藏青色的山脈，那山脈如蜿蜒的巨龍橫亙在夢幻之森號的前進路線上。
…………
這片荒野依舊平和而荒蕪。
周安和黑貓的身影，驟然出現(xiàn)在了枯敗的草地上。
他終于把弗米利安從脖子上扯了下來。
他彎下腰一面干嘔，一面劇烈咳嗽著。
“你是想弄死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喘著粗氣，大聲質(zhì)問道。
然后，他發(fā)現(xiàn)貓的狀態(tài)似乎有點不對。
弗米利安以一種扭曲的怪異姿勢，仰躺在枯草間的褐色土地上。
“弗米，弗米，你怎么啦？”年輕人的語氣，迅速地由憤怒轉(zhuǎn)為急切，“你不要嚇我，你感覺怎么樣？喘不過氣嗎？”
他向貓伸手，有些猶豫是不是要把弗米利安抱起來。
好在貓突然有了動靜，他艱難地翻過身子，接著人立而起，仿佛中彈般地踉蹌后退。
他低著頭，半垂眼簾，一只貓爪捂著胸口，語氣中糅雜著茫然與欣悅:“我……我，我感覺到……寒冷?！?p> 周安瞇起了眼，臉上似笑非笑:“哈，加勒比海盜？……是你嗎？巴博薩船長？”
他手上的動作由溫柔的撈取，變?yōu)橐话炎チ松先ァ?p> 貓轉(zhuǎn)身就逃。
“我叫你演，我叫你演，”周安一邊追著黑貓，一邊在他身后壓著嗓音喊著，“巴博薩，??？……加勒比，??？……你為什么不學(xué)英文原聲？……我叫你不用英文！我叫你不用英文……”
他胡亂抄起一塊又一塊，地面上的堅硬土塊，丟向黑貓?zhí)幼叩姆较?，“我叫你不用原聲！?p> 弗米利安在奔跑中回頭一看，嚇了一跳，他尖叫了一聲。
接著，周安發(fā)現(xiàn)，在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黑貓不見了。
“弗米！弗米！”年輕人猛的站住了腳步，慌急地四下張望。
這里可不是他們熟悉的地盤。
怎么能在這里打鬧，周安懊惱得想流淚。誰知道這鬼地方有什么危險？弗米利安不會被什么東西一口吞了吧？
“周安，貓在這兒呢?！?p> 一個硬邦邦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周安的小腿。
弗米利安從空氣中顯露出身形。
周安粗暴地一把抓住了貓的后頸，把他拎了起來:“你跑哪去了？”
弗米利安發(fā)出討好的呼嚕聲，然后他的毛發(fā)開始不斷地變幻著色彩。
落雪一般的白，枯草斑駁的黃，泥土板結(jié)的褐，凈空一樣的青，星海一般的閃爍著的神秘黑色……那色彩變化極快，有簡單也有復(fù)雜。仿佛只要這擬態(tài)能力的主人一閃念，就會隨著他的心意迅捷的變換。
“放心吧，小安子，這兒沒什么能抓到我的，”黑貓得意了，“另外，除了變色，我還能清楚的知道，咱們周圍很大范圍內(nèi)的動靜。
所以，別緊張啦，以后朕罩著你?！?p> 黑貓在周安手中狀似豪邁地用力揮了下爪子。
“沒什么能抓到你？”周安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抖了抖手腕，吊在他手上的黑貓，隨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那我抓住的是什么？……我叫你不說英文！”他空著的手作勢往黑貓腦袋上拍去。
豪邁的黑貓一下子蜷縮起身體，他捏著嗓子，故作嬌柔地說:“主人，請您輕一點，要憐惜弗米利安呦~”
周安一陣惡寒，哆嗦著松開手，黑貓輕巧地一個翻身，無聲地落在了地上。
“干正事，干正事！小安子，”黑貓躥出老遠，大約是覺得安全了，他這才趴伏于地，這才是貓科動物在陌生環(huán)境里，該有的警惕姿態(tài)，在這個姿勢下，弗米利安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由靜轉(zhuǎn)動，發(fā)起攻擊，或是……逃跑，“別忘了，咱們是來做什么的，找寶石，你不是說它就在你穿越的位置嗎？”
周安當然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他環(huán)身四顧，卻一下子犯了難。
他身前的枯樹林，不知道積累多少年的落葉。表層的枯葉還好，用腳一趟就能清走。但，下面一層混合著潮濕的泥土，被寒冷凍結(jié)在了一起。
他從附近找了根兒臂粗細的樹枝，插進土里，用力撬動。還好，能挖動。
“弗米，你覺得我們是回去買把鐵鍬，還是先挖挖看？”周安也不抬頭，一邊觀察著挖出來的土質(zhì)情況，一邊征詢弗米利安的意見。
“當然是先挖挖看?！备ッ桌怖硭斎坏恼f。他可不想在一天之內(nèi)再穿一次，那實在有點刺激貓。
“那好，既然你決定了，那就一人一半吧，”周安壞笑著抬起頭，他伸手一指，說道，“吶，就以那棵樹為分界，你左我右?！?p> 那是離他們穿越點最近的一棵樹，就是周安昨晚觸摸過的那棵。
貓看看樹，又看看人，一時瞠目結(jié)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