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路過逍遙樓門口。
馮云突然駐足。
李謙疑問道:“馮師弟?”
“我看到一個熟人?!瘪T云揚了揚下巴。
只見一名清癯消瘦的老者,左擁右抱著兩名女子,從逍遙樓里走出來。
老者滿面紅光,酒色微醺,應(yīng)是剛喝完花酒,并且喝得極其到位。
臨別之際,他沖著兩名青樓女子皎潔的臉蛋,一人親了一口,然后哈哈大笑著,從懷中摸出一大疊銀票,數(shù)也不數(shù),徑直往姑娘胸間溝壑里塞。
好家伙,嫐??!
老者赫然是先前指導(dǎo)馮云具現(xiàn)境入門的吳塵子。
那日吳塵子以為自己毀了馮云根基,絕望之際一番真情流露,馮云便介紹他來花街尋尋樂子,嘗嘗滋味,補全人生。
吳塵子當(dāng)時鏗鏘有力的發(fā)言仿佛還在耳畔回響:
我吳塵子就是從這山上跳下去,都不會去那污穢之地?
現(xiàn)在從老先生這嫐的陣勢看來,是真香了。
馮云在心里吐槽完,喚道:
“吳大師?!?p> 吳塵子滿面醺紅,陡然被人認(rèn)出,打了個激靈,定睛一看,胡子都抖了起來。
“馮……馮云?!?p> “大師可盡興?”
“沒,只是來轉(zhuǎn)轉(zhuǎn),我吳塵子身為圣教教習(xí),一生潔身自好……”
馮云擺擺手:“大家都是男人,我懂你!”
吳塵子一向刻板嚴(yán)肅的臉閃過一絲羞恥:“請務(wù)必替老夫保守秘密,老夫不想落得晚節(jié)不保?!?p> 您這一把歲數(shù),大刺刺地從逍遙樓正門出來,誰見了不得多看你兩眼?
馮云在心里將吳塵子鄙夷一番。
“您下回出入最好走后門,正門太惹眼了?!瘪T云好心提醒。
“你對這里很熟?”
豈止是熟?就跟回家一樣好吧?
馮云沉吟片刻,道:“大師身為教習(xí),指導(dǎo)過不少后輩圣教修士?”
“桃李滿天下!”吳塵子昂起頭。
“大師可記得,有沒有圣教修者領(lǐng)悟出蠱惑人心的戒律?”
吳塵子撅起嘴思索片刻:“有,還不少,但太過久遠(yuǎn),記不清了?!?p> “不過,東圣教總壇的藏書閣,二層?xùn)|側(cè)書架上,記載了圣教三百年來,出現(xiàn)過的所有言靈、戒律,如果領(lǐng)悟出戒律的人是天資卓絕之輩,也會有相應(yīng)的記載?!?p> 馮云和李謙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記住這個寶貴的線索。
吳塵子打了個酒嗝,醉醺醺道:“雖然你現(xiàn)在身處格物院,跟隨墨臺博士,但東圣教,隨時對你敞開大門,西門主教大人,也時刻關(guān)注著你?!?p> 他突然壓低聲音道:“不久,將有大事發(fā)生,是危機(jī),也是機(jī)遇,你要抓緊了?!?p> 吳塵子話罷,拍了拍馮云的肩,腳步虛浮著離開。
“大師,回去了趕緊沐浴更衣,您身上的脂粉味和酒味很刺鼻,會暴露的?!?p> 吳塵子一怔,背對馮云揮了揮手。
“這老先生,老當(dāng)益壯??!”李謙感慨道。
沒錯,吳塵子老當(dāng)益壯,你年少早泄,你倆要不交流交流心得?
“先這樣吧,明日我去東圣教總壇的藏書閣看看,你恐怕不方便出現(xiàn)在東圣教中,有線索了我格物令呼你?!?p> 李謙點點頭。
“馮師弟,請盡快將此事查明,我和秋瑤未來的幸福,就靠你了!”他鄭重其事道。
馮云翻了個白眼。
請不要再給自己加戲了,謝謝。
逍遙樓最高處一間閣樓。
花魁凝霜站在窗前,十里花街的美景盡收眼底。
她目力極佳,一眼就看到馮云和腳踩飛劍的李謙,他們與一名老者駐足詳談片刻,又離去了。
“環(huán)兒,馮公子可是從怡紅院出來的?”
身后名叫環(huán)兒的丫鬟道:“親眼目睹!”
“哼,男人!”
凝霜撅起飽滿的嘴唇,眉宇間閃過一抹憂愁,手指不停捋著鬢角垂下來的一縷青絲。
“這馮云太不像話,上次將小姐身上咬得全是牙印,害得您十幾天都沒法見人,之后又跟死了一樣,一個多月都不露面,現(xiàn)在連咱逍遙樓的門都不進(jìn),徑直去了怡紅院,莫非傳言是真的?”
環(huán)兒語調(diào)輕快急促,像只嘰嘰喳喳的麻雀。
“什么傳言?”
“小姐還不知道?”環(huán)兒驚奇道:“聽說怡紅院的秋瑤花魁,懷了那馮云的孩子?!?p> “休要亂說?!蹦闪怂谎?。
環(huán)兒趕忙低下頭:“我也是聽說嘛?!?p> “你說,我該如何留住馮公子的心?”
“嗯……逼!”
凝霜臉上浮起一抹紅霞,嗔道:“如此粗鄙之言,休得再提?!?p> 馮云在她身后突進(jìn)時,會拍著她的翹臀說:小騷biu。
聊天提到哪位姑娘遇到難纏的客人,便會罵其:大傻biu。
在馮云的耳濡目染下,凝霜也明白了這個字眼的含義。
但對環(huán)兒來說,這就觸及她知識的盲區(qū)了。
小丫鬟振振有詞道:“如何粗鄙了?小姐先給他懷個孩子,您肚里有了他的親骨肉,還擔(dān)心他再廝混?這種混跡花街的浪蕩子,您就得逼他一把!逼他給您贖身,逼他娶您過門?!?p> 環(huán)兒這一番話,聽得凝霜心馳神往。
相夫教子,舉案齊眉,是她這種紅塵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生活。
不說別的,她身為逍遙樓的花魁,一棵活著的搖錢樹,贖身的價格高達(dá)九千兩,已是天價。
誰會愿意給一個青樓歌姬花這么多銀子來贖身呢?
能拿得出這筆巨款的,莫不是達(dá)官顯貴,天潢貴胄,在他們眼里,自己只是個玩物罷了,不值得。
可是環(huán)兒說的話,似乎也有道理。
要不先悄悄懷孕,然后驚艷所有人?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xiàn)在腦海,就被凝霜打消了。
她倚靠在窗柩邊,沁涼的夜風(fēng)拂過她的面龐,長發(fā)隨風(fēng)飄逸,目光澄澈。
“我不想逼他,馮公子是自由的,挾子相逼,我只能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p> “更何況,這對孩子也不公平,他今后得知母親為人若此,又該如何自持?”
“而且,我的感情已經(jīng)全部給了馮公子,再也勻不出一丁點,去愛別人了?!薄?p> “哪怕這個人是我的親骨肉。”
環(huán)兒聽著聽著,不由得一哆嗦,吐舌道:“小姐,聽聽您說的這話,好生肉麻,真不知羞。”
凝霜瞥了她一眼:“男子愛上女子,往往會膽怯羞澀。而女子愛上男子后,反而變得大膽肆意?!?p> “等你有了心上人,自然會明白?!?p> 她的側(cè)臉在窗柩映襯下,如一幅裝裱精美的畫框,眉眼中飽含風(fēng)情,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