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湯頓卓如魚回到水里一般得釋然許多。即使排隊太長而打不到出租車，改坐擁擠的機場大巴，心情也好。聽見京味十足的家鄉(xiāng)話，他的耳朵就愉悅。
坐在大巴過道的加座上，他迫不及待地通知狐朋狗友們“胡漢三”的歸來。
熱氣騰騰的老BJ涮羊肉店里，紅光滿面的食客充斥，座無虛席。
幾杯啤酒下肚，湯頓卓向老盛說了一個大膽的設(shè)想：“我不想干了，我想退休?！?p> 老盛被A級草原羊羔肉噎住，折騰半天才消停，說：“受什么打擊了？想清楚沒？”
“這不沒想清楚才跟你說嗎？”湯頓卓呵呵一笑。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這份金領(lǐng)工作的來之不易。說說泄氣話發(fā)泄一下，有時候是必須的調(diào)劑，生活與工作還得繼續(xù)。
“假還有幾天吧？最后瘋狂一下就過去了?！崩鲜⒋分目?，明確哥們是口舌之快松了口氣。“你以為我辭掉高薪，當(dāng)了小老板就愜意了？后悔著呢。沒地說去。”
“你的激流勇退正是我的反面教材?！睖D卓笑。
“打工是不能打一輩子，但只要還能夠好待遇又得心應(yīng)手地做著，還是干吧。生活啊，哪都有坎。”老盛以過來人的身份，推心置腹。
“我這次見著我小時候的夢中情人了?！睖D卓切入正題。
老盛頭也不抬地吸溜著粉條，口齒含糊地說：“知道。用屁股都能想到。”
“那我不說了。”湯頓卓看著老盛新剃的光腦袋撇嘴，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懷疑自己的問題是不上太小兒科了，被人家的屁股猜中。亦或是老盛鑿實聰明絕頂了。
“我替你說?！崩鲜⒉粮蓛糇?，點了根煙，悠悠地點破紅塵：“見到她，你多年的夢想與寄托破滅了。生活的辛勞，使皺紋爬上了她曾經(jīng)年輕美麗的面龐。唉，紅顏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當(dāng)然，我了解你倒不是因為她容顏老去而變心，是感覺上的?！?p> 湯頓卓沉默地點頭，端起杯子和老盛祝酒，一飲而盡，表示被說在心坎上了。
老盛碰完杯，舉著不喝，接著前頭的話茬說：“一般碰上該情況，要么會頹廢墮落，你已經(jīng)夠行為放蕩了，肯定不在此列。要么會心生對安定生活的渴望。你現(xiàn)在是渴望，對吧？”
“瞧你說的。還挺能忽悠?！睖D卓往杯子里添酒添到外溢，喝了一口啤酒沫。
“被我說著了。”老盛撂下筷子，往后的椅背上一仰。“沒啥不好意思的。正常。你啊，也該塌實下來了?；丶野。阉心阏J(rèn)識的尚可考慮姑娘，已婚的、離異的也沒關(guān)系，列出來，一一做個優(yōu)缺分析，SWOT，你讀商科的知道吧?！闭f罷，標(biāo)志性的笑容堆上了老盛的臉。
雖然有點可笑，有點不尊重女性，但不失為科學(xué)辦法，所以湯頓卓表示考慮老友的建議。吃得差不多了，他從腳邊的手提袋里拿出圣誕及新年禮物。
“嘿，叫我買單嘛?！崩鲜⑾蚍?wù)生招手示意。從禮物的數(shù)量里，老盛提出質(zhì)疑：“為什么是三份？都是給我的嗎？”
“美的你。還有你小男友和薇薇安的?！睖D卓分開給每個人的禮物。紅白盒的是老盛的，綠盒的是給小凱的，一個稍小的黃色盒子是給薇薇安的。
老盛搖著紫色盒子，邊聽聲響邊問：“為什么這個最沉？重色輕友。”
“沒你份了?！睖D卓起身要把所有禮物都搶回來。
老盛護(hù)住自己和小凱那份，不好氣地說：“小凱的我給拿著。姑娘的還是你自己送吧?；蛘咦屗瘟⒒皋D(zhuǎn)交。他現(xiàn)在追得可緊了。你想清楚沒？被他追走了，你可別后悔?！?p> “呃，我不想因為一時好玩，耽誤兩個人。”湯頓卓吞吞吐吐地回答，倒是真人面前不說假話。
“別怪我多嘴，還是覺得你們倆有夫妻相?！崩鲜炎仙凶尤M(jìn)湯頓卓手里。“這姑娘雖說沒啥見識，但有靈性。不論是長相身段，還是脾氣性格的，看著處著均叫人舒坦?！?p> “切，仗著學(xué)過心理學(xué)，很了不起是么？老給我做心理暗示。愛屋及烏吧?！睖D卓裝灑脫，心里自然清楚老盛并不是全因小凱和薇薇安磁才說她的好話。但被旁人說道，他總覺得不自在，便扯開話題：“吃完了么？結(jié)帳吧。想去捏捏腳，出去這一大圈的，可把我憋死了。”
“可以，但是不要女服務(wù)員，你也不能讓女的捏?！崩鲜㈤_出條件。
“中。”湯頓卓答允，反正都是一捏，男的讓男的服務(wù)有點怪異，但構(gòu)不上原則性問題，因此是可以妥協(xié)的。
到了店里，還是被安排的異***，老盛也不好特意強調(diào)什么，只能表情滑稽地接受服務(wù)。“你覺不覺得還是中國人最會開發(fā)各種腐敗的享受？”
“不是正合你我之意嗎？”湯頓卓舒服地閉著眼睛?！坝浀糜腥藛栁业氖群?，無非好個洗頭按摩啥的。我又不吸毒好賭的?！?p> 做足底的小姑娘把握機會進(jìn)行推銷：“先生經(jīng)常按摩的話，可以在我們店里辦卡，很優(yōu)惠的?！?p> “辦不起?！睖D卓不假思索地回絕。
“您好會開玩笑，一看您就是高收入的人?！毙」媚镒焱τ偷?。
老盛樂了，逗小姑娘：“怎么樣算高收入呢？”
小姑娘想了想，認(rèn)真地回答：“一個月怎么也要掙一萬以上吧?！?p> 湯頓卓張開眼睛，扭頭與老盛相視而笑。是啊，照他現(xiàn)在后面至少加個零的月薪，如果辭職不干，還能夠回到一個月一萬的生活去嗎？
于是在本年的最后一天，湯頓卓做了一日的苦行僧：他不接電話，把行動電話轉(zhuǎn)到秘書臺；不開車而去乘坐各類公共交通工具，包括公共汽車、地鐵還有火車。他從BJ站坐到天津，跑去勸業(yè)場附近要了一斤狗不理，又顛顛地回到燈火闌珊的BJ。然后冒著寒風(fēng)步行回家，度過了他簡單而快樂的“最后一天”。
新年第一天開始的時候，湯頓卓鉆在被窩里閱讀新買的原版國家地理。如此健康得一塌糊涂的生活，沒有喝一口酒的一天，追溯到上一次是何時？除了讀書的時候有過一陣之外，他想不起來，干脆選擇睡覺。轉(zhuǎn)悠了一整天，睡眠來得格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