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拄著黃蟠跟在那人身后，隨著管家往更深處行去。
一路上只瞧見幾個人，空曠偌大的宅邸，漸漸透出一股子頹敗和蒼涼之感。
灑掃的丫頭不夠，只能今天掃這邊兒，明天掃那邊兒，偏又是黃沙席卷的地方，令人叫苦不迭。
花顏跟在青年身后，對他腰間那只公雞好奇很久了，此刻竟然見得那雞轉(zhuǎn)了腦袋，盯著她瞧，片刻后又閉了眼睛小瞇。
伸手去拽青年衣袖，壓低了聲音道：“師兄，敢問如何稱呼??？”
“溫巽?！?p> “好名字好名字?！?p> “好在哪？”
“溫馴啊?！?p> “……后邊待著?！睖刭愎烂行o語，不想跟她過多廢話。
花顏只好嘆氣，偏頭四處打量。
繞過已有些荒涼的花園，終于到了一處稍顯規(guī)整的院子。
“老爺很久不出門了，我去稟報一聲?！惫芗移查_二人，獨自一人到了正屋外，推門而入，再輕巧地關(guān)上房門。
“師弟如何稱呼？”溫巽從兜里抓出一把米慢悠悠著灑下。
“??？在下，顏辭。”花顏看那公雞脖子伸縮間，就將米粒盡數(shù)吃凈了，一粒米也沒掉在地上。
“哦，來這兒干嘛？”
“你來這干嘛？”
溫巽估摸著沒料到她會反問，當(dāng)下愣了瞬，便道：“抓鬼?！?p> “我與你一樣?！被侟c頭，極為認(rèn)真的模樣。
“你？抓鬼？”溫巽不免失笑，將她上下打量一遍后搖搖頭。
“看著不像嗎？”
“你就沒抓鬼的氣質(zhì)。若說鬼抓你倒還十分像?！?p> “……”誰抓鬼還講究氣質(zhì)？她來這兒不就是鬼先找的她嗎？鬼抓她也算對吧？
“俗話說，七十二行，有些人啊，往那兒一站，別人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八九不離十，那就是氣質(zhì)?！睖刭闵滤龑⒋藲赓|(zhì)與彼氣質(zhì)混淆，還特意好心地解釋了番。
“那你看我像干什么的？”花顏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好，將黃蟠在地上點了點。
溫巽聞言，果然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她一番，片刻后才搖搖頭道：“太平庸了，看不出來?！?p> “……”花顏放棄跟他爭辯氣質(zhì)這玩意兒。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你要怎么化解？”
“化解？又不是玄學(xué)，還談化解？誰作妖，抓住便行了?！?p> “可真輕松。”
溫巽拍了拍公雞，不接她的話。
“誒，你都知道些什么?。俊被伳檬种庾擦俗菜?，還是那句話。
“為什么要告訴你？沒好處的事情誰會做??？”溫巽白眼。
“分享分享唄，我給你寫一個佛文，很靈的?！?p> “你當(dāng)自己是佛祖還是菩薩？佛文想寫就寫？行吧，寫了能有啥效果？別吹了，鎮(zhèn)宅鎮(zhèn)宅，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就是有人作亂罷了?！睖刭銚u搖頭，難得說了句長話。
這話有些耳熟，好像五百年之前她也這么跟小辭說過。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你得親身經(jīng)歷了，才知道對不對，有沒有。
花顏本還想著他是哪個名門正派的人，說不定可能是師君的徒弟呢，結(jié)果說了這么句話出來，頓時打消了她的猜測，這完完全全就是個凡夫俗子，就是比她要會說話些，要會編些而已。
她對他沒啥興趣了，倒對他腰間的公雞有了好奇。
“你這只雞……”
“嗐，別碰，這可是寶貝。就靠著它吃飯呢。師父說這雞平時不叫的，但凡它叫啊，一定有事兒。不過我掛著它這么久了，除了打鳴兒，就沒聽見它叫過?！睖刭忝u公的爪子。
“你還有師父？”花顏詫異。
“不然呢？凡事得有個引路人嘛。我就跟你說實話吧，這一趟還是我?guī)煾附形襾淼?，說是歷練，說能遇上大貴人，能讓我在這行里如魚得水呢?！?p> “……”花顏內(nèi)心滋味莫名。
“你師父沒跟你說具體情況如何？就單單純純讓你過來？啥也沒交代？”
“沒啊，不就這點事兒嘛。溫巽出手，那就沒有不成的事兒?！睖刭銊e提多驕傲了。
花顏嘴角抽了抽，“那你穿這樣……氣質(zhì)？”
“對啊，氣質(zhì)。你看看你簡直俗透了，你穿個道袍誰會信啊，看我，氣質(zhì)。他不就信了？”
“……”花顏上下打量他，扶額。
管家推門出來，見到二人聊天之間毫無陌生，便也就信了七八分。
“你們進(jìn)去吧，老爺要見你們?！?p> 二人對視一眼，溫巽率先邁步。
“老爺性子不穩(wěn)，時而正常，時而不正常，你們小心些。”
“多謝管家爺爺?！被佔焯穑?dāng)即笑瞇瞇鞠了一躬。
管家神色些許不自然，只點了點頭，在外頭候著。
溫巽將門推開，一股子藥味兒撲鼻而來，激得人險些打個噴嚏。
花顏進(jìn)屋時，只覺昏沉得讓人憋悶。
環(huán)顧四周，正對房門的地方有張八仙桌，上面擺著一個神龕，香爐里還插著蠟燭和線香。
左側(cè)是已經(jīng)用銀勾子掛起的布帳，可以見著里頭床上側(cè)躺著一個人。
模糊的人影，蚊帳垂著。
右側(cè)便是多寶閣架子和其中一方小圓桌。
“坐吧?！崩蠣斪拥穆曇敉钢硢『推v，還有一股子厭倦。
花顏給溫巽使眼色，那意思便是讓他問了。
溫巽自是信手拈來，“老爺子啊，我途徑平輿關(guān)，瞧著你們這鎮(zhèn)子里陰氣彌天，在此處久久不散，是以心下頓覺不妙，好奇之下這才行了來?！?p> “……”這不是她開始說的詞兒嗎？
“嗯，道長有何指教？”老爺依舊是倦倦的嗓音。
“指教嘛，也得看看情況如何，才能做打算不是？但這兒吧，人都沒幾個，我想著問誰都不如問本人來得可信，是以這才敲了你家的門。”
“道長說這些，我都聽膩了。只要你有辦法，將小女嫁出去，我自然是重謝?？瓤瓤取?p> “……咳?！睖刭闩隽嘶?，面色一瞬間黑了點。
以往哪個見到他這行的不是低三下四，笑臉相迎的，怎么到了這兒，碰上個假道士不說，還碰到個說話這么不客氣的。
花顏聽著卻是恍了神，嫁女？
外頭的婦人明明說了已經(jīng)嫁出去了啊，怎么還嫁？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