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色微雨初霽,在北湖的一片水波瀲滟中,小舟輕身一葉而去,眨眼便蕩至一片藕花深處。
面對著叢生的荷葉荷花,船夫手腳倒算是利落得很,劃著小槳輕舟慢行之際,還不忘從旁邊摘幾個蓮蓬扔給船上坐著的小姑娘??粗龔纳洗痪弥缶烷_始在那里小孩兒一樣鼓著腮幫子貪吃涼糕,船夫就不禁想要跟她打趣:
“小娘子真是好福氣,得有這樣一個好的兄長護(hù)著你!今日他雇了我這只船便一路催著,現(xiàn)下看來他若真去得晚些,你怕是教那些虎狼之輩生吞活剝了。這老話說得好啊,終身大事,還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年幼識淺,不知道這世道的險惡,將來再找人家,還需多聽從父兄的意思才好啊!”
“是弟弟……”船上的小丫頭剛剝開蓮蓬,就聽著船夫這話沒來由渾身不爽,遂又沒好氣地低聲呢喃道,“還是我養(yǎng)了多年的小乳豬呢!”
“啊?!”船夫猛地一個愣神,又抬眼看了看正側(cè)身倚靠在船頭安然品茶的青衫男子。恰時,他還是單手托著腦袋,眼含無盡溫柔地望著船上那小丫頭發(fā)笑,似乎并沒有反駁否認(rèn)的意思。船夫這才會過意來,尷尬而不失禮貌地一陣?yán)市Φ溃骸芭叮鞘俏已圩荆圩玖恕?p> 小丫頭不滿地暗暗白了那船夫一眼。船夫心說她看著年紀(jì)小小,竟還是個伶牙俐齒不好惹的,于是也不再搭話,顧自劃著手里的小槳在船尾輕聲哼起了小調(diào)。小丫頭還有些不服氣,轉(zhuǎn)頭又去看船頭的青衫男子。見他仍是那樣側(cè)身倚靠在船頭,滿頭青絲仿佛長緞一般攏在他托著頭的那只手邊,一身青衫儼如碧水似的靜淌在他休閑的身軀上,身旁寶劍靜置,手中茶香幽幽,全是一派逍遙世外的神仙模樣,小丫頭就不知怎地有些氣惱起來。她輕輕捻起手里剛剛剝出來的蓮子,隨意一翻手就將它往青衫男子臉上彈了過去,而后道:
“喂,你怎么來了?!你的和尚廟造好啦?!”
不料,這顆蓮子還來不及觸到青衫男子的臉,就被他隨隨便便用兩根手指夾住了。然后他一邊把蓮子丟進(jìn)自己嘴里嚼著,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還不是因為你!大庭廣眾跟人搶桌子,還下棋……現(xiàn)下整個江南都傳遍了!你到底還記不記得祖母的訓(xùn)示呀?!祖母明訓(xùn),自我出世那年起,家中世代任何人不得碰棋!”
“呵,好笑,說得好像你自己從來沒學(xué)過一樣……”小丫頭滿不在乎地回懟道。
“那還不是當(dāng)初你自己閑得無聊,非要教我的!還說什么,琴棋書畫,古之大技,豈能缺一!”青衫男子忽地坐正了身子,湊到她面前輕輕用手指指著她,笑道,“是不是你說的?!”
“啊嗚……”小丫頭眼看自己懟不飛他,不服氣地張口就要去咬他的手指,幸而青衫男子似是早已習(xí)慣了她這樣的伎倆,眼明手快將自己的手指縮了回來。
“還來這招?!”看著她噘起嘴一臉不服的樣子,青衫男子忽地臉上一笑,默默地又把身子一歪,悠閑地倚在了船頭,換了個話題道:“哎,姿姐,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邊那位伴你飲馬江湖一年多的石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知道啊!”小丫頭一邊繼續(xù)低頭顧著剝手里的蓮子,一邊無所謂道:“他父親是史朝義嘛!弒父殺弟,兵敗自盡的那個!”
“知道你還跟他在一起?!”青衫男子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一時竟不知道該羨慕她的心大,還是該擔(dān)心她的智商。
“當(dāng)然啦!不跟他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時候想算計我?!”小丫頭自覺有理道,“我沒教過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道理嗎?!與其讓他在暗處算計我,不如我就在他身邊看著他算計我!他放心,我更放心,皆大歡喜!”
“……”這種異于常人的腦回路大概也就她能想得出來。青衫男子無語地盯著她看了半天,滿心滿臉就是一副我剛才就多余跑出去救你的表情,暗自喃喃道:“真不明白父親他怎么會看上你……”
“你說什么吶?!”不料,這丫頭的耳朵可是靈便得很,“我怎么啦?!我再傻,也不像有些人似的,有心人請個二兩劣酒,就以為人家是天縱英才,對人家推心置腹,還差點做了人家的開國功臣呢!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他叫什么名字???!對,他當(dāng)時化名叫蕭真,囂張的囂,天真的真?。?!”
“嘖……我那是年輕識淺,以為他真的是去鄴城會師圍剿叛軍,缺乏糧餉,才會告訴他藏真圖的事情嘛!”
“是啊,他要是想成仙,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沒把我們?nèi)考业锥纪嘎督o他?!”說起這些,小丫頭臉上略有些慍色,“否則你的和尚廟一蓋十來年,我們倆早就讓人抓去示眾了?!你明知道我是最恨和尚的嘛!”
“那座塔受風(fēng)雨剝蝕年深日久,如果不在上面修建寺廟,找個可靠的人來打理,哪日要是垮塌了,你塔底的墳頭立刻會被人發(fā)現(xiàn)!”
“那你建個大房子也行?。 ?p> “寺立千年為古剎,宅過百年易生妖啊姿姐!”
“哼?。 毙⊙绢^一時說不過他,不服氣地把頭往旁邊一甩,小嘴噘得更高了。
“算了,我懶得同你吵這些!”青衫男子言罷又兀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在那里細(xì)品了起來。
隨后,兩人各自在那里沉默了許久,終是小丫頭先忍不住又朝青衫男子開了口,道,“言歸正傳!真真,現(xiàn)在事已至此,不如你想想,我們該如何善后才好!”
青衫男子默默朝她抬了抬眉眼,看她臉上總算有一副正兒八經(jīng)的神情了,才悠悠飲盡了杯中的茶水道:“藏真圖的事情已經(jīng)傳遍整個江南,我們現(xiàn)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像以前一樣明哲保身,尋個地方避世隱居,從此遁跡江湖,由得他們四處去找。二是釜底抽薪,將那些與父親有關(guān)的棋譜盡數(shù)焚毀,從此之后就算有人知道有這張圖,也無從下手?!?p> “那怎么行?!棋譜是你父親畢生心血!況且我們也無從知道他之前究竟有多少棋譜傳世?!還是明哲保身避世隱居吧!反正我們也過了這么多年了!”
“姿姐,避世隱居雖好,可如今早已不是蕭梁天下,無人再手握重權(quán),又肯費心費力為我們遁跡江湖善后了。當(dāng)年我不過小提了一句,就有人惦記流傳至今。時隔這許多年,你下了一局棋便泄露了行蹤,足見這個方法已不可取。你我想要平安無事,須得釜底抽薪?!鼻嗌滥凶拥溃爸劣谄遄V有多少,自有江寧棋王和石成業(yè)之流去收集,這個不用你操心!”
“可是……”小丫頭略有些憋屈地湊到他身邊,輕輕依著道;“這是你父親畢生所好,是他的珍寶……你真的打算要全部焚毀嗎?!”
“嗯?!你不是一直說他的珍寶是你嗎?!”
“是你!行了吧!”小丫頭沒好氣地回敬了一句,又低聲道,“哎,你要考慮清楚呀,真真!你今日將他這些珍藏全部焚毀,萬一他將來醒了,一定會責(zé)怪我們的!我可賠不起……”
“可你又不知道那張圖到底藏在哪幾張棋譜里?!”
“我知道的已經(jīng)全都告訴你啦!”小丫頭認(rèn)真道,“他從你太師父的棋譜里找到那張圖之后就一直自己在研習(xí)其中的訣竅。我只看過一次你太師父的棋譜,只知道那些跟圖有關(guān)的棋譜,是明眼人一看就下得不合規(guī)矩的。”
“可是我去風(fēng)篁小筑翻過那里所有的棋譜,除了那些已經(jīng)發(fā)霉風(fēng)化揭不開的,根本就沒有一張是明眼人一看就下得不合規(guī)矩的!”
“那就行啦!現(xiàn)在沒有你父親的指點,根本就無從找起!”
“關(guān)鍵你那位石公子他不是這樣想的?。 鼻嗌滥凶訜o奈道,“但如果換成是我,我也不信你居然會一無所知!照道理,一個人如果要把一個秘密藏起來,一定會用自己最擅長的方法,告訴自己最親近的人!不算別的,你再不濟(jì)也算得上是他的嫡傳弟子吧!居然連你都不知道?。 ?p> “好了好了……你就說你現(xiàn)在決定怎么做吧!”
“釜底抽薪!”青衫男子剛出口這四個字,便見小丫頭又要說話,于是連連伸手給她打住道,“無奈之舉!”
“不孝子……”小丫頭閉著眼睛直搖頭,“等你父親清醒過來,他一定會恨死我們的!”
“那不如你猜他是要這些棋譜,還是要你我的命?!”
“……”
小舟緩緩靠岸之后,小丫頭與青衫男子便先后下了船去。船夫收了錢,正高興地回到船里吃著他們剩下的涼糕和香茶。不想,那壺中剩下的最后一點茶水才剛落肚,他便覺得腹中一陣絞痛。他整個人連滾帶爬地想要上岸求救,卻不防此時小舟已經(jīng)慢悠悠隨著水流從岸邊蕩了開去。未幾,小舟飄至藕塘深處,被連天荷葉遮蔽其中,船夫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便自己疼死在了船上。
是夜,江寧城西王家的別院里陡然失火,那兇猛的勢頭連燒了左右鄰里三四家也不見變小。趕巧當(dāng)夜王大年因受驚嚇病危,被他的長子接到城中老宅,才不至于他這把年紀(jì)還要命喪火海。不過,當(dāng)他聽到下人稟報火勢兇猛,別院已徹底陷入火海時,他躺在床上也只得焦急地從喉嚨里發(fā)出來咳咳兩聲。等他想要起身再跟身邊的兒子說些什么,口鼻里已經(jīng)只有出氣沒有進(jìn)氣,就此一命嗚呼了。
次日,王家的這場大火成了江寧城中的爆炸新聞。石成業(yè)得到風(fēng)聲,心中已暗道不妙。自那日在望湖樓讓小丫頭拆穿西洋鏡之后逃去,他便決定要破釜沉舟三管齊下:一面派出人去追捕;一面又出了暗花懸賞;最后就是想登門拜訪王大年,意圖拉攏他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手,并借他棋王之名,招攬江寧棋士各展所學(xué),去解開那些南朝棋譜中的秘密。不想事情竟這樣湊巧,偏偏王大年的別院燒成了灰,連他自己都咽氣了。
如果王大年老邁,又受了驚嚇咽氣是在情理之中,那王家別院里的那場火也未免起得太巧。
為防不測,石成業(yè)往自己家院子里又多添了好幾班護(hù)衛(wèi)。不料,到了半夜時分,他的書房外還是傳來了陣陣嘈雜的喧嘩聲音。石成業(yè)夢中驚起,連外衣也顧不得穿戴整齊便提著刀子趕了過來。不出所料,來的正是前日在望湖樓救走小丫頭的青衫男子。
不過,他今天可沒有穿那身輕便的碧色輕紗衣服,而是穿了一身夜行勁衣,一手執(zhí)綠鞘寶劍,另一手舉了剛剛從石家護(hù)衛(wèi)手里奪過來的火把,臉上滿是從容得逞的笑意?;鸸庥痴罩拢业淖o(hù)衛(wèi)們一個個鼻青臉腫的樣子分外可笑,但作為他們主子的石成業(yè)可笑不出來。他舉著刀上前一步,正用刀尖對準(zhǔn)了那男子厲聲道: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來路?!三番兩次破壞本公子的好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姓褚,名真,是專門看你不入眼,來找你晦氣的!”青衫男子嬉笑著戲言了一句。
“你姓褚?!”石成業(yè)恍如記起來什么似的,驚急道,“莫非你也是棋官傳人?!”
“呵……”沒想到褚真聞言反而又笑了一陣,道:“石公子這樣大的本事,何妨猜一猜!”
“他猜不到的!”未及石成業(yè)應(yīng)答,忽然又有一個對石成業(yè)而言萬分熟悉的聲音從褚真身后傳響過來。眾人定睛去看,但見書房門驀然大開,從里面一團(tuán)漆黑中走出來一名白衣少女,正一手提著小桶,蹦跳著腳步往褚真身旁來。
“蕭七娘?!”見到這丫頭,石成業(yè)可不只是覺得聲音耳熟,“果然是你!”
隨著她的靠近,一股刺鼻的味道也順著風(fēng)向在周遭彌漫開來。人群中開始有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著問是什么味道。小丫頭干脆把手里拿著的桶直接往石成業(yè)腳下一扔,笑道:“這個你們倒不妨猜猜!”
“是火油!!”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突然一聲喊,剎然打亂了石成業(yè)心里的盤算。看著一路滾到腳邊的那只還散發(fā)著陣陣怪味的小桶,以及褚真手里舉著的火把,石成業(yè)已經(jīng)猜到他們想要做什么了。不過,他并不想跟他們一拍兩散,玉石俱焚。別說現(xiàn)在火油還沒點起,就算點起了那又怎樣?有這兩個人在,就等于有了一張活的藏真圖,省心又方便。至于書房里那堆死都找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又有什么緊要?
打定主意要直接抄近路抓人,石成業(yè)可就什么都顧不上了。他忽地目露兇光,把手里的大刀一揮,大聲吼道:“誰給我活捉他們,我賞他黃金萬兩?。 ?p> 正所謂人為財死。有黃金萬兩這四個字buff加成,在場所有石家的護(hù)衛(wèi)立刻人聲鼎沸,打了雞血似的人人敢于拼命,個個勇不可擋。褚真見這幫剛才還一臉無所謂地在旁邊劃水跑龍?zhí)?,任由他如入無人之境般闖進(jìn)來的家伙們突然來了干勁,臉上不禁露出些久違的暢快笑意。
他很久沒有這樣笑了。至少在小丫頭的記憶里,這孩子已經(jīng)一百多年沒有這樣笑過了。很有些奇怪的是,他自長成以來,身形樣貌雖與他父親相像得幾乎一模一樣,可脾氣性子卻完全不見他父親當(dāng)年謙謙君子的儒雅氣質(zhì)。
他非他。褚真不會像當(dāng)年的褚嬴一樣死守著君子之道,也不會抱著棋盤棋譜滿臉興奮,更不會陪著她四處玩鬧,守著她保駕護(hù)航,抱著她視若珍寶。他慵懶喜靜,或許是受了這許多年東躲XZ的成長環(huán)境影響,平時寧愿一個人待在那里彈琴練劍,或者品茶下棋琢磨點什么小心思,也不愛去人多熱鬧的地方,更不要說到處找人下棋這種四處拋頭露面的事情。
可一旦遇事,他的膽量和心機(jī)便一覽無遺,甚至讓人細(xì)思極恐。藏真圖的秘密是他所謂年輕識淺時告訴史思明的,史思明稱帝之后就翻了臉要追捕他。沒成想,他居然敢拜進(jìn)史朝義府中做門客,玩起燈下黑的把戲來。最后,史朝義殺父滅弟,自立為帝,可沒幾日,他又兵敗了。彼時,李唐雖然亂局初定,但四處戰(zhàn)火未息,小丫頭急得咬牙切齒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穿州過省跑遍了許多地方,才在史朝義自盡的小樹林外,一棵老槐樹下見到正抱著酒壺酣然大睡的他。
樹林里還掛著史朝義的尸體,被唐軍歡欣雀躍地圍著山呼勝利。樹林外,小丫頭飛起一腳踢在他身上,直接將他從不可思議的夢中踹了回來。問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會在這種地方睡覺的,他也只是莫名其妙地笑笑。
那時的他,臉上掛著的就是這樣的笑。明明看著是一副溫和涵雅的樣子,卻讓人止不住地覺著其中透露出些陰謀得逞的暢快。這樣的感覺,每每總讓小丫頭像是一個冷顫從花前月下的美夢里驚醒,而后發(fā)覺陪在自己身邊的,其實是她最怕看見的那個人。
俗語有云,外甥類舅。可褚真自己卻很討厭這話。
火把被甩到了小丫頭手里,他玩笑著轉(zhuǎn)過手里的綠鞘寶劍,風(fēng)一般竄進(jìn)那些斗志昂揚(yáng)的護(hù)院人群中。石成業(yè)大概是以為寡不敵眾這話對誰都管用,當(dāng)初李懷仙能圍得史朝義上吊,今天他石成業(yè)也就能拿捏住這兩個平頭百姓。于是,就在他自信滿滿站在人群中,滿腦子想著招兵買馬自立為帝的春秋大夢時,一道黑影已經(jīng)電光火石般掠過他身邊,帶著一抹銀光在他脖子上閃了一閃。然后,他就在他的夢中被生生割斷了脖子,永遠(yuǎn)不用擔(dān)心會醒來了。
石成業(yè)的尸體笑著仰面倒地,黃金萬兩自然也無法兌現(xiàn)了。剛才還打了雞血似的要打要殺的石家護(hù)院們,瞬間被這一幕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在褚真手里的寶劍重新回到綠色劍鞘里時,這些人才像無頭蒼蠅似的一窩蜂全都跑散了。
當(dāng)夜,石家院子里的大火也和前日王家別院里那場一樣,幾乎燒紅了半邊天。不同的是,石成業(yè)生平待人自私苛刻,手下搜羅的也盡是些貪財走狗之輩,這回眼見黃金萬兩落空,居然各起歹心,趁火打劫把石成業(yè)家中的財物洗劫一空。更有甚者,為了避免石家的人報復(fù),將石家妻兒仆婢盡數(shù)殺死。石成業(yè)躺在火堆里,大概做鬼都想不到自己這場好端端的美夢,剎那間就變成了全家人的噩夢。
一場火燒成了滅門慘案。江南道很快又傳開了爆炸新聞。望湖樓里的好事者們又多了一條茶余飯后的談資。新裝修好的窗子外面,雨后的北湖依舊煙水氤氳,霧氣蒙蒙。偶然從遠(yuǎn)處飄來的小舟上,在船夫欸乃的搖櫓聲里,似乎也夾雜著船上一男一女的唏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