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沒人知道這條一直在阿爾佳利斯城旁邊的河流叫什么，這么多年來也沒人給它取個名字，又或許有人給它取過什么獨特的名字，但卻不為眾人所知。
這是一條內(nèi)流河，流量也并不大，河道更稱不上寬闊，但是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在這條河上的航行的船只比起許多流入海洋的大河流更多。
沿著這條無名河流往北去，可以在它的上游看到兩支分流。
其中從西北面匯入的那支，連接著黑暗女士隘口，這個是個東西走向的山間通道，橫穿阿普契尼山脈，將被山脈分割成東西兩塊的提利爾連接起來。
而另一條支流則是從東北方向來的，發(fā)源于邊境親王領(lǐng)，雖然那是一塊混亂、無序，充斥著暴力與死亡的地方，但那些同時也意味著機遇、財富，還有權(quán)力。
那里不缺戰(zhàn)爭，但是戰(zhàn)爭缺錢，貿(mào)易就顯得尤為重要。
邊境親王領(lǐng)大大小小的領(lǐng)主按照地理位置，北邊的主要與帝國的艾維領(lǐng)和群山矮人貿(mào)易，南邊的主要則是主要與提利爾貿(mào)易。
其中阿爾佳利斯的內(nèi)陸河運是一條非常重要的貿(mào)易路線。
不過自從戰(zhàn)爭開始，阿爾佳利斯周邊的難民越來越多，議會宮下令關(guān)閉大門從而阻止難民進入城內(nèi)，水門也在其中，無論是陸地上的城門還是河道上的通路，都被迫關(guān)閉。
但是現(xiàn)在關(guān)閉多日的水門終于敞開，陸地上的城門于前天晚上開啟，河道上的鐵柵欄在今天早上升起。
“船里裝的是什么？”
只是如今河道邊的衛(wèi)兵都是這些商人不曾見過的新面孔，高大的身軀裝備齊全，一看就知道絕不會是城鎮(zhèn)警備隊的人。
“小麥，都是小麥，我在北邊收購的?！?p> 正在過關(guān)卡的商人滿臉笑容，非常熟練的往衛(wèi)兵手里塞了幾枚銅便士，然后說道：
“大人，請你放心，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商人，哪怕是這種多災(zāi)多難的時候，也絕不會逃避稅款，該繳納的稅款我一個銅便士都不會少?！?p> “你們辛苦了，這些就當我請大家去酒館喝上幾杯?！?p> 衛(wèi)兵把手里的錢幣砸在商人的臉上，怒吼道：“滾！老子不是乞丐，也不是混蛋，檢查！”
幾個衛(wèi)兵沖上船檢查貨物，然后報告上面裝的確實都是小麥。
“以阿爾佳利斯議會宮的名義，小麥屬于戰(zhàn)時必需的物資，這些被我們征用了！”
“征用！你們要干什么？大人，我的好老爺，不能這樣??！”
聽到自己的貨物將會被征用，商人立馬慌了神。
“好老爺，尊貴的大人，我認識警備隊長胡安閣下，看在他的份上，開開恩！”
他又一次往領(lǐng)頭的衛(wèi)兵手里塞了幾枚錢幣，只是這次換成了銀白色的銀先令。
“滾開，老子是在執(zhí)行議會宮的指令，又不是搶劫！”
衛(wèi)兵又一次把遞到手上的硬幣打飛，這些銀先令與銅便士一樣散落在這木板橋上。
“再說了，又不是白拿你的東西，去那邊領(lǐng)欠條，你可以去議會宮拿錢，不過我勸你過段時間再去！”
商人順著衛(wèi)兵指的方向看去，之前進城的同行都聚集在那里似乎正等著什么。
接著這個販賣小麥的商人還沒來得及撿起那些被打落的錢幣，就被衛(wèi)兵趕走了。
“船上裝的什么？”
又有一艘船開了進來，衛(wèi)兵照舊詢問著。
“畜肉，風(fēng)干腌制的牛肉。”
這個商人穿著講究，面對衛(wèi)兵的問詢也顯得泰然自若，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例行檢查！”
“你們敢！這些都是要送到阿科爾蒂宮殿的東西，我手上有議會宮頒發(fā)的特別通行證，你們……”
衛(wèi)兵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商人慘叫著讓開了路，隨后這艘船也被沖上來的衛(wèi)兵翻了個遍。
“頭兒！你看這個?！?p> 兩個士兵合力將一個木桶抬出來，木桶雖然有些陳舊但是整潔干凈，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掃過的。
“哈哈，好東西！”
這些獵手團的士兵都是酒鬼，只需要看到這個造型就知道這里面裝滿了酒水，撬開木塞，一陣醇香飄了出來。
“巴托尼亞的白蘭地，這可真踏馬的少見?！?p> 不過這下商人徹底坐不住了，大聲叫喊著讓人來幫忙，船上也跳出來幾個拿著刀劍的男人，與衛(wèi)兵對峙起來。
“這是議員維耶里.達.阿科爾蒂的東西，你們怎么敢……”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城墻上冒出許多手拿長弓的士兵，這些家伙即便什么都沒做，只是站在墻頭就能讓這個商人和他身邊的護衛(wèi)徹底沒了脾氣。
“人給老子滾！船留下，你的貨物連帶著船只都被議會宮征用了！”
商人在衛(wèi)兵的怒吼聲中以及弓箭手的注視下，帶著自己的人灰溜溜的離開，向城內(nèi)走去。
“你們完蛋了，死定了！我認識阿科爾蒂家族的人，這些東西都是賣給議會宮的大人們的，我在替他們做生意，你們這些大兵等著被關(guān)進地牢吧！”
他叫嚷著鉆進街道，但是卻沒有注意到這片城區(qū)很安靜，大白天居然沒什么人露面。
“等你到了議會宮，還能保住性命再說吧！”
不一會街道里傳來他們驚恐的叫聲并且伴隨著打斗，最后人類的一聲聲慘叫非常刺耳。
“下一個！你們怕什么，我們不是強盜，有欠條的！”
獵手團的雇傭兵這種近乎是強取豪奪的做法必然是無法掩飾的，也必定會引發(fā)商人們的不滿。
不過眼下這座城門只許進不許出，只要進了城就不要想出去，都被雇傭兵們給強行限制了起來。
當然也有商人見情況不妙，打起退堂鼓想要原路返回的，但是沒走多遠都折了回來。
都是被綠皮給嚇回來的，一伙綠皮的騎兵就在河邊等著他們呢。雖然這些怪物沒有發(fā)動進攻更沒有傷害他們，可只是看到綠皮的蹤影就已經(jīng)把這些人嚇得夠嗆，不得已只能進入阿爾佳利斯城內(nèi)尋求庇護。
“哈哈哈，費代里戈，你看城內(nèi)雖然沒有人，但是這些家伙一個個不都是錢嗎。”
馬格努斯的身邊站著佛朗德還有人口販子費代里戈，他指著河道上那一艘艘貨船說：
“相信我，這些貨物足夠你大賺一筆?！?p> “那個蠢胖子拉蘭特和沒眼光的菲利波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究竟是有多么愚蠢，錯過了這么大一筆錢。”
佛朗德的酒袋永遠不會離開身邊，說話時也不忘往自己的嘴里灌上一口：
“還是馬格努斯隊長鬼點子多，用議會宮的名義征用，哈哈哈，笑死我了，征用！這會議會宮那些又老又蠢的議員又不能跳出來揭穿我們！”
“可是馬格努斯，這是不是多此一舉啊，反正是一錘子買賣，直接動手搶不就完了嘛，干嘛又是什么議會宮，又是什么打欠條，多麻煩??！”
佛朗德的問題同樣也是費代里戈的疑惑，他們將目光都放在馬格努斯身上。
“給他們希望，讓他們有一個可以騙自己的理由，議會宮打了欠條，有機會拿到錢，不會血本無歸?！?p> 馬格努斯看著那些商人，他們中有的垂頭喪氣，有的滿臉怒意卻不敢言語，面色凝重：
“只要有人相信議會宮真的會付錢，那么就會有其他人受到影響，從而暫時不會徹底絕望。畢竟意志堅定的人總是少數(shù)，敢于行動的更是少數(shù)，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會愿意用自己的腦袋去和士兵的拳頭硬碰硬呢？”
“不，不是拳頭，是刀劍！”
另一位傭兵頭子接著馬格努斯的話，一邊喝酒一邊說：
“不過馬格努斯隊長，打仗是要死人的，別人打起來都是越打越弱，就像我的獵手團，但是西格瑪在上，你……”
佛朗德指著野戰(zhàn)投石機說：“打了這么久的仗，你手底下的士兵非但數(shù)量不見少，連種類都變多了?！?p> “這些扔石頭的玩意這么大，可不容易逃避人們的目光，可出現(xiàn)在這兒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更別說那些騎著野豬的綠皮騎兵，就算是傭兵國度我也不曾見過這些雇傭兵。”
馬格努斯沒有回答佛朗德的問題，于是現(xiàn)場變得安靜下來，氣氛也顯得有些微妙。
“兩位隊長，我這兒還有些麻煩……”
費代里戈不知道是真的有事情還是說見情況不妙，想要說點什么緩解氣氛：
“我的財力不夠雄厚，現(xiàn)金也不夠多，或許沒法把這些東西全部吃下?！?p> “你是準備玩我是嗎？還是說有什么花花腸子，少給我在這兒裝，錢不夠就用人……”
“放心，費代里戈先生，不用為此擔心，辦法多的是?！?p> 被打斷佛朗德非常不滿，不過他也十分好奇馬格努斯有什么辦法，還能變出來金克朗不成。
“你去聯(lián)系這些被收走貨物的商人，只要他們出得起錢，就能幫忙把貨物弄出來物歸原主，到時候不僅能拿回貨物，還能拿著欠條找議會宮要賬，他們一定會動心的?！?p> 馬格努斯指著那些商人，說話時的語氣談不上激昂。
“至于怎么價格和人選，費代里戈先生你應(yīng)該能夠分辨哪些同行是窮鬼，哪些人有有誰可以榨取，不是嗎？”
“好的，沒問題，我能認得出來?！?p> 費代里戈不禁同情起這些商人來了，并且可以想象這些同行的損失會有多么嚴重。
“那么馬格努斯隊長，他們?nèi)绻隽隋X，貨物要還嗎？”
“還他……”
剛剛開口的佛朗德又一次被馬格努斯打斷。
“當然要還，雖然我們這種買賣是一次性的，可還是得講誠信啊，至少得讓人家相信花了錢真的能拿回東西來?！?p> 馬格努斯拍了拍費代里戈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再說了，現(xiàn)在這座城只能進，不能出，他們就算拿回貨物又能怎么，賣給我們還是賣給地下的怪物？”
費代里戈此時心情復(fù)雜，心中生出后悔之意，與佛朗德這種只知道動拳頭揍人的傭兵隊長比起來，馬格努斯更讓人害怕。
“對了，還有拉蘭特和菲利波，他們倆應(yīng)該有不少錢，你可以去找他們幫忙?！?p> 馬格努斯越想越不對勁，這兩個家伙的言行舉止非常怪異，正好試探他們一下。
“帶些值錢的貨物去找他們，并告訴他們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告訴他們有錢可賺，雖然現(xiàn)在入伙賺的少一些，但是他們依然還有機會。”
“馬格努斯，為什么還要找他們，我給你說拉蘭特.梅拉尼那家伙靠不住，就是他把你的計劃透露給我的?！?p> 佛朗德一臉嫌棄，認定這兩個家伙不可靠。
“還有菲利波.普爾奇，雖然以前這確實是一個堅毅且勇敢的人，不過最近他恨不得泡在酒桶里把自己溺死，他的腦子都被酒精給泡爛了?！?p> “佛朗德隊長，我們做這些是為了金克朗，這么多貨物難道你準備打包帶走嗎？”
馬格努斯安慰佛朗德，向這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解釋：
“除了食物這些必要的物資，其他的貨物都得變成金克朗?！?p> 河道上的商人仍然在不斷進入城內(nèi)，他們的表情也從慶幸、喜悅轉(zhuǎn)變成不滿與憤怒，不少人都挨了雇傭兵的拳頭。
這次負責(zé)的士兵不是馬格努斯的人，這些獵手團的雇傭兵動作熟練，一看就知道絕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
不過他們比起馬格努斯手下那些士兵來說就差多了，并且他們都是人，情感復(fù)雜多變，賄賂與哀求都能產(chǎn)生作用。
進城的人里，少數(shù)幸運兒可以避免這次不幸，或是塞了足夠多的錢，又或是利用言語令雇傭兵心情大好而發(fā)發(fā)善心。還有少數(shù)倒霉蛋則狠狠地挨了一頓揍，不但丟了貨物還丟了半條命。
小小的一座城門，上演著一出出精彩的戲劇。
這是馬格努斯的士兵做不到的，他的手下莫得感情，這些普通人隨口一言、隨手一做的事情系統(tǒng)士兵永遠做不到。
此時米爾米迪亞教派的部隊終于趕來，他們來的實在是太晚了，比起獵手團都晚了一天。
騎士們?nèi)蔽溲b，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方，他們身后跟著數(shù)量龐大的武裝信徒，即便有著不少損失，這些武裝信徒的人數(shù)依然是最多的。
而在最后，居然是由琳伊所帶領(lǐng)的難民，他們也跟著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