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小公子便也沒再八卦她的事。
但在安州城外大約三十里處,他收留了一對自稱沒飯吃還被人欺負(fù)的兄弟。
起初,看著兩兄弟面色紅潤,不像餓著肚子的樣子,林思月是不同意幫忙的,最多只同意分點(diǎn)干糧給人家。
姚大人和張大人也是同意她的做法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帶著人也麻煩。
小公子在馬上聽見了,便湊了過來:“你怎么這么沒同情心?”
“若你們暫時沒地方去,就跟著我?!?p> 頗有一副你們都冷漠無情不愿收留人家,我就來收留的意思。
作為他伴讀的謝亦倒是把人哄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林思月沒作聲,私下里則同兩位大人商量:“那兩個孩子,面色紅潤,不像是許久未吃飯的樣子。倒像是特地過來的?!?p> 姚元其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p> 張文和責(zé)給出了建議:“趁人不注意,把兩人趕走也就是了。若小公子問起,就說給了銀子,把人安頓好了?!?p> 林思月?lián)u了搖頭:“可以是可以??墒俏覀儾恢浪麄兊哪康??!?p> “要是放虎歸山就不好了?!币Υ笕苏f:“不管怎么樣,一定要保護(hù)好小公子?!?p> “暫且找人暗中盯著,不要讓他們有機(jī)會接近后頭的糧食和藥材?!?p> 張文和道:“等小公子新鮮勁過了,再想辦法安置了這對兄弟吧?!?p> “小公子現(xiàn)在怕不是覺得自己做了件大善事了?”林思月有些頭疼。
下午停在路邊生起火堆用飯的時候,每個人都分到了自己的口糧。
只有小公子沒有分到。
他等了許久,看著林思月慢悠悠地拿出一個瓦罐,又把肉干和菜干放進(jìn)去,煮了一鍋湯。
看著她給每個人都分了一些,連他讓留下的兩兄弟都分到了,就是沒有他的份。
謝亦要把自己的那份給他,他心里不痛快,跑到她面前,出言質(zhì)問道:“怎么沒有我的?”
林思月喝著湯吃著干餅,解釋道:“您自己開口救了人,總不能讓大家節(jié)省口糧給人家吃。我們便商量把您的口糧分給人家了?!?p> 蕭齊光聽了解釋,反駁道:“我是救了他們,可沒說過要把自己的口糧分給他們。”
林思月笑了:“行,那從下頓開始,我們就不分您的口糧了,就讓人家餓著?!?p> “我也沒說過讓他們餓著。”
林思月攤手道:“那從今天開始,你們自個兒開伙?”
“我們的口糧畢竟也是有限的。”
蕭齊光沒說話,憋著股氣坐到一邊。心想一會兒我就進(jìn)山獵些東西,就當(dāng)著她的面烤,大口大口地吃給他們看。
謝亦則走到她身旁:“從下頓開始,便分我的口糧吧。公子的不能少。”
“那是他自己的事,謝小公子不必這樣?!绷炙荚戮芙^了:“男子漢大丈夫,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總得自己承擔(dān),不能讓別人幫忙。”
“小公子,您說是吧?”
“這是自然?!辈荒軄G了臉面。
“對了,”林思月狀似無意道:“之前我同小公子商量好了,要出個有很多新鮮故事的游記?,F(xiàn)在飯后休息,不需要趕路,我便再多說兩個聽來的故事吧?!?p> 她熱情道:“小公子可要做好記錄?要不要幫您準(zhǔn)備紙筆?”
“不必。”
“這兩個故事叫“東郭先生與狼”和“農(nóng)夫與蛇”?!?p> 這才剛說完一個,小公子就站了起來,氣鼓鼓地走到一邊了:“自己見死不救,還不許別人救。歪道理還這么多?!?p> 張文和輕輕朝她搖了搖頭,私下里同她說:“你何必出這個頭,讓人保護(hù)好公子就行了?!?p> “小公子心性好?!绷炙荚率沁@么回他的:“不過,我確實(shí)要反思自己,總還有別的方法,比如慢慢勸,等人家醒悟?”
姚元其卻笑了:“我倒是覺得,這把公子的口糧分出去也沒什么出格的。據(jù)說這兄弟兩其中大的那個,昨天在林子里頭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了什么?!?p> “既然他們?nèi)滩蛔×?,想必很快就會有動作?!睆埼暮偷溃骸巴砩线€需警醒些才好?!?p> 還是她身邊的王五告訴她,如今外頭的強(qiáng)盜山匪,里頭也有腦子好用的人。
“那兩個兄弟,多半也是這種情況。沿途留下記號,有沒有錢財(cái)之類的,總要先摸個底?!?p> 林思月好奇道:“你們以前也做過這個嗎?”
王五急忙搖頭:“大哥不讓。我也不愿意?!?p> “沒做過就好?!?p> 連帶著林思月都緊張了起來,有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恨不得立馬把電棒拿出來。
小公子看著她懷里的胖兔子,問她:“這是你隨身帶著的儲備糧嗎?”
“是我的家人。”她回答道:“我養(yǎng)了它許久了,它很有用?!?p> “我也離不開它?!?p> “不過是只兔子?!笔掿R光不在意道:“和人比不得?!?p> 人不過也是這個星球上動物的一種罷了。只不過自詡智慧,覺得自己比其它動物強(qiáng)罷了。
傲慢會帶來不好的結(jié)果,總會有一天,人也會走到終點(diǎn)。
不過,她也不想與他爭論。只是因?yàn)橹暗氖拢倌耆擞X得沒面子,想要在嘴上贏回去罷了。
“你說得對?!?p> 正說著,王五慌張跑來,說前頭有匪盜攔了路,兩位大人正在前頭應(yīng)付著。
少年拔出長劍就要往前沖,卻被自己救回來的兩人偷襲劃破了腿。
這還是在他躲閃及時,手中有劍的情況下。
謝亦想要過去幫忙,林思月把人攔了下來:“我去就好?!?p> 她把防狼噴霧藏在袖口,在旁道:“小公子這么真心實(shí)意救你們,自己的口糧舍不得吃也要分給你們,如今你們既然是這么回報人家的啊?”
“那又如何?”其中個頭較高的那位無所謂道:“總之今日你們一定要把錢糧都留下來!”
“就不能再打個商量什么的?看在之前的份上,總也得給我們留一點(diǎn)?”她邊說邊越發(fā)走得離那兩人近了。
“小公子,快把你手中的劍收一收?!绷炙荚逻x擇忽略掉小公子難看的臉色,而是招呼道:“你快來和這兩位兄弟套套近乎,說說你曾經(jīng)對他們的相助之情,好叫我們留著命過去?!?p> 蕭齊光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都這個時候了,還說什么相助之情。自然是要,讓他們留下性命?!?p> “倒也不必。”她帶著笑,走到兩兄弟身旁,左手這么一抬,那兩兄弟就捂著雙眼喊疼。
喊疼的同時,自然還警惕著,拿著手里頭的匕首到處亂揮。
林思月回馬車上掏了兩根繩子出來,遞給蕭齊光:“小公子,麻煩你把這兩人給綁上吧?!?p> “我去前頭看看,還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一旁的王五說:“小姐,我陪您去?!?p> 前頭雖然打起來了,但結(jié)束地很快。畢竟是王孫公子,連帶著護(hù)衛(wèi)都很厲害。
姚大人也審清楚了,說要把這些匪寇送到臨近的府衙去。
張文和嘆了口氣說:“聽說是,去年冬安州疫病的時候,逃出來的,沒有別的法子了?!?p> “他們說的話您也信?!绷炙荚虏煊X出不對勁來:“那也才過了不到兩個月,而他們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是成年舊傷了,能從疤痕上看出來?!?p> 她沒想到,所學(xué)的醫(yī)書還能以這樣的方式派上用場。
張文和是相信她的:“既然這樣,那我們得查得深入些,希望他們不是沖著小公子來的?!?p> 還是等一會她抱著胖胖到關(guān)押這些人的地方看一看,看看他們究竟有什么目的。
在了解到他們專職打家劫舍之后,她也沒了再去的閑心。
自這事發(fā)生之后,小公子好幾天都不說話了。吃飯的時候也一個人躲在馬車上,每每都是謝亦把飯送過去。
謝亦乖巧而知事故。林思月也沒心思給人做知心大姐姐,晚上在客棧留宿的時候還爬上房頂看星星。
還是沒有污染的空氣好,滿天繁星。只是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在這片陌生的星空找到曾經(jīng)熟悉的星座。
“對不起?!甭曇粜〉剿詾樽约夯寐犃耍^一看,這小公子不知道何時也爬了上來。
“那兩個兄弟呢?”林思月問他。
“和他們的同伙關(guān)在一起了,等進(jìn)了城就送到府衙去?!?p> “哦?!?p> “你和姚大人、張大人都知道,為何不告訴我?”蕭齊光問她:“還有,為什么你們一眼都能看出來,他們是在騙人?”
“因?yàn)槟銢]見過真正沒吃飽飯的人。他們不會有這么紅潤的臉色,吃飯做事都會沒有力氣。不會像那兄弟兩,很容易分辨?!?p> “你們?nèi)艉臀医忉專視??!?p> “事事都要別人來教,你自己也是長了腦袋的。別人可不能幫你一輩子。”
蕭齊光也不再生氣,反而覺得她這樣說話很新鮮:“之前說的,出一本有很多故事的游記,還做數(shù)嗎?我要把東郭先生的事記在里頭,就放在第一章!”
“那農(nóng)夫與蛇呢?”
“就放第二章?!?p> “先別討論游記的事了?!绷炙荚抡?jīng)道:“安州以及附近府縣,多山地,樹木多。可以造紙。我出方子,你出錢和人,一起開個造紙的作坊,日后努力讓安州的紙聞名天下。”
“你要入伙嗎?”她真誠邀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