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薇想走，沒人敢強留。
將太子和李惠妃的尸體運回東宮的時候，天空已飄起了鵝毛大雪，李惠妃的死訊，也跟著雪花飄向?qū)m里的每一個角落。
皇宮里頭的人，想來寂寞無事，難得有一件能激起浪花的事，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沒到傍晚，宮里頭的大小主子太監(jiān)宮女基本上都知道了。
不嫌事大的甚至還傳起了太子薨逝的謠言。
眾口鑠金，宋玉薇也不是不知道。
可這不是她所能管控的。
原本已經(jīng)消融的地面，如今又白成了一片。
她站在門廊內(nèi)望著滿天飄飛的大雪發(fā)呆，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場雪了吧。
畢竟春節(jié)都過六天了，還有一天的時間，東京政變就要爆發(fā)。
昨天她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嘉德帝聽沒聽進去。
她覺得百分之八十是沒聽的，不然又怎會有今天這樣愚蠢的事情發(fā)生。
她轉(zhuǎn)身走到太子床旁，看著他昏迷不醒的樣子，腦子里想的全是這些天發(fā)生的事。
李太尉無端枉死，太子桃花散案，后花園焚尸案，翠玉枉死案……如今李惠妃又命喪皇宮，這消息要是傳了出去，李存介非發(fā)瘋不可。
她雖不知這些案件之間的關(guān)系，可總覺得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操控這一切。而這雙手，說是暗月，又不大像，說是太后，又總覺得怪怪的。
真不知著太后是怎么想的，好好待在自家寢殿養(yǎng)傷不好么，非要觸這眉頭。
一想到太后，就不由地想到她與李惠妃爭吵時說的那些話和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
那面目猙獰的模樣，跟宋玉薇印象中的皇姑奶奶簡直天壤之別。
特別是張牙舞抓朝她沖來時的時候，那樣子簡直恨不得將她給碎尸萬段。
難道她真的站錯隊了？
昨天就不該這么魯莽把事情真相說出，將矛頭一下子對準惠妃母子，幫太后洗清嫌疑，這無疑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宋玉薇越想越覺煩躁。
她今天從醒來開始，心情就沒好過。
仿佛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
她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恨不得將它們?nèi)堪喂狻?p> 幫忙將太子和惠妃搬回來的兩個太監(jiān)瑟縮在角落里，一臉震驚惶恐地看著她一把一把的將頭發(fā)往死里薅。
他們從沒見過對自己這樣狠的人。
宮里的主子，哪個對自己的頭發(fā)看得不比命重要？！她倒好，一把把地薅不打緊，還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也不知道噎不噎得慌！
“母妃！”
宋玉苂忽然大叫著從床上彈坐起來，將在一旁啃頭發(fā)啃得入迷的宋玉薇嚇了一跳。
“要死??！”
她一巴掌甩過去，直接將宋玉苂給打懵了。
她看到手上一大把頭發(fā)時，也懵了。
哪來這么多頭發(fā)？！
鬢角頭皮后知后覺地傳來一陣刺痛。
她朝衣鏡奔去，看到自己滿嘴的頭發(fā)，還有被薅得直冒血絲的鬢角頭皮，一陣哀嚎：“啊～你大爺?shù)模猛?！?p> 她都快把這愛薅頭發(fā)的老毛病給忘了。
這毛病雖說是打娘胎里跟出來的，一遇到煩心事就喜歡揪頭皮，啃頭發(fā)，可自從進入暗月，每天被不同的訓練折磨，洗腦，根本沒時間讓她有空折磨自己，漸漸地就把它給忘了。
而如今沒了那種刀山火海里討生存的緊迫感，一遇煩心事就又把它給逼出來了，還薅掉了這么大的一片，這讓她以后怎么見人??！
宋玉苂聽到叫喊聲，更懵了。
被打的人是他，喊痛的不應(yīng)該是他才對么？
猶豫半晌，支支吾吾道：“宜……宜蘭妹妹……我……我殿里有藥，你……要不要用一下？”
“什么藥？”宋玉薇捂著頭皮轉(zhuǎn)身，瞪大眼：“你不會又想著趁機占老娘便宜吧！”
宋玉苂微微一愣，想起那天的事，整張臉頓時緋紅，連忙揮手解釋：“沒，我沒有，我不敢……”
宋玉薇哧聲：“也有你不敢的！你的藥我不用，借頂帽子來?！?p> 宋玉苂又是一愣，連聲道：“好，好……”說著連滾帶爬下床往一旁衣帽間跑去。
太子不愧是太子，就連衣帽間都是正常人的兩三倍，里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冬夏朝服，靴子，冠冕、佩飾……
“我平時不常來?！彼f著，將她領(lǐng)到邊角上專門擺放冬帽的地方，道：“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看著滿架子的帽子，有貂皮的，也有狐絨，銀鼠，虎皮，熊皮的……但凡民間流行的不流行的款式他都有，簡直是奢侈得不能再奢侈了。
當然，宋玉薇對這些并不感興趣，只挑了頂跟衣服顏色差不多的雪狐暖帽戴上，道：“你母妃怎么回事？她武功不是挺厲害的？跟我交手時，那可是招招不留情，怎么這么輕易就被太后給絞殺了？但凡她有所反抗一下，也不至于是這結(jié)果??！”
宋玉苂腦袋瞬間耷拉下來，朝外頭走去，“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母妃有時候?qū)ξ覀兒芎茫袝r候又很討厭我們，特別是受到刺激的時候，恨不得將所有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毀滅，像瘋子一般，可過后她又總說不是故意的，是有道恐怖的力量在支配她身體，迫使她做那些殘忍的事，你說這世上會不會真的有鬼?。俊?p> “鬼？”宋玉薇嗤笑：“我倒是希望這世間有鬼……”
“為什么？”
“那樣枉死的人就可以化為鬼怪，為自己報仇了呀?！?p> 宋玉苂似懂非懂，宋玉薇也不指望他能聽懂，道：“按你這說法，惠妃方才跟太后吵架難道不生氣么？這還不足以讓她變得暴躁？”
“我也不知道?！彼斡衿g來到正殿跪在李惠妃尸體旁，“可能是因為太累了吧。聽說她昨晚在牢房里罵了一整個晚上，我去的時候她累得睡著了……都怪我，不安排逃跑，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宋玉薇站在一旁愣愣地聽著，只覺這真是奇奇怪怪的一家子。
太后奇怪，嘉德帝奇怪，就連惠妃都那么奇怪……
這時辰，惠妃薨逝的消息怕是早就傳開了，嘉德帝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回想他昨日匆匆離去的背影，難道他真的有十分重要的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