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四十七年,薩爾滸明軍大敗之后,徐光啟曾上疏請求編練新軍,神宗批準(zhǔn)了他的奏請。
擢升為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在通州練兵。
但是神宗不久后便駕崩西去,朝廷忙著黨爭,沒人再看得上這個老頭了。
軍餉和武器裝備開始不時被人克扣,甚至直接不發(fā)。
徐光啟在通州的練兵計劃可以說宣告失敗。
心灰意冷之下,已經(jīng)寫好了辭呈。
今日當(dāng)今圣上詔他來西苑面圣,徐光啟袖中捏著已經(jīng)寫好的辭呈便來了。
之前在房山,淶水兩縣開渠種田,研究各種農(nóng)業(yè)作物,對自己所編寫的《農(nóng)政全書》又有了許多不可多得的體會。
既然朝廷黨爭伐異不斷,有心致事,卻無力回天,不如就此離去,回去寫書吧,也算是一種報國的方式。
這就是徐光啟今日前來西苑面圣的心思。
不一會,一小黃門從西苑里匆匆走了出來,招呼道。
“徐大人,陛下宣您前去面圣?!?p> 徐光啟整了整衣衫,對小黃門道了聲謝之后,便率先向里走去。
路過小黃門身邊時,只聽那小宦官說道。
“徐大人大才,陛下求賢若渴,早就在等大人來了?!?p> 嗯?徐光啟愣了愣,這和自己想的有點不一樣啊。
一般情況下,臣子進宮面圣都是要賄賂前來帶路小宦官一些好處的。帶路的小黃門雖然在宮里人微言輕,看似沒有什么能量。
但是,心眼也小。若是熱惱了他們,隨便使個壞,讓臣子在面圣的時候出個丑還是能辦得到的。
徐光啟性格剛直,一向看不上宦官,怎么會去主動賄賂呢。何況本來就是抱著遞交辭呈,退隱歸家的心思來的,更不可能去討好賄賂對方。
徐光啟本來以為這個小黃門會為難戲耍自己一番,沒想到對方面對自己的態(tài)度卻異常謙卑,甚至還有討好的意味在里邊。
再一聽請對方所說的話,不由讓徐光啟有些琢磨不透陛下今日詔見自己究竟有何用意。
沒有多想,徐光啟把心一橫,向里邊走去,頗有一種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西苑中,朱由校正在和畢懋康一起觀看著工匠們制作出來的各種稀奇玩意。
比如水泥,胰子等等。
雖然胰子已經(jīng)在上千年前就發(fā)明出來了,但是卻并沒有什么香味。朱由校根據(jù)前世香水的香味原理,在其中參入了香精,相信在這個時代定會受到達官貴族家的夫人小姐們喜愛。
誰說過一句話來著?世界上女人的錢是最好賺的。
王體乾心思活泛,說道。
“陛下,這些東西如果大批量生產(chǎn)出來,拿去賣的話,定會受到人們的喜愛?!?p> 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王體乾,說道。
“你倒是機靈?!?p> 看到畢懋康有想要勸諫的意思,朱由校便說道。
“這天下,損有余而補不足。每當(dāng)天下大亂之時,都是貧富差距太大而無法彌補之時?!?p> 這時,剛好徐光啟走了進來,聽到了朱由校的這句話,心里不由對這位不愛上朝,寵幸權(quán)閹的‘昏君皇帝’有了一絲改變。
“陛下圣安?!?p> “朕安。”
朱由校笑瞇瞇的打量著這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徐光啟卻有些詫異自己的好友畢懋康為何也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不等徐光啟想明白,朱由校說話了。
“朕拜讀過徐愛卿的《農(nóng)政全書》,此書真可謂我大明之濟世良藥啊,朕有心在整個大明大力推廣,不知徐愛卿有何見教???”
徐光啟沒想到朱由校見面的第一句話會稱贊自己,不由有些恍惚。
連忙拜禮,說道。
“臣惶恐?!?p> 意思雖然謙卑,聲音卻忍不住有些顫抖。
沒辦法,在明朝的讀書人眼里,能著一本流傳于后世的書,是莫大的榮耀,如果能讓更多人拜讀到這本書,更是許多文人更大的期望。
何況像徐光啟這樣,有心報國,愿意做事的人呢?,F(xiàn)在聽到了朱由校的話,怎么可能不激動。
朱由校沒有管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繼續(xù)說道。
“就這么定了,現(xiàn)今許多科舉士子任一方父母官,整天卻只知吟詩作賦,不知五谷雜糧。就讓這本書給他們好好上一課吧?!?p> 徐光啟沒想到朱由校想要把自己的書推廣到如此程度,讓大明每個官員上任前都拜讀一遍。
想象那個場景,自己的每個同僚都以是否熟讀并應(yīng)用自己的書,作為一項為官是否合格的標(biāo)準(zhǔn)。
徐光啟心里更加激動了。
朱由??戳丝葱旃鈫⒓拥轿⑽㈩澏兜纳碜?,嘴角露出一絲老狐貍得逞的淺笑。
小樣,還治不了你?還敢隱退不干了?這么大才華能讓你回家養(yǎng)老浪費了?
熟悉徐光啟的朱由校知道,徐光啟在通州練兵不順利,又受到閹黨的攻殲,最后憤然隱退回家,直到崇禎年間才再次出仕。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魏忠賢的閹黨要搞,徐光啟也不能讓他退隱歸家。所以,朱由校不得不表演這一段。
看到時機差不多了,朱由校問道。
“徐愛卿大才,如今國事蜩螗,可有良策?”
徐光啟回過神來,答道。
“清吏治,練新軍,開源節(jié)流,大明則可大盛?!?p> 聽到徐光啟的答案,朱由校有些失望。想不到也拿這種空話套話來騙自己,真以為自己什么都不懂?
“如何清吏治?如何強軍?如何開源節(jié)流?”
朱由校不打算放過他,繼續(xù)追問道。
經(jīng)過剛才的接觸,徐光啟知道朱由校不是外邊流傳的那樣昏庸簡單。自己剛才的回答顯然沒有令對方滿意,斟酌片刻,欲言又止的打量了一眼周圍。
朱由校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來所要說的內(nèi)容可能石破天驚,于是說道。
“你們都下去吧,不得靠近朕二十步以內(nèi),否則立斬!”
周圍的太監(jiān)宮女們從來沒有見過朱由校這樣的時候,嚇得趕忙遠(yuǎn)離。
看到畢懋康也要離開,朱由校說道。
“畢愛卿在這聽聽吧。”
畢懋康看了看走遠(yuǎn)的眾人,答應(yīng)了一聲。
“臣遵旨。”
不一會,周圍只剩下了朱由校,徐光啟,畢懋康三人,在無其他人在周圍出現(xiàn)。
“現(xiàn)在徐愛卿可以說了吧?”
徐光啟斟酌了片刻,把心一橫,說道。
“陛下,現(xiàn)今朝堂黨爭愈演愈烈,真正有心報國之士,無不陷入這無謂的漩渦當(dāng)中而無法自拔。陛下登基以來雖暫時穩(wěn)住了各方勢力,但卻只疏于表面?!?p> 朱由校嘆了口氣。
“所以朕才實行吏員轉(zhuǎn)官之策啊。”
反正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了,徐光啟不吐不快了。
“此策若想有見效,耗時悠長,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诔伎磥?,當(dāng)此時,非陛下用雷霆手段不可平息。”
朱由校一震,想不到徐光啟做為文臣當(dāng)中的一份子,竟然會覺得自己該這么干,看來真正有識之士這么想的還不少吧。
長久的爭斗,其實官員們也已經(jīng)累了,只是已經(jīng)陷入了這個漩渦無法自拔而已,渴望著做皇帝的能夠當(dāng)個調(diào)停員,結(jié)束這一切紛爭。
“繼續(xù)說。”
“現(xiàn)今當(dāng)兵吃空餉已經(jīng)司空見慣,在冊十萬兵員,實際能有五萬都已經(jīng)是既得利益者發(fā)了善心。朝廷每年所費巨額軍餉,有一大半被層層分搶,士兵所得十不足一?!?p> “兵士有功無賞,有過必罰,每月所得銀餉不足全家一人飽腹。上陣所用兵器,多數(shù)粗制濫造。如此怎可能打贏勝仗”
徐光啟此刻的聲音句句振聾發(fā)聵,擲地有聲。
“財政方面,朝廷全年之稅收甚至不足于宗室藩王每年之俸米。每年漕運之所耗,乃京師所得之米兩倍。”
“臣以為改革宗室俸祿,開海運,以迫在眉睫。”
當(dāng)徐光啟終于說完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風(fēng)從他的身邊刮過,撩動著他的發(fā)須。
他知道,今天這些話若是流傳出去,各個階層的既得利益者們他都將得罪個遍,最后的下場他已經(jīng)有所預(yù)料。
最重要的是,他的這番話連陛下也可能得罪了。讓陛下去革自己家親戚的命,去削藩,而且還是當(dāng)著人家的面說的,如果現(xiàn)在朱由校把他拉出去自己砍了,都不會有人覺得不對,反而會拍手叫好。
現(xiàn)成的例子就在本朝,方孝孺,齊泰,黃子澄鼓勵建文帝削藩,最后搞出靖難之役,自己也沒有落了好下場。
但是,此時此刻,徐光啟還是說了,帶著一股決絕的意志。緩慢的閉上了眼睛,等著朱由校的處罰。
一直在一旁聽著的畢懋康此時已經(jīng)傻了,有些問題他雖然知道出在哪里,但是并沒有這么詳細(xì)。此刻聽完才知道大明已經(jīng)病入膏肓,有這么多的痹政。
畢懋康也更加沒有勇氣去說出來,尤其還是當(dāng)著皇帝的面說。此刻他被徐光啟的舉動和所說的話,深深的震撼了。
接著又開始為自己這個好友擔(dān)心,想要說些什么,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場面一度安靜的可怕。
良久后,徐光啟并沒有等到陛下如何處罰他的旨意,反而聽到朱由校略顯疲憊的一句話。
“徐愛卿,你入閣吧。”
徐光啟和畢懋康同時傻了,想不到等來的會是朱由校這樣的一句話。
徐光啟有些哽咽。
“臣......臣......臣愿為陛下,為大明破開這重重黑暗,還我大明朗朗乾坤!”
徐光啟對明朝現(xiàn)在所存在的問題雖然認(rèn)識到得不是那么全面,但是,能看出這些問題,并且有勇氣說出來,還想要去改變。
光這一點就足夠了。
來到明朝以來,朱由校太累了。想要改變這一切,光靠自己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需要幫手,很多的幫手。
雖然徐光啟有明朝科學(xué)家的稱號,但是他更有開眼看世界的眼光。
于其讓他去研究槍炮,農(nóng)政,數(shù)學(xué),歷法,不如讓他進入到帝國的核心,對明朝對華夏的發(fā)展更有幫助。
乾乾靜聽
謝謝我愛王婷婷一直以來的打賞,說實話,有點受之有愧,我努力寫好每一章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