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王在晉等在意圣上是不是真的會親臨山海關(guān),何時會來。
底層的士兵們也同樣好奇,不過他們好奇的點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還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梁夢環(huán)和張彝憲聽到這個消息后心下卻是一喜,剛從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著實把兩人嚇得夠嗆,現(xiàn)在總算是把命先保住了。
至于陛下來了后會是什么樣的后果,等到那時再說吧。
尤其是張彝憲,太監(jiān)是被閹割過的,禁便能力本就不強,時常會有失禁的時候。所以太監(jiān)才會常在身上掛一香囊,以遮擋身上的尿騷味。
剛才被周敦吉一嚇,小便不受控制的就流了出來,而且還是光著身子的情況選,被眾人看了個正著,著實尷尬。
此時看到眾人的注意力從他們身上移開,剛剛死里逃生的二人,還沒來得及慶幸,便看到其余幾名錦衣衛(wèi)徑直朝他們這邊驅(qū)馬趕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其他人也很好奇,這幾個錦衣衛(wèi)究竟會如何處置梁張二人。
尤其是周敦吉,將苗刀穩(wěn)穩(wěn)握在手里,重新架在了梁夢環(huán)的脖子上,準備隨時殺之而后快。
卻忽然聽其中一錦衣衛(wèi)高聲喊道。
“奉圣上口諭,梁夢環(huán),張彝憲二人不遵旨意,以謀逆罪論處。拿下!”
此話一出,令在場的眾人都是一驚,不由看向梁張二人,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就直接被定義為謀逆了呢?
周敦吉及其身后的兵士們也愣了,都已經(jīng)做好殺人的準備了,最后等來的卻是這個。
話音剛落,幾名錦衣衛(wèi)便立即翻身下馬,將二人拖死狗一般架了起來,向外走去。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以至于旁邊周敦吉等人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yīng),人便被帶走了。
對于錦衣衛(wèi)如此行事,很多人都摸不清其中意味,有些茫然。
但是此刻一直觀看完全程的朱由校心里跟明鏡似的,他當(dāng)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錦衣衛(wèi)便是受了他旨意才這么做的。
但是朱由校此時卻為另外一件事感到糾結(jié),那就是周敦吉所犯的事該如何處理。
直接斬首處死,肯定是不行的,哪怕讓他死在拼殺的戰(zhàn)場上也總比死在自己手里強啊。
而且對方也確實是一個敢作敢當(dāng)?shù)臐h子,綁了梁張二人也是事出有因。
但若是不處理他們,朝廷的威嚴何在,軍法何在,難道讓其他將士們也跟有樣學(xué)樣不成?
正在朱由校心里想事情的時候,一直跟在他身邊看熱鬧的老兵,看到他此時的樣子不禁好奇的問道。
“哎,我說兄弟,你就不好奇當(dāng)今皇帝什么時候會來?”
朱由校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老兵興奮的神情,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老兵一邊好奇的打量朱由校,一邊又沖王在晉等人所在的方向不時張望,嘴里還嘀咕著。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也像咱們一樣一個鼻子兩個眼,聽說做皇帝的都是真龍轉(zhuǎn)世投胎。”
說著,老兵又興奮地湊到朱由校近前,說道。
“你聽說了嗎,皇帝無論吃的用的都是金子做的。想想,那得多有錢啊?!?p> 不光眼前的老兵這樣想,周圍其他兵士們也時常會有這樣類似的討論。
朱由校搖了搖頭,暗自苦笑一聲。
世人都以為做了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可以有用不完的金銀財寶。只有真正到了那個位置的人才知道,皇帝根本不自由。
身邊的所有人都在暗中觀察你,揣測你,從而能夠做到真正的欺瞞你。
而你又在想方設(shè)法地隱藏自己,變得讓人看不透,猜不著。
每日一言一行都是在演戲。
吃飯喜歡哪個菜,不能一直吃,以防有人會下毒,也為了不讓這道菜的食材在市面上被烘托成高價,影響了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喜愛的妃子不能過于表現(xiàn)出來,否則那妃子遭到后宮妒忌,說不定那天就會意外落水而亡。
想要處置的人因為種種原因只得笑臉相迎,想要提拔的人因為層層阻礙只得繼續(xù)打壓。
哪怕上個廁所都有一堆太監(jiān)宮女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和妃子們同個房,門外都有專門的太監(jiān)在聽音記錄著時間。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是個正常人也得給折磨的心里不正常了。
人們總說明朝的皇帝多奇葩,還不如說明朝的皇帝們更想活的像個正常的人。
朱由校突然問那老兵。
“你覺得當(dāng)今圣上怎么樣?”
那老兵一愣,奇怪的看了朱由校一眼,然后理所當(dāng)然的答道。
“老漢我那知道啊,老漢又沒有見過?!?p> 聽到對方的回答,朱由校苦笑一聲,又換了個角度問道。
“你覺得當(dāng)今圣上登基以來你們的生活有沒有什么改變?!?p> 這樣詳細的詢問,老兵可真有的答了,想了想后說道。
“之前拖欠的餉銀差不多已經(jīng)補齊了,不然你以為這次川軍鬧餉這么輕松就可以平息下來?還不是拖欠的餉銀少了,所以參與的人自然也就少了?!?p> “然后呢,只有銀錢嗎?有沒有其他方面?”朱由校滿懷期待地問道。
“其他方面?”老兵繼續(xù)想了想,“咱當(dāng)兵吃糧,除了銀錢還有什么其他方面可關(guān)心的?”
朱由校有些失望。
不禁想到前世里,那些軍人們除了金錢以外,為國為民的榮譽感也是他們很看重的一點。
現(xiàn)在兩廂對比之下,朱由校知道,對于士兵們思想覺悟的引導(dǎo)該提上日程了。
但是一切都必須建立在掌握絕對的軍權(quán)基礎(chǔ)之上,其他的改革才能夠順利實施下去,否則只能是空中樓閣。
現(xiàn)在軍機司已經(jīng)設(shè)立,自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大步,地方官員們阻擋邊軍入京不過是逼不得已的最后手段了而已,只要這次闖過去,一切將水到渠成。
時間過得很快,沒出半日,圣上將要親臨山海關(guān)的消息便傳遍了山海關(guān)及周圍地區(qū),如同飆風(fēng)一般沿著遼西走廊迅速傳向整個遼東地區(qū)以及周圍蒙古各個部落。
消息的流傳速度永遠比人的行進速度要快,朱由校御駕還沒有到底山海關(guān),整個遼東地區(qū)的軍隊和土紳幾乎都知道了。
一直與明軍處于敵對狀態(tài)的后金自然也不例外。
當(dāng)努爾哈赤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確確實實震驚了一把,畢竟他如今已是年過半百,自從記事起,明朝的皇帝換了好幾任,卻全都如縮頭烏龜一般,呆在明朝的北京城中就從來沒有出來過。
北京城那繁華的外表下,就如同一個鑲著金邊的籠子一般,死死的將明朝的皇帝們困在了里邊。
既然那明朝小皇帝都已經(jīng)親至山海關(guān)了,看來之前和山海關(guān)御史梁夢環(huán)等人商議好購買糧草的事情恐怕要泡湯了。
想到這里,努爾哈赤有些惋惜。
畢竟后金軍正在備戰(zhàn),其中重中之重便是糧草問題。后金中人不事生產(chǎn),之前只能靠半魚獵半農(nóng)業(yè)為生。
最近幾十年,遼東天氣愈來愈寒冷,北方的土地已經(jīng)不適于耕種,狩獵所能捕獲的獵物也越來越少。
唯一的生存之道就只有去搶明朝漢人手中的糧食來應(yīng)對越來越寒冷的天氣。
努爾哈赤之所以要急于攻取沈陽等地,主要原因便是糧食問題。
之前讓四貝勒皇太極迎娶蒙古科爾沁部莽古思的女兒,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糧食。
要知道,如今后金在東蒙各部之間有著許多商隊,通過蒙古人的手將糧食從明朝手里購買過來,全都是靠著聯(lián)姻關(guān)系才能如此左右逢源。
商隊幾乎人均數(shù)匹馬來回托運,但依舊杯水車薪。
之前好不容易與明朝官員談好的購糧事宜,卻因為朱由校忽然到達山海關(guān),而直接成為泡影。
這不禁讓努爾哈赤對朱由校尤其憤恨。
努爾哈赤轉(zhuǎn)頭看向身后自己的兒子們,問道。
“如今,你們可有什么好的辦法沒有?”
聽到努爾哈赤將這個問題拋了過來,在場的眾貝勒們?nèi)疾蛔杂X的低下了頭,保持沉默。
努爾哈赤原本也沒有指望自己這些只知道上馬打仗的兒子們能夠給出什么高明的見解,此時只是略微失望了一下,卻也沒有在意。
正準備揮退眾人時,卻聽到一個聲音響起。
“父汗,您常讓孩兒等習(xí)讀《三國演義》這本書,孩兒不敢忘父汗的教誨,時常專研?,F(xiàn)在想來,其中正有一計或可解父汗的困惑?!?p> 皇太極想起之前范文程曾和他分析過,若想將來成功承襲汗位,便要時不時的在父汗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能。
這樣做雖然會在一眾貝勒中有些木秀于林的風(fēng)險,但成功后得到的獎賞也將是驚人的。
此時就是一個機會,皇太極思考片刻后,覺得不能再繼續(xù)藏拙,于是鼓起勇氣說道。
努爾哈赤轉(zhuǎn)過頭來看到是自己的第八子皇太極出言,微微有些好奇。在他的映象里,自己的這個兒子一貫喜歡將所有心思都深藏心底,輕易不露于人。
這次怎么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第一個發(fā)言,而且看其表現(xiàn)還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努爾哈慈笑著問道。
“哦?皇兒有什么高見,不要扭扭捏捏的,說出來聽聽?!?p> 皇太極沒有猶豫,直言道。
“離間計?!?p> 離間計?努爾哈赤聽到這里不由眼前一亮,《三國演義》這本書他自然也早已熟讀,對于其中的各種計謀不僅熟悉,還經(jīng)常應(yīng)用于實戰(zhàn)中。
自起事以來,還未嘗一敗。
此刻只聽到皇太極說起離間計這三個字,便已經(jīng)想到了很多。
沒讓努爾哈赤久等,皇太極已經(jīng)將一張寫著滿文的紙張遞到了他的面前。
“孩兒愚笨,只能將其記在紙上,方便查漏補缺?!?p> “請父汗過目?!?p> 努爾哈赤將紙張拿在手中,深深的看了皇太極一眼,嘴角不由輕笑。
還是改不了喜歡藏拙的性子??!即使現(xiàn)在這個時候想要表現(xiàn)自己,也只是表現(xiàn)給自己,卻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其中的內(nèi)容。
難道就不怕自己將信中的內(nèi)容公之于眾?
努爾哈赤玩味的笑了。
皇太極的這一系列反常行為,更加劇了其他貝勒們的好奇心,想要知道信中究竟是什么內(nèi)容。尤其是雖年幼卻早慧的多爾袞。
渴望父汗看完后會將信中內(nèi)容親口講出來。
卻不料,努爾哈赤看完后,只是將信紙揉在了手中,然后說道。
“好,就依你的意思辦。”
說完,將信竟然一把火燒了,沒有絲毫要公布出來的意思。
看到這里,皇太極眼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過,和身后低眉順眼站在那里的范文程不著痕跡地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