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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臣

第049章、險地

蜀臣 茶漸濃 2028 2021-02-06 19:18:00

  人皆椎結(jié)左衽,邑聚而居,俗好巫鬼禁忌,能耕田。

  地多雨潦,寡畜生,又無蠶桑,故其郡最貧。

  牂柯郡,歷來被稱之為大漢最貧瘠、生計最難續(xù)的郡。

  對于鄭璞一行而言,一路行軍而來,自踏入平夷縣開始,便感受到了何謂之“天無三日晴,地?zé)o三里平”。

  前往映山豁,區(qū)區(qū)不足百里的路途,他們竟足足行走了八日!

  拜雨水充沛及悶熱所賜,行軍于途,或在碎石崎嶇的山澗河谷中穿行,或揮刀劈開枝節(jié)橫生肆意蔓延攔路荊棘草木。

  且,些許行途路段,有山石突斷,前方兀然凸起數(shù)尺之高!

  以致裝滿糧秣輜重的笨重輜車,無從推行。只得讓士卒們將糧秣輜重等物卸下,人力背負(fù)及扛抬車體過去,方能通行。

  更令人沮喪的,乃是驟雨來去匆匆。

  前一息尚且晴空萬里,數(shù)息之后,竟不知從何處冒出些云朵,急匆匆灑下一陣急雨便飄遠(yuǎn)而去,似是唯恐陽光見怪般。

  將眾人淋得衣裳半濕,冬日微風(fēng)徐來,不由渾身難受。

  鄭璞亦然如此。

  隨手沿路拔出幾張不知名的闊葉子,折疊一番做成兩只簡易的斗笠,分別給身側(cè)的傅僉及李球覆于頭上。

  唉,丑陋無比,權(quán)當(dāng)聊勝于無吧。

  年幼者,身骨未健壯,陽氣未彌生,驟然淋雨極易感風(fēng)寒病邪。

  他可不想,屆時歸去成都時,還需帶一布囊的小兒遺物。

  一番艱難跋涉,習(xí)慣了“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怪異,他們終于趕到了映山豁。

  相傳,映山豁的稱呼來由,乃是仲夏時節(jié),此地的映山紅會怒放,染紅整片丘陵河谷,蔓延至天際,與湛藍(lán)蒼穹形成涇渭分明的錦繡旖旎。

  但現(xiàn)今已入冬,此處雖尚有綠意點綴,那群芳競秀的場景,卻是無緣目睹。

  此處為傾斜坡地,有數(shù)條溪流涓涓,從陡峭山側(cè)蔓延而下,蜿蜒流轉(zhuǎn)于碎石土礫間,注入不遠(yuǎn)處的河流中。

  于蒼穹之上俯瞰,但見西北高東南低的地勢,干流河谷束放相間,除部分河段河谷開闊有河谷小盆地外,其余均為深切峪谷。

  雖河不甚寬,且處于秋冬枯水時節(jié),河水至淺處不過約莫四尺,無需舟筏亦可橫渡。

  但沿岸卻是崩石林立,險灘櫛比,河床陡峻,人畜皆難通行。

  如此地勢,縱然有十萬兵馬來襲,亦無法一并鋪展開來。

  若是在此依山修壁壘、筑防御工事,受敵面亦僅容七八百兵卒并力向前。

  恰是易守難攻之地,修筑戍圍的不二選。

  唯一可慮的,便是糧秣的補給了。

  若是敵遣大兵來,于戍圍外困而不攻,待守軍耗盡糧秣,則可不費吹灰之力,盡禽之!

  鄭璞看罷此地地形,心中凜然。

  急忙讓人去尋依舊在遠(yuǎn)處督斥候警戒的柳隱,以及兀自與板楯蠻挖壕溝壘土筑高營的句扶,盡拉往高地?zé)o人處合計。

  亦不作那套繁縟禮節(jié)客套,直接便以手指著陡峻的河床,輕聲謂之,“孝興,休然兄,此處地形守勢占盡優(yōu)勢,我等雖僅六百兵卒,但縱使賊子朱褒遣敵來十倍,亦不為懼。然而,亦有一憂,朱褒若思及,我等將陷入死地矣!”

  甫一話落,句扶便會心而笑,“子瑾所指,乃是困守時,我軍的糧秣之憂乎?”

  而那側(cè)的柳隱,亦嘴角含笑而不語。

  看來,他們也都看到此處死穴了。

  “然也!”

  鄭璞頷首,眉目舒展,囅然而笑,“似是我危言聳聽了。”

  笑罷,又?jǐn)咳?,神情莊穆問道,“我等率軍此來,僅攜來一月之糧。卻是不知,平夷那邊的李守將何時將其余糧秣送至?”

  嗯,此戍圍預(yù)計的積糧,乃是足兩月之用。

  然而,初來乍到,戍圍營寨尚未樹起,且此地雨水太多,糧秣運來亦難以存放等緣由,他們便與守備平夷縣的李遺商議,后續(xù)糧秣過些時日再遣人送來。

  “李守將聲稱,月半之后,糧必運至?!?p>  此次,乃是一直負(fù)責(zé)戒備等事的柳隱出聲而答。

  年過三旬,性情已有持重之風(fēng)的他,還微蹙眉發(fā)問,“子瑾,是否覺得有不妥之處?”

  “不妥,倒是談不上?!?p>  先是露齒而笑,鄭璞微微搖頭,又聲音淡淡,略帶憂慮,“乃是心中頗有忐忑。休然兄,孝興,我等從平夷進(jìn)發(fā)此地,耗費于途的時日,確是太多了?!?p>  話落,句扶頓時滿臉肅然。

  側(cè)頭目顧柳隱而去,卻發(fā)現(xiàn)他亦斂容凝眸,凝眉成川。

  柳隱早年尚游俠,常年只身游獵山野外,對未知危險的嗅覺極為機(jī)敏。

  聽罷鄭璞的擔(dān)憂,他亦倏然憶起,行軍于途時,斥候偶然撞見的那些短褐穿結(jié)、衣衫襤褸,且形銷骨立的椎發(fā)南中蠻夷。

  那時,他見這些蠻夷身形單影只,徒手跣足正在山野采集植物果莖,便不以為念。但卻是忘了,這些人亦有可能,為了一日果腹之餐或微末之財,而奔去叛軍告信。

  若果真如此,熟諳地形的叛軍,會拖延時日,放任他們立下戍圍否?

  以軍中常理,應(yīng)是選擇在他們立足未穩(wěn)時,大舉來襲才對吧?

  “子瑾之擔(dān)憂,我知矣!”

  微作思緒后,柳隱便朗聲而道,“戍圍修筑未畢前,我讓麾下斥候,盡可能探得遠(yuǎn)些,定不會讓朱褒賊子有掩軍而來之機(jī)!”

  “休然兄之言,正是我心!”

  句扶重重頷首,亦緊接出聲,“子瑾莫有憂!我部下皆賨人,皆是健壯老卒,亦善修筑此戍堡工事。我稍后叮囑幾句,盡早將戍圍修筑成型。哪怕那賊子朱褒得到消息整軍來襲,亦無機(jī)可乘!”

  “休然兄,孝興,你二人這是作甚?”

  鄭璞聽罷,連連擺手,笑而做戲謔言,“我不過甫臨軍陣,心略有不安耳,并非指摘二位任事疏忽。再者,二位多有操勞,唯我無所事事,安敢頤指氣使邪?”

  言罷,又輕聲謂之,“休然兄、孝興,我是擔(dān)憂李守將運送后續(xù)糧秣來時,會遭遇賊子朱褒的騷擾。便想便分出一半兵卒,現(xiàn)今前去將糧秣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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