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胡服馬鐙
魏武侯眉頭一皺，不解中帶著不悅：“胡鬧，寡人在同將軍商議國之大事，你胡亂插什么嘴！”
公叔痤早就知道魏瑩想去邊地，但那日談話中魏瑩說的他想去上郡，卻不是慶陽，一會兒一個主意，年輕人真的是不知輕重，他拱手說道：“公子不曾帶過兵，也不曾管理過地方。”
魏瑩趕忙打斷公叔痤的話，說道：“君上，兒臣不是胡鬧，兒臣只是想跟著李將軍在慶陽鍛煉一下?！?p> “要歷練，又何須在慶陽？慶陽剛剛成為魏國之地，派駐官員、編冊胡民、抵御義渠，這都是千頭萬緒又不可出一絲差錯的瑣事，你留在這里有什么用？你能幫到李將軍嗎？”魏武侯說道。
“君上說的是！李將軍河西老將，又是名門之后，慶陽料也無憂?！惫屦顟偷溃揪筒辉肝含撟鲞@種異想天開的事情。
“丞相，瑩此前就說過，我軍并未重創(chuàng)義渠主力，義渠三部實力尚在，可戰(zhàn)之兵加起來足有十萬之眾，而李將軍只有兩萬騎兵，要他如何守??？”魏瑩反問公叔痤。
“公子，義渠騎兵多是烏合之眾，不過是草原臨時征召的青壯，這些人拿起刀就是所謂的義渠騎兵，但無鎧甲亦無訓練，戰(zhàn)力遠遠不如我河西之騎兵?！?p> “我軍雖強，能夠以一敵五嗎？”魏瑩再問。
“這?！惫屦钫Z塞，說道：“義渠來犯，一則可據城而守，二則上郡、河西之兵可以派出援兵，無需李將軍以一敵五啊?！?p> “丞相，瑩知丞相之意，丞相之言這也是我中原對胡人常用之策，筑堅城、扎重兵。然這是胡人攻我們守，胡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所有的主動權都在敵人手中，出了城外，草原皆是胡境，非魏境！”
公叔痤從未關注過同胡人作戰(zhàn)之事，何況這本就是困擾中原諸侯多年的問題，周天子不也是被犬戎趕走的嘛。魏瑩貿然發(fā)問，要他怎么一句話就可以解決。
魏武侯動了動身子，看著魏瑩說道：“那你說，如何占據主動？”
魏瑩莊重的說道：“一是穿胡服、學騎射，學胡人以強魏國之騎兵。”
“什么！”大殿上三人聞言都大驚失色，難以置信。
“學胡人，公子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公叔痤久居官場，趁著魏武侯還沒有發(fā)怒，搶先一步，語氣重重的說道。
“君上若不解，可以問李將軍?！蔽含撜f道。
縱是不動如山的李宗，也被這突然被點名驚到了，他搖搖頭的看著魏瑩：“臣不知公子何意？”
“將軍，請問我河西騎兵作戰(zhàn)時穿的是什么，而胡人的騎兵穿的又是什么？”
“稟公子，河西騎兵是魏國最為精銳之騎兵，皆有頂盔、胸甲、腿甲，胡人只是布衣而已，并無護甲。”李宗答道。
“瑩問的不是盔甲，而是盔甲下面的衣服，我河西之騎兵所穿軍服，是從武卒的服飾改良而來，武卒的服飾又是中原深衣稍加改良得到的，長袖長袍，步卒用之尚可，騎兵用起來可是大大的不便！”
“騎兵之兵服也不似貴族長袍這般臃腫?！崩钭诖鸬馈?p> 魏瑩點點頭，看向魏武侯，說道：“君上，兒臣在外面準備了有兩人，分別穿著魏國騎兵衣服和胡人騎兵的衣服，能不能讓他們上來，誰優(yōu)誰劣，君上一看便知！”
見場面已經偏向了魏瑩，魏武侯只好點頭說：“讓他們進來！”
魏瑩拍拍手，兩個男子應聲進到大殿之上。
兩人中一個是魏國騎兵龍賈，穿著灰色的深服，寬寬的袖口幾乎垂到了膝蓋處，衣服的下襟遮住了腳踝。
另一個是胡人，城破之后的一個俘虜，他穿著貼身的短袖上衣和長褲，也就是被中原人嫌棄有違禮儀的胡服。
同他們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軍士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馬背上背著馬鞍和馬鐙。
戰(zhàn)國時期早就有了馬鞍，而馬鐙卻是幾百年后才會出現的東西，眼前的這一副馬鐙是魏瑩在趙國幾個月的心血。
此時冶鐵之術還不甚發(fā)達，更別說煉鋼了，這一副馬鐙用的是青銅一體成型鑄造而成，此時算得上是較為成熟的工藝。
但青銅除了易于獲取和鍛造之外，堅固程度和韌性都遠遠不如鋼鐵，所以這一副馬鐙做的厚實笨重，不甚精致。
在魏瑩的預想之中，李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們從未見過的馬鐙上，已經忽略了剛剛的胡服華服之爭。
倒是魏武侯和公叔痤，目光還緊緊的盯著進來的兩人，順著魏瑩的話仔細觀察著。
李宗擔任河西騎兵的統帥十余年，沒有一日不是和胯下的戰(zhàn)馬形影不離，一眼就看出了這東西的可能有的巨大意義，他急忙走到馬的側面，指著馬鐙對魏瑩說道：公子，這是何物？末將不曾見過。”
魏瑩略帶傲氣的笑著說：“讓這兩人演示一下如何上馬，將軍就清楚了。”
魏瑩示意讓龍賈上馬，龍賈不愧是勇士，右腳微微蹬地，一個翻身就上了馬。
魏瑩翻著白眼看著他，簡直無語，裝作不悅的說道：“你下來！上個馬都上不好！”
話音落下，龍賈又一個飛身下馬。
“將軍，我為將軍親自演示！”魏瑩一邊說，一邊右腳踩著馬鐙，雙手扶著馬鞍，借力翻身上了馬。
魏瑩上馬之后，把左腳也伸到左側的馬鐙之中，而后便松開雙手，穩(wěn)穩(wěn)當當的坐在馬背之上。
這個，遲鈍的魏武侯和公叔痤也反應了過來，他們驚訝的看著魏瑩腳下的馬鐙，瞪直了眼睛。
魏瑩高聲說道：“這是馬鐙，兒臣在邯鄲城中得以為墨家高人所授，此物一出，千百年來的戰(zhàn)爭就要易形了！”
“昔日只有貴族可從軍，強國以有千乘之兵為準，戰(zhàn)場的主力是戰(zhàn)車。如今，小諸侯皆亡于強國，戰(zhàn)爭的規(guī)模擴大數倍，無數平民從軍入伍，戰(zhàn)車不但昂貴而且笨重，逐漸邊緣化，步卒取代戰(zhàn)車，成為戰(zhàn)場的主力。而有了馬鐙，普通步卒稍加訓練便可騎馬，雙腳踏在馬鐙之上，雙腿夾緊馬鞍，身體便如同站在平地一般穩(wěn)定，雙手騰出來，可彎弓射箭，也可持槍沖鋒，未來戰(zhàn)場的主力將會是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