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薇雖捏了隱身訣,但依然習慣性地將身體縮在了簾子后方的狹縫中,沐巖與她站在一處,兩人呼吸交疊,將這狹縫渲染地濕濕的、熱熱的。兆薇慌張地用手推著沐巖的胸膛,讓他與自己分開一些,觸手的滾燙卻驚得她一哆嗦,不禁與沐巖貼得更緊了。這氣氛,兆薇甚至覺得她的隱身訣都要捏不住了。她腦子混沌如一團漿糊,周邊的聲響均被隔在了漿糊的外面,兆薇動彈不得,也什么都聽不見。沐巖好像也同樣慌亂,他手扶在兆薇的胳膊上,像兩個熱燙的鐵鉗,眸光如炬,讓兆薇不敢直視,她低下頭,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拼命將注意力集中到室外,好一會兒,方才感覺模糊的眼有了顏色,耳朵也清明起來。
“誰在那里?!”一聲輕叱拉過兆薇的思緒,兆薇渾身一緊,冷靜下來,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原來是陸衍,而陸衍此刻并不是在問她,而是沖著槐樹下的人。兆薇自嘲地笑起來,畢竟是一屆凡人,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
話說陸衍不知何時進入的這門中,許是被剛剛的詭異紅光震住了,陸衍舉著槍,緩緩靠近,他從不是相信怪力亂神的人,可今天這個場景,著實是太詭異了。槐樹下的人沒有回頭,她靜靜立著,只有長發(fā)隨風輕舞。而她面前的老槐樹,早已恢復了原狀,與普通的樹一般無二。
“舉起手來!”陸衍停下步伐,又大斥一聲?;睒湎碌娜朔路饹]聽到似的,并不理會陸衍,快步沖向那欲滴下的綠色液體。
陸衍猶疑了幾秒,提槍沖上前去,瞬間將那人制服在地,槐樹上的綠色液體也跟著掉落到了一旁的地面,蒸騰開來,了無痕跡。沒費吹灰之力,沒有想象中的掙扎,好像壓在陸衍肘下的不是個人,而是個假娃娃??凵鲜咒D,那人還是一動不動,陸衍拍了拍她的肩膀,依然并未得到回應,只能將那人掀過身來,她直挺挺地任人撥動,被翻得“咚”地一聲砸到地面上,倒把陸衍嚇了一跳。
仔細一看,面前的不正是王巧兒么~此刻的她就這么僵硬地躺在地上,眼睛大睜著,面無表情。不知是不是陸衍的錯覺,總覺得王巧兒的臉有些浮腫。他緩緩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晃了晃,王巧兒居然毫無反應,陸衍快速握拳,假意擊向王巧兒的面門,反應再遲鈍的人都肯定會有眨眼反應,裝也裝不出來,可面前的王巧兒就這么直勾勾地看著這拳頭,依然一動不動。
陸衍心里咯噔一聲,這王巧兒~不會死了吧~他稍一端詳,面前的女人臉頰紅潤,像一個誘人的蘋果,她嘴唇豐澤,微微嘟著,帶著水色,哪個死人會是這般模樣。難道是妖怪嗎?這奇怪的想法爬上陸衍的腦海,作為警察,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他輕輕將手指探到王巧兒的鼻息處,還未感知清楚,那面皮便騰地豎起,倏然脫離開來,迅速巴上了陸衍的手。陸衍驚得跌坐在地上,連連退后,只見王巧兒血紅色的面部就這么暴露在空氣中,血管一突一突的,本就很大的眼睛沒有了眼眶的束縛,顯得更加大了,十分駭人。陸衍慌得抬手一看,那面皮卻已離開了他的胳膊,不知所蹤。
陸衍左右看了看,以他做警察的第六感,“敵人”還在附近,并未走遠。冷汗順著他的額角躺下,陸衍將手中的槍握緊,不知道這怪東西是否害怕子彈。好一會兒,周圍的空氣都凝結了,只余陸衍的呼吸聲充斥在這天地間。隱在暗處的兆薇,從背后看到那塊白色的皮緩緩地從陸衍的脖頸處探出,它劃過陸衍的后脖子,像踮起腳尖的舞者,試探著翩翩起舞。
坐在地上的陸衍也很快感知到了后頸處傳來的涼意,他驚得不敢動彈,不知何時,這皮游移到了此處,陸衍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他想靜下心來分辨皮的走向,卻怎么也靜不下心來,如果被他的手下們看到他這害怕的樣子,恐怕會笑掉大牙吧!
陸衍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集中精力,他順著皮的方向緩緩轉頭,與那探向前方的一角正好相遇。只見這臉皮的一角輕輕地蹭了蹭陸衍的臉,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突然在空中大開。雖只有兩個血窟窿,但這雙“眼”依舊讓陸衍倒吸一口涼氣。這眼角隨著皮的扭動,彎出一個詭異的弧度,陸衍尚未來得及反應,這皮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巴上了陸衍的臉。
陸衍雙眼圓睜,透過這皮的血窟窿,重新審視著這個殘破的世界,身后的槐樹像是感知到了新鮮的血液,又隨風舞動了起來,一些樹枝甚至大著膽子,輕觸著陸衍的身體,仿佛已經等不及了,要將陸衍整個兒生吞活剝掉。陸衍雙目充血,他感覺到自己脖頸上的面皮又抽緊了幾分,他的腳慌亂地蹬著,鞋子都掉了一只,難道那些人都是被這樣扼死的~?
“你說我們可要幫他?”兆薇輕聲問道。不等沐巖回答,她仿佛已經有了主意,拿出了手機來。
陸衍掙扎著捏了捏手中的槍,便將槍口對著一動不動的王巧兒,踟躕了一會兒,陸衍的視線開始模糊,他想到他那年邁的父母。這么大年紀,他依然孤身一人,除了父母,他竟然沒什么別的事好掛念的了。也不知他的父母在聽到他的死訊后會是什么反應,他們一向反對自己做刑警,只希望他娶個媳婦兒,生個娃娃,可懲惡揚善一直是他兒時的夢想,這么說起來好像又顯得矯情了。再這樣下去,恐怕真要死了吧,陸衍想著,卻還是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槍。
門外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來,小邵和老黃的聲音飄在天外,一聲趕著一聲,實在是,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