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天邊一道彎彎的彩虹,掛在山的盡頭。凡人傳說,掌管下雨的神仙有一心愛之人,十分頑皮,最喜歡在雨天偷跑下凡,去逗弄凡間的動物,常常忘記歸路,小神仙便為愛人留下了一座橋,每每雨停,他的愛人便會沿著這座橋,回家去~不知有著花白胡子的雨神,在聽到這個故事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想到此,兆薇微微一笑,但她向來中意凡人這些溫暖的傳說,有關(guān)白蛇報恩的、有關(guān)劈山救母的、有關(guān)西天取經(jīng)的……這一個個故事,都帶著凡人特有的善良和執(zhí)著,這些,是好些神仙和鬼怪沒有的,因為那冗長的壽命,和無邊的法力~
順著收傘的勢,傘上的水珠撒了一地。兆薇踮起腳,幫著沐巖撣了撣他發(fā)上的水珠,沐巖柔順地低著頭,笑得像個孩子。兆薇突然恍惚,好像很久前,她也做過同樣的事,她的手停駐在沐巖的額前,任沐巖將其輕輕拉下,關(guān)切地問道:“可是累了?”
兆薇搖搖頭,兩人一同順著石橋向前走去。穿過層巒疊嶂的叢林,不遠處的山凹凹里有一個小村落,村落十分古樸,交通也不便利,它并沒有跟著時代的潮流日新月異,仿佛被人遺忘的桃花源,停留在久遠的年代。
“應(yīng)該就是這個村子了~”兆薇用手指了指,前方郁郁蔥蔥的樹木包裹下,一棟棟房子在山間的薄霧中忽隱忽現(xiàn)。穿過樹叢,一條寬些的大路出現(xiàn)在兆薇他們眼前,大路邊上立著一個小牌子,牌子上用毛筆寫著:靈蛇村。筆墨在常年濕潤的空氣中,像是新寫上去的一般。薄霧還未散去,陽光稀稀拉拉地射進來,努力延伸也到不了地面似的,空氣也濕漉漉的,帶著陰冷,讓兆薇不禁打了個寒顫。越走近,仿佛越看不清楚,那一棟棟房子都藏入了霧中,不再露頭。
一個細細的木棍兒突然戳到了兆薇的肚子上,兆薇連連后退,沐巖抓著那木棍兒的一頭一拉,從濃霧中帶出一個帶著夜叉面具的孩童,孩子汗衫上的米老鼠咧嘴笑著,與頭頂?shù)囊共婷婢唢L格格格不入。他用力拔著被沐巖握住的木棍兒,嘴中呵斥著:“你們是誰,到這兒來干什么?!”因為奶聲奶氣,倒全無威嚇感,反而有些可愛。
“快!快!就是他們!”濃霧中又傳來一陣聲音,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一位老者從濃霧中探出頭來。這場景著實詭異,即使站這么近,兆薇也看不見老者隱在霧中的身體,只余一個頭顱,掛在外面。還好他腳邊站著幾個小兒,給這詭異的場景帶去了一絲歡騰的人氣。
“村長爺爺,就是他們!”
“對!就是他們!”
……
小娃娃們均帶著夜叉面具,手里舉著小木棍兒,你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這個被稱為村長的長者,笑著摸了摸其中一個的頭,終于從濃霧中走了出來。他身上穿著粗布衣衫,還是民國的款式。淺灰色的小立領(lǐng)上衣,中間一排盤扣,下著棕色褲子,褲子挽起幾圈,腳上倒是穿著一雙綠色的解放鞋,帶著中國特有的時代特色。
“敢問你們從何處來?”
“村長你好!我們是來徒步的,現(xiàn)在迷了路,又實在是走不動了,就想借貴村休息休息!”兆薇上前說道。任由村長打量了他們一會兒。
“既然如此,便隨我來吧!”村長和藹地點點頭,便轉(zhuǎn)身走進了濃霧中,兆薇趕緊快步跟上,才不至于跟丟。走了一小段,那群孩子便圍了上來,許是好奇,沒有了一開始的警惕,對著兆薇和沐巖一刻也不停地嘰嘰喳喳,兆薇感覺他倆就像被抓住的唐僧師徒,正被這群小妖怪推著下鍋哩~她沒注意到的是,待她一沖進迷霧,這迷霧便又向外擴張了幾分,將那山、那樹、甚至那座橋,都吞噬了!而村里的霧卻隨著日頭散了開來,村間瓦舍便都出現(xiàn)在兆薇的面前,像鋪陳的畫卷。
連接村舍的是青色的石板小路,沿著山脈高高低低地起伏,就像一條條蜿蜒盤亙的蛇,倒應(yīng)了這村子的名字。房屋的四角被捆綁在一起的竹子撐起,高高地架在這山間,鱗次櫛比,這樣的鏤空結(jié)構(gòu),既避免了山間長時間的潮濕造成的困擾,又讓這里的建筑別有一番情*趣。一路走來,不停有村民駐足打量兆薇和沐巖,但他們的眸光中除了好奇,并無其他惡意。兆薇也不停地打量著這村中的一切。她沒有想到,這樣一個隱于市的小村落,居然住著這么多人。關(guān)鍵是也并不像旁的村子,青壯年都外出打工,只余一些老人和孩童,仿佛這個村子里的居民,都愿意守著這一方寸土,不愿離開~
遠方一個婦女跑來,氣喘吁吁地喊著:“童村長!童村長!周娘生了,生了,你快去看看吧!”只見村長臉色一變,與跑來的婦女交換了一下眼色,便匆匆辭了兆薇和沐巖,快步離開了。
兆薇納悶,兩人臉色變了幾變,卻都沒有迎來新生命的欣喜??粗粲兴嫉恼邹?,沐巖了然地變了個戲法,將一眾孩童,甚至大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開來,獨留兆薇一人在原地。兆薇假意逛了逛,便直奔村長離開的方向去了~
透過窗戶的縫隙,兆薇看到床上剛生產(chǎn)完的婦人,估摸著就是那周娘。她此刻臉色慘白,十分虛弱,卻已泣不成聲。周娘拉著村長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松手,嘴里嗚嗚嚨嚨地說著:“童村長,童村長,我求你了,他只是個孩子,能有什么危險,求求你!放過他吧!”童村長低頭看著孩子,并不理會拉扯他的婦人,那冷漠的樣子,哪有一點剛剛的慈眉善目。他并不言語,只淡淡地瞟向一邊的壯年男子,那男子提步上前,一把拉下周娘的手。
“童生,你干什么,他不也是你的孩子?!”周娘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丈夫,哭聲更加聲嘶力竭。聽了這話,男人有一兩秒的遲疑,不過也就一兩秒而已,在村長的授意下,他緊緊的按住了自己的妻子,任由村長將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抱走了~
看著哭暈過去的周娘,窗邊的兆薇也不免難過起來。她探頭仔細看了看那嬰兒,又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神識,果然,是剛出生的沐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