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1

　　由于實(shí)在不想見那些所謂“故人”，云天歌戴了一頂可以遮住容貌和大半身體的冪籬，他決定當(dāng)晚宴會，不露真容，且改變唱腔。這樣一來，既給了皇室新鮮神秘感，又避免了被人認(rèn)出的尷尬。

　　當(dāng)晚宴會相當(dāng)隆重?zé)狒[，不僅有后宮嬪妃，還有文武大臣極其家眷。

　　云天歌的彈唱算是壓軸曲目，雖然唱的是既往慣例的“迎新曲”，但今年沒有龐大的宮廷樂團(tuán)演奏，也沒有鶯鶯燕燕的伴舞，只有他一個人，一把琴。

　　然而這極致簡單的陣容，卻出其不意的攝人心魄。

　　云天歌一改往日清麗的唱腔，而用了渾厚圓潤的唱腔來演繹，原本聽起來如萬物勃發(fā)的“迎新曲”，被他唱出了春雷驚蟄之感。

　　一曲唱畢，眾人皆被他的歌聲和琴聲所折服。

　　特別是我們那位皇帝陛下，竟然生出了想要留他在宮廷做大司樂的念頭來。不過由于“迎新曲”畢，緊接著就是祭拜新神入年宮的典禮，所以皇帝陛下并沒有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是找了個太監(jiān)先去問問云天歌的想法。

　　云天歌恭敬的跟在祭祀隊(duì)伍的最后方，即便他帶著冪籬，還是能感受到周圍火辣辣的眼神。

　　祭祀一結(jié)束，還沒等太監(jiān)靠近云天歌，云天歌就已經(jīng)被文武大臣家的女兒們給圍住了。

　　云天歌被堵在墻角，無處可逃。

　　一眾女子，強(qiáng)烈要求他摘下冪籬。他知道解釋什么都沒用，干脆扮作啞巴，靠著墻角一坐，把琴橫于身前，將自己和眾女之間隔開一點(diǎn)距離，不管對方怎么威逼利誘，他都不言不語，像尊雕像。

　　軒轅澈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撥開人群，來到云天歌身前。看到他這副模樣，差點(diǎn)笑趴在地，不過他可沒功夫在這兒耽誤時間，他想請?jiān)铺旄杌馗?，給他心愛的云兒姑娘也彈唱一曲。

　　軒轅澈相信，云天歌的歌聲和琴聲一定能博云兒一笑。

　　于是他拉起云天歌就跑，眾女在后面追，為了攔住云天歌，有人伸手一把拽住了云天歌的冪籬。

　　在冪籬脫落的瞬間，云天歌施展了凌飛術(shù)，帶著軒轅澈，飛了出去。

　　然而也就是他這么一飛，又惹得眾女一陣驚叫，直呼他是天上的司樂仙子。

　　“真沒想到云中君的雅號原來是這么來的?！痹谠铺旄鑼④庌@澈帶飛起來之后軒轅澈感慨道。

　　“我并不是什么云中君子。此事莫要再提?！痹铺旄栌悬c(diǎn)惱怒，他是萬萬沒想到，官家的女兒們竟然都這么不矜持，簡直快趕上青樓門前招攬生意的娼妓了。

　　“唉，怪不得你要冪籬，這要是沒有冪籬，她們見了你的真容，估計(jì)明天上門提親的媒婆能把你住所的門檻踩平?！避庌@澈笑道。

　　“莫要調(diào)笑我?！痹铺旄璧牧栾w術(shù)并不能飛很遠(yuǎn)，這是因?yàn)樗嫔韹尚〉木壒剩羰菗Q了真身體型巨大或者肉食的鳥類，凌飛術(shù)可以帶人飛越重山。然而云天歌的凌飛術(shù)，不帶人還可以，帶了人就只能飛幾千米而已。不過逃離是非之地還是夠用了。

　　說話間，云天歌已經(jīng)帶著軒轅澈落在了太子府里。

　　“云兒的身體不好，今天守歲，她都不一定能堅(jiān)持住，你先安心在我府上住下，明天你起來后就到我后花園里撫琴便好。我會帶云兒去聽。若是你的琴聲能打動云兒，我就去求父皇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避庌@澈高興的說。

　　“唉…”云天歌只是微微嘆了口氣，沒再言語。

　　當(dāng)初他被送去雪域琉璃境是無奈，學(xué)琴亦是無奈，后被送入邀月閣更是無奈。他感覺自己幾乎沒有一刻是為自己所活。入軍營后，雖也是無奈之舉，但遠(yuǎn)遠(yuǎn)好過在這紅塵俗世。

　　他現(xiàn)在都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要去戍邊而不是出家。

　　“嘿嘿，你若是出家，你到哪座寺院，哪座寺院就得被女香客擠破門。你呀，幸好是去戍邊了。不過，我現(xiàn)在真的越來越好奇，你心愛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樣了，你這樣的萬人迷，那個姑娘怎么吃得消？”軒轅澈看到云天歌一臉生無可戀，笑道。

　　“我心愛的姑娘…失蹤很久了。我遍尋不到她的蹤跡，無奈之下請了十九王爺相助，他又托你父王相助，結(jié)果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我已經(jīng)在皇宮逗留了快要三個月了…你可知，我心急如焚卻不得脫身的苦楚？”云天歌哀嘆。

　　軒轅澈聽聞此言，沉默了。

　　半晌，軒轅澈道：“明日，我一定求父王放你出宮去。”

　　今日已是新歲，云天歌卻高興不起來，在太子府住下后也是輾轉(zhuǎn)難眠。

　　他猶記得去年此時，軍中一干兄弟，圍著篝火，喝酒講故事的事。

　　謝薇酒量不行，還沒入夜就被灌的酩酊大醉。非要云天歌帶她去看星星。云天歌拗不過她，只好帶她去了玉子湖畔看星星，因?yàn)橹挥杏褡雍?，才有大片毫無遮攔的夜空。

　　玉子湖水四季恒溫，在冬夜里彌漫著氤氳的水汽。而玉子湖上的夜空，冥魅璀璨。

　　謝薇躺在云天歌懷里，指著天上的星星胡言亂語，他猶記得，她說：“天歌，我想要那顆星星，你摘給我好不好?！蹦钦Z氣和神情，現(xiàn)在想來就是個向著情郎撒嬌的姑娘才有的，雖然他當(dāng)時就有她是女郎的想法一閃而過。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竟然壓下了這個念頭。

　　后來也不知道是酒勁兒過了，還是太過寒冷的原因，謝薇忽然酒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他的懷中，嚇得瞬間彈了起來，結(jié)果腳下不穩(wěn)直接跌進(jìn)了玉子湖，云天歌伸手去拽，卻也被拽進(jìn)了玉子湖。

　　謝薇是個旱鴨子，一入水就開始喊救命，還沒命的亂踢亂刨，導(dǎo)致云天歌廢了好大勁兒才把她弄上來。

　　此事之后云天歌要教謝薇游泳，幾次三番都被謝薇找借口推脫了，自己當(dāng)時竟然絲毫沒有懷疑。

　　知道謝薇不會水之后，謝薇每次去洗澡，云天歌都要跟著，生怕她一不小心被暗流卷走，但是也都被謝薇各種推脫掉，實(shí)在推不掉時，也不讓自己靠近半分。

　　云天歌現(xiàn)在想起來跟謝薇相處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真是覺得自己當(dāng)時腦子一定是被豬油糊住了。

　　由于兩人都落了水，回去路上遇見來尋二人的簡子歸，還被調(diào)笑說二人是去洗了鴛鴦浴。當(dāng)時由于簡子歸這話，自己還動了怒。差點(diǎn)沒把簡子歸大卸八塊。

　　謝薇當(dāng)時說沒見過那么暴虐的云天歌，所以云天歌虐打簡子歸時，謝薇在一邊兒都看傻了。

　　若此時，薇兒在身邊該是如何一翻景象？云天歌忍不住的想，他想念謝薇的一顰一笑，甚至想念她犯傻出糗的樣子。他從未如此思念一個人，思念到蝕骨銘心。

　　他忍不住撫琴，彈起了那首謝薇最喜歡聽的“瀟湘水云”。

　　那日讓謝薇夜半里輾轉(zhuǎn)難眠的就是這支曲子。也是這支曲子，徹底驚醒了謝薇那顆少女心。

　　謝薇不是閨閣中養(yǎng)大的女嬌娃，并沒有一般柔弱女子的含蓄和嬌羞。但是謝薇有屬于自己的表達(dá)方式，對于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可能頗顯得大膽和直白，但也正是因?yàn)樗拇竽懞椭卑?，在無形中，敲開了云天歌的心門，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深陷不已。

　　月漸西沉，窗戶上已經(jīng)映出魚肚色的天光，云天歌，這才發(fā)覺自己竟然一夜未眠。于是停下琴聲，想要起身洗漱一番。然而他的琴聲剛停，就聽窗外有人道：“不知是先生，還是姑娘？此曲彈奏的，甚為美妙。”

　　云天歌驚呆在當(dāng)場，那聲音，分明是謝薇的。

　　見房中半天無人回應(yīng)，窗外人又道：“打擾了?！比缓蟊汶x去了。

　　那是他這半年來，朝思暮想之人的聲音，忽然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在耳畔響起，云天歌恍惚覺得自己一定是想她想的幻聽了。

　　鎮(zhèn)定了一下，云天歌覺得自己真的有必要閉目養(yǎng)神一會兒。

　　但是還沒等他從驚異中抽出思緒來，就聽到窗外有人道：“快去告訴太子，剛才云姑娘聽琴聽的落淚了?！?p>　　“不對啊，我明明看見她嘴角噙著笑呢?！?p>　　“我確實(shí)看見她擦眼淚了?！?p>　　“哎呀，不管怎么說，趕緊告訴太子殿下去?！?p>　　“敢問，剛才在我窗外聽琴的姑娘，叫什么名字？”云天歌快速的推開窗，問幾位侍女。

　　“司云。”其中一個侍女答道。

　　云天歌再也沒有像以往那般對上謝薇就遲鈍的仿佛傻了一般，此時他機(jī)敏的發(fā)現(xiàn)，這個叫“司云”的人，不就是謝薇嘛，她這是…思念自己而起的名字嘛？

　　一想到她對軒轅澈說過的話，他就心疼的險(xiǎn)些站立不住。

　　原來，軒轅澈心心念念的姑娘，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

　　只是謝薇為何會來到太子府？而軒轅澈又說薇兒身子弱是怎么回事？

　　雖然此時云天歌恨不能追出去一把抱過謝薇，狠狠傾訴相思之苦，但理智又一次戰(zhàn)勝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