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司域?qū)懲辏枷阋舱萌急M。
他竟然是最后一個寫完的,還在南越世子和張公子之后。
此人竟然敢壓軸?!
堂中不少士子已經(jīng)等著看司域好戲了。
行有行規(guī)。在這風月場所亦有其規(guī)矩,就好比這行雅令來說,如果做不出詩來,飲酒便是,或者先做一首打油詩來活躍氛圍也未嘗不可,但是,對于自身沒有實力而非要壓軸的嘩眾取寵之輩,不僅要遭人恥笑,甚至可能會被這家青樓禁足,乃至還可能在回家途中遭遇意外。
畢竟青樓,屬于下九流之行業(yè),面上有多光鮮亮麗,底下就有多污穢骯臟。
司域是不懂這個規(guī)矩,不過即便是知道了,有上青樓的少東家在此,他也不懼。
他望向馬胖子,想尋一點支持,但是旁邊三人居然都是以手捂著臉,將頭側到一旁。
那意思是,我不認識此人!
他丟他的臉,與我們無關。
司域眉心爬上三條黑線......至于嗎?既然不能有難同當,那我可要有福獨享了。
司域面上倒是信心滿滿,但是那青梅姑娘的婢女對于這最后三人的詩作直接掛在墻上,而并未直接呈給青梅姑娘看。
司域正在疑惑,忽聽得簾聲響動,卻是一支素手撥開了垂簾,而后一張含羞似怯、驚艷絕倫的玉臉探出頭來。
這青梅姑娘身著月白色煙籠百水裙,頭挽峨髻,身系軟煙羅,寐含春水面如凝脂,真可謂紅粉佳人。
娥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
在司域兩輩子看過的女子中,顏值也是第一檔的。
司域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又何止是他,自這青梅姑娘露面,眾人的眼睛都移不開了。
奇怪的是,這青梅姑娘分明是歡場中人,竟然是如此清純,讓司域產(chǎn)生了一種圣賢之感,產(chǎn)生一種此女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感覺。
青梅姑娘朝著眾人福了一福,笑到:“小女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各位厚愛。”
接著輕移蓮步,走到掛滿木簡的墻邊,竟是要親自念出這余下的三首詩詞。
一群士子殺人的眼光射向司域,那南越士子和張公子就罷了,素有文才,今天諸人到此也不過是陪太子讀書,自知沒有和二人一爭的機會。
但是這小子,何德何能與能得到青梅姑娘當眾念出詩詞的機會。
南越世子面上依然是老神在在,看起來信心十足,他要比拼的對象只有張公子,只要把對方壓制過去了,那今晚便是拔得頭籌。
不管能不能抱得美人歸,總歸也是在青梅姑娘面前留了一個好印象。
來日方長,有些事情還是要徐徐圖之,才有意思。
而對于中原士子來說,還不止如此。
今日可以說是南越世子獨斗這一堆以張公子為首的中原士子,而如果今日被南越世子壓過一頭,便是丟了中原士子的臉面。不光幫南越世子長臉,還會丟了瑯琊郡中原學子的臉。
張公子臉色很是難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騎虎難下。
他在瑯琊郡年輕一代士子中頗有詩名,沒想到今天到這青梅雅筑中偶遇這南越世子一群人。
本來上一輪對對子便棋差一著,如果第二輪行詩令再輸給對方,那么他就成為這南越王子詩名傳播的墊腳石了,不僅在青梅姑娘面前失了機會,在瑯琊書院也會成為笑柄。
青梅姑娘走到三首詩前,環(huán)視眾人,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兩幫士子之間的火氣,輕笑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詩詞一道,既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更多的,只是個人喜歡與否,是以今日只選青梅最喜歡的詩,卻不敢說哪首詩更好呢!”
她正待接著說下去,目光卻聚焦到了眼前的第一首詞上,凝視片刻,卻是淚眼婆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堂中士子皆驚,只因,這一首,便是司域的詩。
“莫非這小子真的詩才驚人,竟讓青梅姑娘如此觸動?!?p> “說不定是寫得太差,不知如何評判呢?!?p> 堂中士子竊竊私語,就連張公子與南越趙世子都是面色一凝。
而司域看到這一幕,就知道自己今日,穩(wěn)了。
無他,他這一首詞實在是太過于貼合青梅的心境了。
待到丫環(huán)遞上一塊香帕,青梅才堪堪止住了淚流。
她用朦朧的淚眼深深望了司域一眼。
司域甚是地輕輕點頭,實則內(nèi)心慌得像個抓耳撓腮的公猴子。
就那么輕輕一眼,她仿佛就看穿了司域的心扉。
青梅回過頭來,輕輕用軟糯的聲音念著木簡上的詞句。
“贈青梅?!?p>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還鄉(xiāng),還鄉(xiāng)須斷腸?!?p> 念至最后“未老莫還鄉(xiāng),還鄉(xiāng)須斷腸”二句,青梅又忍不住低聲哭泣。
等她抬起頭,卻是一塊香帕遞過來。
是司域。
剛剛丫鬟給青梅遞過香帕的時候,司域就暗自一拍大腿......這種時候不就是加分的時候嗎?
可是他如此窮酸,哪來的香帕?環(huán)視一圈,趁著青梅在念詞,喊丫鬟送過來一塊香帕。
借花獻佛。
不對,應當是:采花仙子的花,送給花仙子。
這首詞定然不會只感動青梅一次,因為從青梅說出江南時,司域便知道這青梅姑娘是思鄉(xiāng)了,而司域抄的這一首《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有江南,有壚邊釀酒的姑娘,便真像是為青梅量身定做一般。
青梅輕輕地接過司域手中的帕子,卻忍不住面色一紅。
剛才隔得遠,只注意到司域穿的比較寒酸...額,不對,此刻在青梅姑娘心中,這個詞應該叫做樸素,卻沒有注意到,眼前這男子,雖然青澀,但是可以說是面如冠玉,器宇軒昂。
這本是自己的帕子,他卻借花獻佛,聞著帕子上隱隱的男人味道,青梅臉上的紅暈久久散不下去。
她輕聲問道:“公子曾去過江南嗎?”
自青梅念出司域的詞,這堂中便如安靜如死寂。
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是在座士子均是苦讀十數(shù)年的士子,對詩詞的好壞,怎能分辨不出來。
司域這首詞,雖然不知其詞牌名,但是真是清新樸素,不光靠意象的美而烘托,卻是靠濃摯的情感,而且是經(jīng)過理性的浸潤后的濃摯的情感動人。
沒想到這小子還竟然還真有詩才。
最吃驚的不是各位士子,而是幾位暗度使。
商乘隆嘴巴動了動,才說道:“這事,我們要向衙門里報告嗎?”
甘先鋒搖了搖頭:“不出今晚,這首詞和這一件風流韻事便會傳遍瑯琊郡。君使和諸位長令自會知道,何須我們報告?!?p> 說著,二人又是一起搖頭,這小子不僅深藏不漏,還艷福不淺哪。
旁邊的馬光才滿眼的不可思議,心忖道,這內(nèi)定的人選,竟然是個全才,看來,還得再投資啊。
當然,現(xiàn)在心情最復雜的,便是南越世子和張公子二人。
還用比嗎?二人對自己的才華有所了解,本以為是驚人之作,但是和司域的詞擺在一起,更像是襯托紅花的綠葉一般。
看花魁娘子在司域面前含羞帶怯的模樣,南越世子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又分開,此刻強笑一聲:“中原人才輩出,公子這首詩在下佩服,甘拜下風。”帶領隨從匆匆而去。
隨后,張公子一行也向青梅拱手,告辭離開,雖然剩下兩首詩還沒念,但是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
但是張公子走時的模樣似乎是頗為開心,想也知道,突然冒出了一匹黑馬,他和南越世子都被壓了一頭,自然不擔心敗給趙世子失了面子的事情了。
司域回過頭,不禁啞然一笑,甘先鋒三人,也不知道何時離去的。
那我可就要發(fā)揮了......
他笑著對青梅姑娘說:“我雖沒有去過江南,但是見到青梅姑娘你,我便知江南?!?p> 青梅捂嘴輕笑,正待說話。
忽然二人聽得外面一陣吵鬧聲,隨后是“殺人了,殺人了”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