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在這間安靜的房子里,時鐘指針有節(jié)奏擺動的聲音顯示如此突兀。
“滴答!滴答!”水滴的聲音也突兀地響了起來。
不銹鋼水盆里的水面泛起了一陣陣漣漪,不安分的水面倒映出一個扭曲的臉。
“嘩啦!”余哲將毛巾里的水給扭干了以后,水面漸漸的平靜了起來,水面里倒映出余哲清秀的臉。
余哲此時正為他癱瘓在床上的父親擦拭著身體。
余哲父親睜著眼睛淡淡的看著天花板,任余哲把他的身子擦干凈。
忙了一會兒,余哲已經(jīng)將他父親的身體擦了個大概。他將毛巾放入水盆后就端著水盆走出了他父親的臥室。
此時余哲父親的眼神仍然沒有什么變化。
余哲將水盆里的水倒掉了之后便出門上班去了。他的工作是在鎮(zhèn)上一家不大的酒吧上夜班。
“嘿!大學生給我來杯啤酒?!币粋€和余哲差不多的年輕人在吧臺呼喚著余哲。
這明顯是嘲諷的語氣,但是余哲已經(jīng)習慣了。他沒有說什么,面無表情地為那年輕人倒上一杯冰啤酒。
就像那個年輕人說的,余哲曾經(jīng)是一個大學生。而且他從小成績一直不錯,還特別懂事。
小的時候余哲就顯得比一般的孩子成熟。他很少笑,與身邊天真無邪的孩子格格不入。事實也是如此,他沒有和哪個孩子成為朋友。
在別的孩子眼里,余哲是他們父母經(jīng)常提起的別人家的孩子。再加上余哲冷酷的外表,沒有任何一個同齡人愿意和余哲玩耍。
除了馮遠明吧!但馮遠明也不愿意和他做朋友。
余哲的性格從小到大都如此,所以看不慣他的人有很多。那個嘲諷他的年輕人就是其中一個。
沒有人了解余哲為何會如此,他自己也沒有和別人說起。
其實在他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就經(jīng)常吵架,每次吵架家里都亂得很。
而且兩個固執(zhí)得都不愿認輸?shù)母改付疾粫鲃尤ゴ驋?。慢慢的,余哲學會了打掃房子。
這樣懂事的他并沒有換來和睦的家庭,他的父母們似乎因為不用自己打掃戰(zhàn)場而將戰(zhàn)斗升級。
母親有時候為了冷戰(zhàn)不給家人做飯,漸漸的,余哲學會了做飯。
余哲也曾試過去化解兩個大人的爭吵。但是無論他是發(fā)脾氣還是賣慘,甚至離家出走都沒有用。
所以他就已經(jīng)習慣了,每次父母吵完架他都會主動收拾戰(zhàn)場。
其實他這么做也是希望家里能和睦一點。每次他做完飯,三口人在同一桌子吃飯的時候,他就覺得他成功了一點點。
而他也為此去用功念書,他相信總有一天,家庭的矛盾將不復存在。
然而,就在他考上市里重點大學的那天他收到了一個噩耗:他父親癱瘓了。
他的家庭原本就暴力不斷,加上這個噩耗,余哲的母親毫不猶豫地跟一個開廠老板走了。
余哲感覺天都塌了,一直以冷漠示人的他那天崩潰得嚎啕大哭。
最后他還得做出一個選擇:回老家照顧已經(jīng)癱瘓的父親,或者繼續(xù)念大學。
一直優(yōu)秀的他不愿給別人留下不孝子的話柄。余哲最終很不情愿地放棄了念大學而回老家照顧父親。
就這樣,余哲在鎮(zhèn)上找了家酒吧做起了服務員。
而且為了照顧父親,他只能上夜班。酒吧這種地方余哲之前從來沒有來過。
在他心里這種地方不適合學生來,他也就從沒來過,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這種地方工作。
余哲一直覺得老天爺對他很不公平。他沒有朋友、沒有童年、沒有和睦的家庭、沒有愛他的父母。
他的心支離破碎,可是他一直很努力將那些碎片拼接起一個完整的心,但是到最后他才發(fā)現(xiàn):碎了就是碎了,怎么拼湊都不可能完整。
接受了母親離開的事實;接受了父親癱瘓的事實;接受了自己努力了那么多年最后卻只是一個酒吧服務員的事實;余哲麻木了。
“嘿!”一個染著酒紅色頭發(fā)的女生坐在了余哲的面前。
他淡然的看了女生一眼,問道:“您需要喝些什么?”
“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女生募地問了一句。
“什么?”余哲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女生,心里感到很不可思議。
“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女生再一次問道。余哲看著眼前的女生,女生笑盈盈的。
“嗚~??!”那女生身旁的幾個女生開始起哄。
余哲一看這情況,心里了然:知道這并不是一個女生喜歡上一個男生的故事,而且一群無聊的女生想找一些有趣的事情做。
余哲長得比較清秀,跟很多現(xiàn)在這個年紀比較張揚性格的男生不同,他比較內(nèi)斂。
他酷酷的表情也讓很多女生欽慕,以前他因為沒有那方面的意愿就一直沒有談過戀愛。
而現(xiàn)在他眼前這個畫著眼線的女生,他感覺不到女生有喜歡他的感覺。
但是這次他說:“好?!?p> “啪啪啪啪!”女生身邊的閨蜜為這成功的表白鼓掌歡呼。
“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女生拿出一個套著粉紅色手機套的手機向余哲展示她手機號碼。
余哲用手機輸入了女生摸號碼,他們這就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
“明天我會來找你玩的?!迸τ爻嗾軗]了揮手就和閨蜜走出了酒吧。
余哲半夜十二點下班,他回家休息到早上就開始為父親準備早餐。
剛給父親喂好早餐,那個女生就打電話過來問他家在哪里。
余哲如實回答。他并不在意女生看到他家里這種狀況,如果因為這個讓他們分手他也無所謂。此時他的心還是麻木的。
過了一會兒,女生發(fā)來微信說她已經(jīng)到了。
余哲出了門前,他看見女生今天的裝束比較隨意一些。
女生身穿一件碎花連衣裙,腳上穿了粉紅色的拖鞋;臉上沒化妝,顯得有些疲憊,但是眼睛還是如彎月一般含著笑意。
在余哲打量女生的時候,女生也在打量他。
他也穿得比較休閑,就只是普通的寬松的短褲和白色襯衫,同樣也是穿著拖鞋,也就襯衫上那可愛的黑貓圖像讓人有些許注意。
“上車?!迸鷽]有對余哲的穿著有什么評價,她擺擺頭招呼余哲。
女生開了一輛白色的電動車,車上還貼上各種貼紙。余哲上了車,他沒問女生他們要去哪里。
女生將裙擺往兩腿之間送,以防自己開車的時候走光。
余哲以前從未如此靠近一個同齡的女生。女生身上淡淡的香味讓余哲心里莫名的安心。
車開動了起來,女生酒紅色的頭發(fā)在余哲臉上胡亂地拍,拍得余哲臉上生疼。
但是他沒有提醒女生,就一直閉著眼忍著。
過了一段時間,電車停下了。
余哲下車看了看周圍:那是一片草地,草地旁邊有條清澈的小溪。此時陽光正好,湛藍色的天空只有幾多浮云。
這是哪里?他心里很驚訝。他從未來過這里,根據(jù)電車行駛的時間來看,這里離鎮(zhèn)上不遠,但是他的視線一直被女生紅色的頭發(fā)給遮掩了。
“呼!”耳邊傳來女生的呼聲。余哲轉(zhuǎn)頭去看,女生已經(jīng)脫下拖鞋,白皙的雙足已經(jīng)踏入了小溪里。
余哲走了過去,脫下了拖鞋踩進清涼的溪水。
他坐在了小溪岸上的草地邊,而且此處剛好有棵榕樹為他遮住了陽光。
他就坐在榕樹下看女生在那踢著水。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無法把眼前這個如精靈一般的女生和昨晚那個濃妝淡抹的女生聯(lián)系在一起。
女生玩了一會兒,就向余哲走過來。
余哲看著這個紅發(fā)精靈朝他走過來,他有種這是一個夢的感覺。
女生走到余哲的面前捏了捏余哲的臉,像是不滿意余哲的撲克臉。
然后她就坐在余哲的身邊。
余哲突然拘謹了起來,他心里有點慌亂。他覺得他應該說些什么,他想讓這身邊的女生開心。
可是他剛想開口,女生就躺在了草地上閉上了眼睛。
他偷偷地看了女生一眼,然后他被女生的美迷住了:明媚的陽光被榕樹的枝枝葉葉擊碎,稀碎的陽光不規(guī)則的散落在女生的身上。女生酒紅色的頭發(fā)披散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白色的連衣裙上的碎花還有陽光的碎片與之爭輝。
余哲恍然間覺得時光似乎靜止了,他連呼吸都凝固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女生,生怕吵醒了女生??墒桥]有睡著,她的雙腳還在有節(jié)奏地在溪水里擺動。
忽然女生睜開了一只眼睛看著余哲。余哲立即囧然地轉(zhuǎn)過了身。
女生無聲地笑了笑,然后起身對余哲說:“走吧!”
這就要走了嗎?余哲心里有點惋惜。
從那天過后,余哲經(jīng)常會想起女生。
他時不時露出的笑容讓他那個癱瘓的父親感覺到了什么。
此后的幾天,女生都會來找余哲玩。盡管每次都是去同一個地方余哲也不感覺到厭煩。
余哲心里多了一個人,一個讓他心跳加速的人。他期盼那個人再來找他,帶他去他從沒有去過的地方。
可是心里的那個人忽然之間像是消失了一般,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再來找他。
余哲心里變得急躁了起來??墒撬膊桓抑鲃尤ゴ蛩闩?。
終于有一天,在他工作的酒吧里看到了女生。女生的妝容跟他第一次看見女生的那樣:臉上打著粉,畫著嫵媚的眼線。
他開心地往女生跑過去,他想拉住女生的手告訴女生他喜歡她。
可是當余哲拉住女生表白的時候,女生驚愕地對余哲說:“我們的游戲已經(jīng)結束了??!”
游戲?余哲腦子里轟隆一聲巨響。
其實仔細想想,從小就聰明的余哲當然就知道這一開始就是個游戲。
他從未知道女生的名字,女生也未曾叫過他的名字。
甚至連那片草地,他都無處可尋。
這本就是一場游戲,兩個感到孤獨的人相互擁抱了一下然后互相說再見的游戲。
只是……他認真了。
女生甩開余哲的手,她挽著另外一個男生的手走開了。
周圍的人都嘲笑著余哲。余哲在嘈雜的聲音里突然變得很安靜。
沒有痛苦,沒有發(fā)狂。反正心碎也不是第一次了。余哲這樣想著。
隨后余哲就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的那樣過著自己平淡的生活。
“你最近都沒有出去玩了?!痹谟嗾転楦赣H擦拭身體的時候,平時一直沉默的父親開口對余哲說了這句話:“你應該多出去玩,不用太管我也可以。”
父親的話語明顯是為余哲著想。
余哲聽了父親的話,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外面沒什么好玩的?!?p> 父親的語氣變得有點悲憤:“都怪我沒用!拖累了你?!?p> 余哲沉默了,他安安靜靜地為父親擦拭完身子后,在將要端水盆出去的時候,他說了一句:“父親,我并不恨你?!?p> “唔……唔……”余哲在自己的房間里痛哭了起來。他想起了那個酒紅色頭發(fā)的女生,他好想擁有她。
似乎從小到大,余哲永遠都得不到他想要的。
平常人輕而易舉就能擁有的東西他拼盡全力都不能觸及。
好絕望啊!余哲滿臉淚水,那個酒紅色頭發(fā)的女生為什么那么無情?
一場游戲也能將他心擊得粉碎。
他拿出手機撥打女生的電話號碼,可是女生早已經(jīng)把他拉黑。
耳邊傳來的“嘟嘟”聲再次讓他感到絕望……
“如何呢?想不想報復那個賤人呢?”
“親手將那個賤人殺了怎么樣?發(fā)泄你的怒火吧!”
不知怎么的,余哲腦子里響起了這樣的聲音。他感覺有點頭痛,他拍了拍腦袋。
“接受我賜予你的力量吧~”
“擁有我的力量,你將無所不能~”
“接受……”
“快接受!”
“快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