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開始就沒期望

　　凌晨一點，一家路邊的燒烤攤。

　　葉翊輝臉上帶著幾分疲倦，一身便服，坐在那里東張西望。

　　他在等鐘離琰。

　　見到了約定的時間人還沒來，

　　他拿出剛買的罐裝黑咖啡灌了幾口，讓自己盡可能的保持清醒。

　　要不然就這么干坐著等，葉翊輝擔心自己可能會直接給睡著了。

　　為了保證民眾能過一個安穩(wěn)祥和的新年，各個派出所都晝夜奮戰(zhàn)。

　　休息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奢望。

　　有時候連軸工作了十多個小時，剛換了班想著睡一會。

　　但一個緊急警情的到來，就只能立刻從還沒暖熱的被窩里起來，投入新的戰(zhàn)斗。

　　沒辦法，比起海量的警情，他們的人實在是不夠。

　　誰都恨不得能把自己掰開來分成好幾個用。

　　尤其是今年雖然各地都禁制煙花爆竹的燃放，但還是有人在偷偷的放。

　　有的孩子不小心燃放爆竹被炸傷，或者有人把爆竹扔到井里被連井蓋帶人被掀飛。

　　這種報道年年報，年年卻還有，真是讓人操碎了心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而且今年很多不法分子打起了法規(guī)的主意，販賣起了無聲無息的冷焰火。

　　先不說這玩意也屬于煙火，燃放同樣算是違規(guī)。

　　關(guān)鍵的是很多生產(chǎn)廠家壓根就是為了賺一波過年的錢，根本沒有想關(guān)的資質(zhì)。

　　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具有很大的危險性。

　　尤其是那些用鋼絲棉當做煙花生產(chǎn)更是危險十足。

　　鋼絲棉燃放時，其火花的溫度極高，能達到2000度以上！

　　什么東西能抗的住2000度的高溫？

　　加上大多數(shù)人都喜歡甩著玩，

　　這樣其覆蓋的范圍往往要比一般的鞭炮還大，還要危險。

　　過年期間他們就接到了不少警情，都是因為玩這種東西導(dǎo)致的。

　　輕的，是燙到了自己，或者波及到了周圍圍觀的人。

　　重一點的燙傷面積過大，甚至都需要住院治療。

　　還有一些地方要不是火警到的迅速，甚至都快自己家都快燒沒了，

　　所以這個年不光他們派出所，轄區(qū)的火警也是異常的忙碌。

　　像他今天能來這里，還是因為他連軸工作了七天，

　　所長下令強制讓他休息六個小時才有的時間。

　　又等了一會兒，看人還沒來，葉翊輝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距離約定的十二點半，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小時了。

　　葉翊輝心下有幾分焦躁。

　　等人不怕，就怕最后人沒來，浪費了時間白等！

　　關(guān)于盜竊案，他也有些著急。

　　因為距離鐘離琰給他打電話，這都是過去了快一周了。

　　雙方一直因為彼此的時間問題沒能碰面。

　　往往是他有空，人家在忙，再不就是人家空他在忙，總是沒能碰上面。

　　一直是拖到今天，年過完了，大家這才是終于湊出一個時間來。

　　希望別又因為什么突發(fā)時間沒法碰面。

　　在這么拖下去，他到哪里再去找能繞過王建旋也可能成為刑警的機會？

　　省廳重視的案子，又恰好在他工作的城市，多少年也未必又一次。

　　時間一點點過去。

　　燒烤店老板從開始的笑臉，漸漸變味冷漠和厭煩。

　　就在葉翊輝快要睡著時，鐘離琰的身影終于是出現(xiàn)在了遠處的黑暗中。

　　此時時間已經(jīng)是指向了凌晨三點。

　　等了這么久才來，期間連個電話信息都沒有，葉翊輝心里的火氣很旺。

　　可一看到鐘離琰臉上的同樣帶著深深的倦意，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大家誰都不容易，何苦說那些難聽的話呢？

　　說了又能怎樣，又有什么意義？

　　何況人都來了，沒必要弄些不快，趕緊干正事要緊。

　　“在這邊！”

　　葉翊輝趕緊招呼鐘離琰，示意他的位置。

　　不過這一開口，他也發(fā)現(xiàn)來的人不只是鐘離琰一人，身旁還跟著一個中年男子。

　　看神情和鐘離琰一樣的疲憊。

　　但和其對視的一剎那，葉翊輝還是感覺到一股銳利的目光直擊心底。

　　仿佛自己在對方面前已經(jīng)全無遮掩，一切都被看穿了似的。

　　這種眼神，他之前只是從王建旋那里體驗過。

　　看來，這中年人身份怕是不簡單。

　　心里剛這么想，走到近前鐘離琰就介紹道：

　　“翊輝，這是我們的隊長，曹永浩。”

　　“曹永浩？！”

　　葉翊輝有些吃驚。

　　作為一個一心想要成為刑警的人，

　　對于他們AB市刑警隊的隊長，雖然人他并沒有見過，但名字卻絲毫不陌生。

　　而且前不久他作為增援專案組的一員時，也是打著曹永浩的旗號。

　　“曹隊長，您好，我是葉翊輝。”

　　刑警隊長突然來了，

　　剛才都差點等睡著的葉翊輝頓時一掃疲憊，伸出手來和曹永浩握了握手。

　　“我聽小鐘提起過你，在之前的專案組里很活躍嘛?！?p>　　曹永浩笑著道：“他跟我說還想把你據(jù)為己有呢?！?p>　　“可誰叫我是他師父呢，他當然是靠邊站了。”

　　“可惜老王那家伙說什么都要卡著不批。”

　　“你小子，和王建旋是什么關(guān)系？”

　　曹永浩帶著幾分好奇，打量著葉翊輝。

　　這么一個能破案的好苗子，不來當刑警簡直是暴殄天物。

　　按理來說人家想要當刑警，他這邊也要求要人過來，本是一個大家都高興的結(jié)果。

　　可一個小小的刑警調(diào)令，卻被身為局長的王建旋親自過問后給掐斷了。

　　這讓和王建旋認識幾十年的曹永浩十分不解。

　　“他算是我的……養(yǎng)父。”

　　要在看到王建旋擁有顏色之前，葉翊輝會說的毫無顧忌，甚至還會有些小小的自豪。

　　但自從那晚之后一切都變了。

　　他現(xiàn)在心里對王建旋的認知只有一個，兇手！

　　但這話也就心里想想罷了。

　　一旦外露出來被王建旋所察覺，

　　那將其繩之以法肯定就沒了機會，他也可能會成為其刀下亡魂罷了。

　　“養(yǎng)父？”

　　曹永浩有些詫異。

　　“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還有個養(yǎng)子……啊，我明白了?！?p>　　“行啊，他這次竟然是連我都給瞞住了?！?p>　　曹永浩本來很驚奇，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一臉的恍然大悟，看向葉翊輝的神情也帶著幾分復(fù)雜。

　　“有些話老王可以不好跟你說，也可能是他沒注意到?！?p>　　“作為多年老友，我有必要代替他提醒你?！?p>　　“關(guān)于他和你的關(guān)系這件事?！?p>　　“你以后還是少對人說的好，其他人問你就說不認識就可以?！?p>　　“鐘離，剛才的這番話也適合你。”

　　“你父親也是我當年的好友，我知道老王自從那天開始就一直在照顧你?！?p>　　“那時候你才七歲啊?！?p>　　“這么多年下來了，我想在你心里老王應(yīng)該跟你父親也差不都吧？“

　　“不過這種情感你們之間知道就可以了。”

　　“在外要是有誰問你和老王的關(guān)系，你也說不知道，明白嗎？”

　　“?。俊?p>　　兩人都是一愣，不明白曹永浩這話什么意思。

　　對此曹永浩并沒有解釋的打算，直接扭頭招呼招呼店老板來。

　　問兩人要不要吃點什么。

　　鐘離琰要了份砂鍋泡面。

　　葉翊輝則是最近一直忙碌導(dǎo)致休息不好沒胃口就說了聲謝表示拒絕。

　　“人是鐵飯是鋼，在沒胃口也要盡量吃點才行?！?p>　　“要不然身子垮了，案子還沒破，那才叫個煎熬呢?！?p>　　曹永浩嘴上這么說，卻也沒有強迫葉翊輝，自己點了份炒飯，幾串烤肉和兩罐紅牛。

　　“這次讓鐘離把你叫出來，是聽說了你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也想加入進來是吧。”

　　“我也想，可惜有人攔著不讓，弄得我也沒辦法，只能是像這樣約你出來私下聊了。”

　　說話間，曹永浩從上衣內(nèi)袋里，取出了幾張折疊紙張出來，遞給了葉翊輝。

　　“這是這次案子卷宗復(fù)印件，和目前調(diào)查的一些情況，你看看有什么疑點和發(fā)現(xiàn)沒?！?p>　　葉翊輝這些天一直都在想著如何能看到案子調(diào)查的卷宗，沒想到曹永浩會主動送過來。

　　看來案子調(diào)查，應(yīng)該是并不怎么順利。

　　否則即便他再怎么之前有過表現(xiàn)，也不會特意來找他才對。

　　畢竟他的經(jīng)驗和身份在那里擺著。

　　何況這樣做，也不怎么合規(guī)矩。

　　“我先看看?！?p>　　葉翊輝伸手就要接過，卻發(fā)現(xiàn)一拽之下沒能拿走。

　　“你只準看，不準對其他任何人說起里面的內(nèi)容，明白嗎？”

　　曹永浩看葉翊輝點頭表示答應(yīng)了，這才松開了手。

　　此時剛才點的吃食到了，曹永浩不再多說什么，默默地吃著自己的飯。

　　鐘離琰也是如此，不過看她吃的樣子，顯然也是疲勞過度下沒多少胃口。

　　不過為了讓自己強行多吃些，打開桌上裝著辣椒小罐子，挖了三勺辣椒進去。

　　把本來看起來還有幾分清爽的砂鍋泡面弄得紅彤彤的。

　　葉翊輝又喝了口已經(jīng)涼了的咖啡，開始一頁一頁地看著卷宗。

　　這么多天了，他終于是能了解一下這起案子的具體情況了。

　　根據(jù)卷宗上的記錄，發(fā)生盜竊的，是他們市溪北區(qū)的一個名叫《墨染名苑》別墅區(qū)。

　　這個別墅區(qū)的名字葉翊輝聽說過。

　　剛建成那陣吸引了不少目光，不少報道都能看到其宣傳。

　　因為這個別墅主打的是當時才開始流行的國風熱，說是世界上第一個國風別墅區(qū)。

　　區(qū)內(nèi)一共可以居住八十八戶人家，每一戶都是有著三進三出格局的深宅大院。

　　還說這個別墅代表的不光是財富，更是身份，與國人的自豪什么的。

　　安保方面，除了區(qū)內(nèi)各大通路上的監(jiān)控之外，

　　還有一個說是足足百人的巡邏隊伍，24小時保障住戶安全。

　　一般小區(qū)能有個十幾人的安保小組就不錯了，

　　能有百人的團隊，那這個小區(qū)的安全系數(shù)著實不低，

　　可就是這么高檔安全的別墅區(qū)，卻出現(xiàn)一個晚上三戶人家一起遭到盜竊的事情！

　　根據(jù)調(diào)查，因為當晚氣溫很低，實際參加巡邏人數(shù)只有不到五十人，

　　很多地方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離開。

　　甚至一些地區(qū)都沒有前去，導(dǎo)致了出現(xiàn)了巡邏盲區(qū)和死角。

　　而覆蓋整個小區(qū)內(nèi)外的監(jiān)控，根據(jù)最新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

　　存在被入侵篡改的痕跡，導(dǎo)致什么都沒有拍攝到。

　　從現(xiàn)場大門都沒有被破壞，是從外部輸入密碼的進入的方式來看，

　　這三起盜竊案應(yīng)該是由同一團伙所為。

　　不算被盜走的那件古物，

　　光是金銀珠寶等有票據(jù)可以證實的丟失物品，根據(jù)最新統(tǒng)計加起來就足有千萬。

　　除了財物損失之外，三戶人家的女保姆均受到不同程度的輕傷，

　　其中一戶的女主人還遭到團伙毒手。

　　根據(jù)法醫(yī)檢查，死者應(yīng)該是在被強行引發(fā)男女關(guān)系時，因心臟原因?qū)е骡馈?p>　　而從其胸口上發(fā)現(xiàn)的有壓的痕跡來看，推測可能是有人對其進行過簡單的搶救措施。

　　但因為該團伙自始至終都帶著手套之類的物品，

　　從死者的身上都沒有提取不道任何指紋。

　　目前發(fā)現(xiàn)的，是保險柜內(nèi)側(cè)里一個略有殘缺的指紋。

　　還有床腳一側(cè)下，找到了跟帶有毛囊的頭發(fā)。

　　因為發(fā)色顏色和被害人不同，

　　在經(jīng)過DNA分析對比，已經(jīng)確認了與女主人和其戶主都不吻合，

　　推測可能是死者的突然猝死，導(dǎo)致兇手倉促之下所遺漏的。

　　之后，是三戶人家的女保姆的問詢筆錄，還有最新的一切調(diào)查進展等情況。

　　“有什么想法嗎？”

　　看葉翊輝看完了，曹永浩那邊在三兩口就把余下的飯吃完了，喝紅牛道：

　　“你不用有什么估計和壓力?！?p>　　“就用你剛看完整個案子的直覺來跟我說說?！?p>　　“像是有什么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啊，想不通的點啊之類的，任何細小的發(fā)現(xiàn)都可以?！?p>　　曹永浩這么說時，一旁的鐘離琰也是解決了戰(zhàn)斗。

　　她吃的小臉通紅，滿頭汗水，看來辣的不輕，

　　聽曹永浩問起了案情，立刻是凝神注視著葉翊輝。

　　瞧著那一臉帶著幾分期待和好奇的樣子，葉翊輝只覺得壓力不小。

　　看來上次在畢蓋鱷的那個案子里，給鐘離琰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了。

　　可能的話，他也希望自己能侃侃而談，

　　分分鐘將這個案子破了，還大家一個清凈太平。

　　可他到底沒有多少刑偵方面的經(jīng)驗，

　　這一遍下來他除了對案子有了解了之外，其他那里有什么發(fā)現(xiàn)？

　　直覺嗎？

　　這東西又不是說有就有的。

　　對他而言，直覺現(xiàn)在更多的只是一種托詞罷了。

　　他想要看卷宗主要是因為要是連案子都不了解的話，還怎么談破案？

　　何況他這雙奇怪的眼睛，應(yīng)該也是只有看到了卷宗后，才能看到兇手的顏色。

　　可以說不管因為什么，看卷宗才是他調(diào)查的一個開始。

　　“目前沒發(fā)現(xiàn)什么，我還要在多看幾遍。”

　　“這個復(fù)印件我能拿走嗎？等有了什么發(fā)現(xiàn)我立刻聯(lián)系你們?！?p>　　葉翊輝這話一出口，就看到鐘離琰明顯是有些失望。

　　那家伙喜怒哀樂差不多都會擺在臉上，有如此反應(yīng)他倒也是并不奇怪。

　　至于曹永浩，從頭到尾，他都沒看出來這人的情緒。

　　“不是信不過你，不過這東西是不能外傳的。”

　　曹永浩淡淡道：“萬一你出警時弄丟了什么的，大家都不好辦?！?p>　　“你記在腦子里就可以了?！?p>　　說著，就從葉翊輝手里拿走了卷宗重新放回了上衣的內(nèi)袋中。

　　“鐘離，你繼續(xù)跟進那個那線索。”

　　“我有其他事情要先去處理一下，等中午再和你匯合，自己小心點。”

　　曹永浩說完，對葉翊輝又說了句辛苦了，就自己一個人先離開了。

　　鐘離琰也因為著急調(diào)查線索，跟葉翊輝道別后也走了。

　　只留下葉翊輝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我這算是沒把握住嗎?！?p>　　看著曹永浩離去的背影，葉翊輝心中喃喃自語。

　　剛見面時和離開時，曹永浩看起來沒多少變化，

　　但葉翊輝還是能感覺出來，這里面其實還是有些不同的，

　　曹永浩對他的說法是有些小小失望的感覺。

　　當然這個失望，肯定不可能是說他被給予了多少厚望。

　　畢竟身為一個刑警隊長，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怎么可能會把破案的關(guān)鍵壓在他一個外人身上？

　　估計只是上一個案子他被人注意到了，

　　今天應(yīng)該是調(diào)查其他線索的時，順便見面聊聊罷了。

　　能對案件的調(diào)查有幫助固然好，沒有也只是繼續(xù)調(diào)查罷了。

　　調(diào)查案子，就是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照顧到。

　　人家一開始，估計就沒有對他有多少期望。

　　既然沒有期望，那自然談不上失望了。

　　這一點葉翊輝很清楚，他如今的能耐還不足以讓一個刑警隊長刮目相看。

　　但一個本來會成為自己上司的人，流露出了些許失望，

　　哪怕應(yīng)該和他沒有多少關(guān)系，可看的葉翊輝心下有幾分不暢快。

　　刑偵的經(jīng)驗和能力他現(xiàn)在的確還很稚嫩，甚至是沒有。

　　但他有追求兇手的決心，還有一雙能辨別是非的眼睛！

　　他還就不信闖不出個所以然來！

　　何況這案子，他必須要破！

　　想到這里，葉翊輝從燒烤店里也買了兩罐紅牛喝了。

　　迎著已經(jīng)微微泛白的天色，開始著手進行自己的調(dià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