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晗和孫鹿嬋在閑聊的時候,響水村的另一頭,一群人也圍成一圈,低聲說著些什么。
這是一群年輕人,男多女少,每人面前放著一盞小油燈,燈光如豆,僅僅只能照亮下半張臉。
“古力忽的攻勢很緊,我們的箭矢消耗很大,照這樣下去,兩天后就只有換成骨箭了?!币粋€赤裸上身的男人開口道。
“必須想想辦法,骨箭根本擋不住他們,一旦被近身,那種怪毒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币粋€聲音隱藏在燭火找不到的陰影中,聽不出男女。
“我已經(jīng)試了二百七十四種配方,仍然解不了那種怪毒,效果最好的也只是緩解?!睖喩砘\在灰色袍子里的女人低聲說道。
“還等你?”胸口掛著獸牙吊墜的男人嗤笑道:“村長今天找了個外鄉(xiāng)人來,人家一出手就解了阿朱的‘牽絲醉’,后來又拿了十瓶藥出來,給中毒的人試了,一樣藥到病除?!?p> “可是,在我們戰(zhàn)況最激烈的時候,剛好就有能解毒的人送上門來,會不會太巧了一點?我覺得是古力忽的詭計,想往我們村里安插間諜,里應外合!”身材瘦削的男人一拳砸在地上,拳風吹得燈火一陣搖晃。
“那些中毒的人,只要放著不管,自己慢慢就死了,還用得著耍什么陰謀詭計,甚至不惜把解藥送上?”身材妖嬈的女人一手托腮,聲音透著一股慵懶的媚意。
“就是因為連解藥都拿出來了,才更說明古力忽的人所圖甚大!”長發(fā)及腰的高壯男人義正辭嚴。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吵了起來,面前的燈火搖曳不定,照出一道道繚亂的影子。
爭執(zhí)半晌,仍然沒有結(jié)論,反而吵得越來越厲害,甚至有兩人已擼起了袖子,就要去外面的演武場“講物理”。
有人大怒中一揮手,掀起的勁風吹滅了大半的油燈:“都別吵了!聽聽老大怎么說!”
眾人安靜下來,紛紛轉(zhuǎn)頭,十余道目光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現(xiàn)場僅有的兩個沒有開過口的人,也是少數(shù)幾個身前的油燈還亮著的人。
他穿著一身村里常見的藍色粗布短打,半長的頭發(fā)隨意攏成一束馬尾,但仍有幾縷桀驁的發(fā)絲垂在額前,給他平凡的面容增添了些許放蕩不羈的氣質(zhì)。
眾人爭吵得厲害,他卻似乎在走神,直到察覺大家都在看著自己,才緩緩開口:“斯馮今天跟那個外鄉(xiāng)人打過交道了吧?你來說說看,對方是什么樣的人?”
隨著他的話,眾人的目光又轉(zhuǎn)到文斯馮身上。
文斯馮是場上另一個不曾開口說話的人,倒不是沒話說,主要是精力都用來忍耐肚痛了,連別人說什么都沒功夫留意,加入不到談話中。
聽到“老大”點自己的名,文斯馮抬起頭來,虛弱地說:“新來的外鄉(xiāng)人是個年輕男子,實力很強,但應該沒有惡意……”
“聽說你都被人打出屎來了,還說他沒有惡意?”胸口掛著獸牙吊墜的男人有些意外。
“我能感覺到,他的攻擊很克制。如果他真的懷有殺心……”文斯馮喘了口氣,心有余悸地說,“我現(xiàn)在多半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這么說,對方果然能突破神力的防護?”身材瘦削的男人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就像給你打出屎來的那一下?”
“文斯馮的屎不是被打出來的,是中了毒。”渾身籠在灰色袍子里的女人從懷里拿出一個竹筒,她拔開塞子,一股惡臭頓時彌散開來。
“臭死了!”
“你在干嘛!快把它收回去!”
“哈哈哈哈文斯馮你的屎可真夠味兒!”
眾人再次亂成一團,直到竹筒被重新塞好,才恢復平靜。
“我收集了文斯馮拉出來的東西,從里面驗出了葛舒葉和須聆子的成分?!睖喩砘\在灰色袍子里的女人頓了頓,有些疑惑,又有些憧憬地說:“里面至少還有三種藥的藥性,但是我驗不出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聽說他今天才跟阿碧學著辨識百草?”
文斯馮還想說什么,但肚子再次“咕嚕?!惫纸衅饋?,只好一臉慘白的先行告退。
“今天就先這樣吧?!薄袄洗蟆毖凵窨彰?,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在看自己,但又似乎誰也沒有看,“對方手段高明,要是給斯馮身上下點慢性毒,過段時間斯馮離奇暴斃,誰也不會知道,但最終卻只是用了副瀉藥,說明的確沒有太大惡意。”
他頓了頓,又道:“但也不能就這么放心,他來的時間太敏感,這個變數(shù)說不準好壞,還是得找兩個人盯住他,具體的你們自己安排?!?p> 眾人齊齊答應,各自拿著一盞油燈離去,只留下“老大”和他面前的那一點燈火。
外面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離開了油燈勉力撐起來的一小塊光明,其他地方伸手不見五指。
“老大”愣愣地看著前方,但他眼前只有黑暗。
他在想,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眼前的黑暗,還是說其實自己已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但很遠很遠的地方也是一片黑暗呢?
“外鄉(xiāng)人啊……”他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像是沒睡醒的風,幾乎聽不清楚,“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呢……”
“呼”,他吹熄了油燈,黑暗立即撲上來,緊緊擁住了他。
天地陷入一片靜謐,只有頭頂星辰的運轉(zhuǎn),證明時間仍在流逝。
當天邊變得蒙蒙亮的時候,孫鹿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
“嗯?”她的動作忽然僵住,表情也慌亂起來,“完了完了完了!”
昨晚只顧著和葉晗聊天,不知不覺就聊到了深夜,困勁兒一上來,兩人各找了一塊地方躺下就睡,完全把配制解毒劑的事情忘光了。
“師弟!師弟快起來了!”孫鹿嬋拍拍葉晗的臉,又抓著他的肩膀一頓猛搖,“沒時間了,快把解毒劑做出來??!能做多少是多少!”
葉晗撓著頭,睡眼惺忪地看著孫鹿嬋:“解毒劑?做那個做什么?”
“你睡傻了?你不是答應村長要盡快把解毒劑做出來的嗎?”
“我是答應盡快把解毒劑交給她,沒說要把解毒劑做出來啊?!比~晗嘴角一歪,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從物品欄中取出一大堆解毒劑,壘得像是座小山。
作為把“茍”字刻進靈魂里的人,知道要去“獵區(qū)”這么危險的地方,葉晗怎么會不把儲備做足?
解毒劑這種救命的東西,那必須帶滿啊,為此葉晗甚至測試出了物品欄里同一物品的堆疊極限,答案是一個格子最多只能放2000個同樣的物品,葉晗將之稱為1組。
而光是解毒劑,葉晗就帶了3組,6000個。
把幾百瓶解毒劑倒進大水缸里,又兌些水湊足一整缸,葉晗拍拍手:“這不就搞定了?”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孫鹿嬋目瞪口呆:“那你昨天從藥房拿了那么多藥難道是……”
“沒錯,就是敲他們的竹杠?!比~晗豎起大拇指。
師姐弟兩個同時露出倉鼠般的笑容。
“話說,昨天我把那個什么斯馮大人教訓了一頓,不會有什么后遺癥吧?”葉晗收起笑容,“比如被報復什么的?或者天降神罰?”
“不會的,神佑戰(zhàn)士雖然傲慢,但這傲慢也會促使他們作出更符合戰(zhàn)士身份的選擇,再次挑戰(zhàn)你是可能的,報復什么的,他們做不出來的啦?!睂O鹿嬋擺擺手,示意葉晗不必擔心。
話音剛落,就有兩道人影從天而降,落在小樓的庭院中。
“哎呀呀,小妹妹說話真好聽,再夸兩句讓姐姐開心開心呀?”身材妖嬈的女人輕輕撫著自己的臉頰,聲音甜膩,但眼神冰冷。
在她身旁,長發(fā)及腰的高壯男人雙拳緊握,“哼”了一聲。
強者的氣勢勃發(fā),小樓的窗戶被吹得“噼啪”作響。
“大師姐,你不是說他們不會報復的嗎?”葉晗眼睛微瞇。
孫鹿嬋眨眨眼,不確定地說:“可能是因為……你把人家的屎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