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短袖上十多個綠色的補丁,布料連接處歪歪扭扭的線條仿佛是初學針線的人動的手,粗糙得磨皮膚。
“這衣服是誰補的?用腳趾頭穿針引線的吧?”顧沫聲拿著掃把,有一搭沒一搭的掃地。天可能還沒亮,楊傳秀就站在床頭把她叫醒干活,披頭散發(fā)的,睜眼一看差點沒把她送走。
“這些衣服是楊傳秀撿別人不要的衣服布料隨便縫起來的。”腦子里細細小小的聲音為她解答,“她不喜歡我,當然也不會給我好衣服?!?p> 真可憐啊,顧默聲那么小小的一只,楊傳秀也狠得下手,禽獸!
“剛剛有個嬸子給我送粥了,米湯濃稠,還有很多米,真好吃?!鳖櫮曁蛱蜃齑?,回味著剛剛的米粥,她已經(jīng)好久沒吃飽了,剛剛那碗粥吃完,她都想把碗邊的糊糊都舔干凈。
這里是天堂吧?潔白的墻壁,寬大的屋子,睡的床還有軟軟的墊子,被子雖然很輕,但是很暖和,最重要的是,有好多吃的!
“那應該是護工?!鳖櫮暡聹y,即使早知道顧家不把她當家人,這時候還是有些心寒,要不是陰差陽錯與七零年代的顧默聲交換身體,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沒了。
穿越,身體互換的小說,影視作品比比皆是,顧沫聲自認看過的小說沒有一萬也有幾千,可從來沒有遇到現(xiàn)在這種情況。
她與七零年代的顧默聲同時死亡,靈魂在對方的身體里重生,兩人同時睡著或者昏迷的時候能見到對方,醒著的時候還能溝通交流。
簡直就像兩個人隨時隨地連麥打電話一樣,只要雙方有一方想要和對方溝通,對方就能接收到來電顯示從而開始聊天。
“沫姐姐,你家是不是很有錢啊。”顧默聲小聲詢問,沫姐姐在自己那吃不好穿不好,自己在這里什么都有,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偷,偷了沫姐姐的東西。
“顧家有錢,我沒錢。”顧沫聲現(xiàn)在連裝掃地都懶得裝了,認真警告顧默聲,“顧家任何一個人的話,你都別相信?!?p> 顧默聲點了點頭,才想起顧沫聲看不到她的情況:“我一定聽沫姐姐的話,不信顧家的人。”即使他們拿再多好吃的給我,我都不信的那種!
早上匆忙醒來,楊傳秀連碗粥都不想給她吃,直接給她盛了一碗水,讓她喝個水飽就趕去干活,還美名其曰要她減肥。
一肚子的水別說撐一早上了,只是中途去釋放了下內(nèi)存,一下子就餓了,肚子咕嚕咕嚕響,胃部好像存著一瓶硫酸,要把附近的東西都腐蝕了。
大腦有些昏昏沉沉的,搞不清是撞擊的后遺癥還是低血糖還是餓的。掃把是竹制的,竹子是竹筍長的,竹筍可以做清炒竹筍,竹筍燉肉,泡椒竹筍,涼拌竹筍······
“你不好好干活,在這里發(fā)什么呆啊。”小胖墩王水龍邁著他胖乎乎的小短腿,雙手學著村口的老人放在背后。一般小孩子都是白嫩嫩的,可王文忍和楊傳秀的皮膚都比較黑,王水龍遺傳了父母的膚色,加上被好吃好喝養(yǎng)著一身的肉,臉大如盤,五官被肥肉擠在一起,活脫脫的燒餅臉,丑是丑了點,但人一看,哦吼,王文忍和楊傳秀的孩子沒跑了,絕對不會有人誤會隔壁老王。
“你說,我往王水龍臉上咬一口,他會不會哭出來?”雞蛋香,絕對是雞蛋!這小胖墩絕對剛吃了雞蛋。啊,這該死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不行不行?!鳖櫮曔B忙阻止,“他是楊傳秀的寶貝,別說咬一口了,就算你碰都沒碰他,楊傳秀都會因為他假哭罰你?!?p> 剛剛聽到的吞咽聲一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沫姐姐是真的想要咬王水龍??!沒聽過這邊還有咬人的習慣啊,不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王水龍要真受傷,最后還是沫姐姐受罪。
“也就是說,不管我動沒動手,我都有罪嘍?”這就好辦多了,小胖子身上應該藏有吃的吧?他都吃成一個輪胎了,作為王水龍半個姐姐,她就做做好人好事,幫他分擔點食物,避免他幼年早爆胎吧!
賠錢貨現(xiàn)在不是應該害怕嗎?為什么用餓了很久的眼睛看著自己?求生欲讓王水龍察覺到不對,但顧沫聲長期以來的忍氣吞聲,讓他忽略了這種感覺,以至于錯過逃跑時間,被餓得兩眼發(fā)綠的顧沫聲抓住。
“你想干嘛?”王水龍扭動著想要掙脫她的手,顧沫聲哪能讓他如愿,再不吃點東西,她就要上路了。這具身體瘦骨如柴,前面后面沒注意看還分不清,要能從小胖墩父母手上成功拿上食物,顧沫聲能當場倒背蜀道難。
柿子要捏捏軟的,大的干不過搞小的,何況小胖墩看起來一副不愁吃喝的樣子,兩人一對比,實力詮釋了什么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身上有吃的嗎?給我拿出來!”顧沫聲舔了舔嘴唇,“我現(xiàn)在很餓,你不給我吃的,我就要自己找吃的!”
“你找不到的,媽媽把吃的都收好了。”王水龍嘲笑著她的天真,“東西都鎖住了,你拿不到?!?p> 這年頭,吃飽飯不容易,王家有好幾個兄弟,在社里分到的活也是肥差,輕松又有工分,比大部分后坑村的人過得要好,但,有糧食是一回事,拿不拿出來又是一回事。
顧默聲剛住進來,楊傳秀馬上買了一把大鎖,將吃的喝的收起來,鎖在大櫥柜里,擺明了是怕顧默聲偷東西吃。
一個丫頭片子,又是王文忍前妻的孩子,給她一口飯吃不讓她餓死就不錯了,至于別的,想都不要想!
“我不信你沒藏一些東西在身上!”顧沫聲捏著他手上的肉,軟綿綿的,加上偏黑的膚色,有些像紅糖饅頭啊,饅頭又香又軟,咬一口,松松軟軟又不失嚼頭。
一滴水從她嘴里滴落,顧沫聲用袖子擦了擦,貼近小胖墩:“我現(xiàn)在很餓很餓,聽人說了,小孩子的肉又嫩又滑,特別有營養(yǎng)?!闭f著說著,顧沫聲笑了,“你說,現(xiàn)在你父母都去上工了,家里沒有其他人了,我們兩個,誰才是小孩子呢?”
話說完,顧沫聲甚至還抬起王水龍的手,仔細聞著,好似在判斷他的肉好不好吃,該從哪里下嘴。
“你騙人,人肉是不可以吃的!”王水龍明顯有些害怕,身體都在抖,還強硬地裝出一副不信的樣子。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偽裝也不裝得像一些:“反正我都快餓死了,還有什么不能吃呢?人肉好歹也是肉?!?p> 顧沫聲的肚子配合地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眼睛死死盯著王水龍:“我現(xiàn)在還能克制住自己,再沒吃的,我就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情了?!?p> “手上的肉有嚼勁,大腿上肉多,可以吃個痛快。”顧沫聲評論著嫌棄著,“可惜還是太小了,肉還不夠多?!?p> 十歲左右的孩子哪有二十來歲老咸魚顧沫聲套路多,一聽到真準備開始吃他,哇一聲就開始哭了:“我的肉不好吃,別吃我!”
“可是我餓啊,你又沒東西給我吃,我只能吃你了?!鳖櫮曂犷^,似乎不解。
“我有吃的,我拿給你!?!背缘暮苤匾墒敲匾?,王水龍還是分得清的,大不了現(xiàn)在把東西拿給她吃,等媽媽回來,讓她打死顧沫聲!
“乖孩子。”顧沫聲收起邪惡女巫的笑容,贊賞的摸他頭發(fā),手還沒接觸到他頭發(fā),看見一層油光,馬上又收回。
嗨呀,貌似七十年代衛(wèi)生條件比較差,頭上長虱子是常見的。顧沫聲低頭,還好還好,顧默聲的頭上雖然暗黃干枯,但沒有其他小動物的存在。
“聲聲妹妹,你頭發(fā)好長啊,平時不會覺得麻煩嗎?”顧沫聲詢問,長頭發(fā)的不方便只有女生才知道,不僅是洗頭發(fā)難干的問題,包括上廁所啊,吃飯啊都得注意。
顧默聲靦腆的笑了:“不麻煩的,頭發(fā)留長了,有收頭發(fā)的來了,就可以換錢了?!?p> 行吧,要是能換錢,什么麻煩都不算麻煩,顧沫聲忍住了想要皮一下問她上廁所是不是還要把頭發(fā)撩起來的心思。生活在現(xiàn)代,她不必為了一點小錢特意折騰頭發(fā),而在這個年代,物資匱乏,她沒資格站在高處發(fā)出何不食肉糜的疑問。
王水龍藏著的東西也不多,只有一個大餅,餅是白面做的,上面印了一個大大的紅色雙喜,里面包著花生和糖。這是喜餅,這一帶人結(jié)婚的時候,會找人做喜餅送給村里人和親戚。
王水龍藏了一段時間了,餅已經(jīng)硬梆梆的,上面還有一些缺口,一看就知道是王水龍咬的。
顧沫聲也顧不上干凈不干凈了,喝口水含在嘴里,抓起餅子就是啃,餓到現(xiàn)在,啥都是香的,一點點小胖墩的口水算什么。
“好啊你,我說家里的食物怎么會突然找不到,原來是你這只大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