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在危如雅那呆了十來天，裘昭昭給她搭了個簡單的木屋。

　　她問過危如雅，如果下雨了怎么辦，危如雅說那就淋著，反正有避水訣。累了就直接躺在花叢里，還可以直接看天上的云。

　　沒有星星。

　　“有時候走神了，雨水會直接落到眼睛里，還挺疼的?！?p>　　危如雅這樣說，裘昭昭便給她蓋了個小木屋，屋頂上有陽臺，還開了天窗，海底玄冰磨得薄薄的，再加些靈力不會融化，當成窗戶，下雨的時候能看見天，也能聽見雨水的聲音。

　　噼噼啪啪，怪好聽的。

　　裘昭昭知道危如雅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心里還是歡喜的，她忙活的時候，危如雅總是一臉嫌棄地說不需要，但總會悄無聲息地幫忙做些什么。她經常一不小心地就帶回些什么材料來，等到房子蓋好，房間內很快就開滿了花。

　　危如雅也樂得和這花一樣，鉆進小廚房做了不少菜。

　　以前在云劍仙門的時候，不愛吃飯?zhí)玫娘埖脑?，危如雅會親自下廚，做些好吃的，給師弟師妹們改善一下伙食。

　　如今，房子雖然蓋好了，食材卻沒有多少，危如雅有些不情不愿地被裘昭昭帶去了附近的鎮(zhèn)上，真正屬于人的城鎮(zhèn)。

　　長寧是離魔域入口最近的大型城池，因為此處靈力稀薄，甚至有些微的魔氣，少有修士踏足。和其他城鎮(zhèn)相比，這里雖然少了些靈力，但卻多了不少煙火的味道。

　　與魔域入口的陰云密布不同，長寧雖然陰雨天較多，但也是經常會有晴天的。

　　陽光明媚，剛下過雨的天際碧藍如洗，大朵大朵的云湊成云團，軟綿綿地掛在天上，隨風慢悠悠地飄著。

　　裘昭昭牽著危如雅的手，兩個人走在暖融融的大街上，陽光穿過行道樹，灑在少女的身上，佩環(huán)首飾反射著陽光，熠熠生輝。

　　這里雖然離魔域近，卻并不貧窮，相反，因為沒有修士的打擾，這里格外的繁榮。

　　要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這群從天而降、信奉弱肉強食的仙人，向來是看不起弱小的凡人的。

　　風穿過街道，兩個女孩子相攜走在路上，和不少三三兩兩言笑晏晏的姑娘擦肩而過。雖然容貌的年齡并無二致，但她們的眼神卻是和這兩個老妖怪不一樣的。

　　那是一種真正的，不染凡塵的清澈。

　　買了些裘昭昭愛吃的食材，兩個人沒有用儲物吊墜，像是普通的姑娘一樣大包小包地提著，找了家茶樓進去聽書。

　　危如雅給茶里加了些糖，問裘昭昭要不要，裘昭昭拒絕了，點心已經很甜了，要是茶水也是甜的，怕不是要齁死。

　　今天說書先生講的是俗套的愛情故事，養(yǎng)在深閨天生體弱的小小姐，救了一只被道士追殺的狐妖。一來二去，一人一妖逐漸生出了感情。但小小姐身體不好，長期和狐妖在一起只會讓自己的壽命越來越短，最后死在了狐妖的懷里。

　　狐妖悲痛欲絕，就也隨小小姐去了。

　　說書人是個姑娘，二十多歲的樣子，講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就是那小小姐。在她的感染下，茶樓內不時傳來低低的啜泣聲，為這對鴛鴦的命運感到惋惜。

　　“咱倆看起來是不是有點不合群。”危如雅小聲對裘昭昭說道。裘昭昭喝了口茶說是，然后又吃了一塊綠豆糕。

　　隔音結界落下，危如雅往后一靠，開始感慨：“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遲鈍了很多。”

　　漫長的歲月會漸漸磨平一些東西，比如人心的波瀾，危如雅擅長誘人心魔，對這種情感的波動最為敏感。

　　凡人只有短短數十年的生命，卻比他們有著更為豐富的情感。

　　裘昭昭聽了她的話，忽然就想起那只貓了。

　　一只巨型的，名為“匿”的貓。

　　裘昭昭的靈寵，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失去的至親。

　　她記得匿死去的那天，她哭得很傷心，林間月怎么哄也哄不好，她哭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后來啊，戰(zhàn)事逐漸吃緊，身邊的同袍一個接一個死去。

　　她手中的劍也斬下了無數敵人的頭顱。

　　漸漸地，對一切都麻木了。

　　聚散離合，生死往復，不過是生命的階段罷了。

　　以至于她在千島秘境中與她的故友重逢，竟做不出合適的情緒來。

　　裘昭昭忽然才意識到，所謂修士，早就不是人了。

　　“你似乎很愛走神?！蔽Ｈ缪虐岩恍K杏仁酥塞進了裘昭昭嘴里，“和我說話就這么無聊嗎？”

　　裘昭昭吃了下去，和危如雅在一起她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一邊嚼一邊說道：“沒有啊，只是和你在一塊，總是會想起些往事。”

　　“哦？這些往事里有我嗎？”

　　“你指的什么，偷靈果嗎？還是烤師尊的靈鳥？”

　　“你少說兩句吧。”危如雅臉一紅，又給她嘴里塞了塊核桃糕，裘昭昭再說下去，她以前干的破事就都被抖出來了，“再說了，師尊那破鳥，烤了就烤了?！?p>　　裘昭昭笑了笑，未置可否，師尊那鳥好是好，只可惜開了靈智，嘴也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