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對于裘昭昭來說,這云劍仙門的山門實在是陌生。
畢竟來到這新修仙界之后,她幾乎沒怎么離開過云劍仙門,就算是出去也是御劍。
名額只有五十個,門口卻堆了五百多人不止,從門口往后看,排的隊連綿不絕,也不知道一共來了多少。
夏天正午的陽光有些毒辣,路邊種著些柳樹,枝條在熱風中飄動著,并沒有帶來一絲絲的清涼。裘昭昭伸手擋著陽光,瞇眼打了個呵欠。
來之前她從楊云熙那吃了一頓,現(xiàn)在有些困,想要午睡。
這就是凡人的感覺嗎……
雖然人多,卻也算是有秩序,一路縱隊排得老長,等輪到了裘昭昭,已經(jīng)是夕陽西下了。
修仙講究天賦,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靈力稀薄的情況,天賦尤為重要。
當裘昭昭把手放在檢測靈根的玉球上的時候,里面花里胡哨的顏色驚呆了門口負責登記的弟子。
水火土木四靈根。
修士以單靈根為最優(yōu),修煉速度也最快,當然也有特殊的五靈根天才,可以將所有屬性的法術修煉到極致。
這四靈根,一般都是要被勸退的。
云劍仙門主峰云錦峰的大殿內(nèi),一個掌門和三個長老正通過映畫卷軸觀察裘昭昭。對裘昭昭根骨天賦差他們都有所耳聞,可他們真的沒想到裘昭昭是四靈根。
就算是在曾經(jīng)靈力豐沛的修仙界,四靈根也是最底層的存在……甚至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仙門所接納,只能做些最底層的活計,勉強維持生活。
但這四個人都沒有為她開后門的打算,這對裘昭昭來說,是一種侮辱。
“這位道友……”那弟子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一般來說根骨差的人都會有自知之明,不會來摻和仙門的事,所以裘昭昭這種的,他還是第一次見,“您的靈根為水火土木四靈根……按理說,不宜修仙……”
“小道長可聽說過以劍入道?”裘昭昭背上的折柳藏在劍鞘中,安靜古樸,看不出鋒芒,但她并未拔劍,而是走到了路邊,折了一枝柳枝。
并未注入靈力,柳枝入手便如劍一般直,明明是普通柳枝卻爆發(fā)出無盡的威壓,自少女的腳下形成一方劍域,約兩三丈,雖然不大,但劍域內(nèi)的人都感覺到了無盡的威壓。門口的弟子大駭,立馬為她登記制作了第二天入場的玉牌:“是我見識淺薄了,道友明日見?!?p> “明日見?!?p> 領了玉牌的裘昭昭心情大好,開始思考今晚是回云淵峰還是隨便找個什么地方睡一覺。
“哎?為什么我不可以,我明明很強的?!鄙倥由穆曇魝魅攵?,沒走多遠的裘昭昭停住了腳步,站在柳樹下乘涼看熱鬧。
說話的少女是個狐妖,原本偽裝成人類,可手一放到玉球上就現(xiàn)了一半的圓形,毛茸茸的大耳朵和三條大尾巴都露了出來,在這炎炎夏日里看起來更熱了。
白色的絨毛,紅色的耳尖尾尖,看起來有幾分嬌俏可愛。
“姑娘,我們云劍仙門雖然不歧視妖族,但修煉法門和妖族實在是有出入,您來我們這也學不到什么東西啊……”
“可是……”小狐妖看起來怪可憐的,“我……我仰慕云劍仙門已久……”
“這個真不行,我也是為你好?!?p> 兩個人的扯皮看了無聊,裘昭昭便也不想聽了,眼見太陽就要下山了,也不怎么熱了,便溜溜達達地沿著隊伍走,想看看這隊伍究竟有多長。
隊伍還沒到頭,就看見一個臨時茶棚,兜里還有不少楊云熙給的靈石,裘昭昭見還有位置,便進去要了壺涼茶。
挺難喝的,也沒喝多少,就看見那小狐貍也進來了。
也是要了壺涼茶,不知道是不是太難喝了,竟然喝著喝著抹起眼淚來。
馬上就有個男人湊了過去。
“在下執(zhí)靈山謝良飛,不知姑娘為何哭泣?!蹦腥松闹苷荒樥龤?,手里搖著一把帶著金色流光的扇子,一看就不是俗人,旁邊的人聽了謝良飛的名字,馬上就打消了向狐貍姑娘搭訕的消息。
小狐貍擦了擦臉,垂著耳朵,輕輕說了句沒什么。
“莫非是……入門初測沒有通過?”
狐貍點了點頭。
“如今仙門都在乎天賦出身,姑娘若有意向修仙,不如來我執(zhí)靈山?”謝良飛溫柔的笑容就像這晚風一般柔和,“我執(zhí)靈山廣收天下英才,不問出處?!?p> “真的可以嗎?”
“自然可以,只是說起來,還不知道姑娘的芳名?!?p> “我叫藏花?!?p> 謝良飛的扇子輕輕拂去的狐貍粘在臉上的碎發(fā):“藏花,很美的名字?!?p> 裘昭昭被難喝的涼茶嗆了一下,這二人的對話全茶棚都聽得見,旁邊有不少人發(fā)出的羨慕的聲音。她不知道這執(zhí)靈山是什么來頭,只覺得這謝良飛像是拐孩子的。
反正也沒什么事情,聽到他們要去附近看星星的時候,裘昭昭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為什么,但她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這謝良飛并不是什么好人。
盡管她從不記得有這號人的存在,但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想在他看起來一臉正氣的臉上來一腳。
作為曾經(jīng)的頂級劍修之一,盡管沒有了靈力,想不被人發(fā)現(xiàn)還是很簡單的。
一路跟到了一處林木茂盛的丘陵之上,前面的兩個人終于停住了腳步。
扯了一路有的沒的的謝良飛,也終于暴露出了些許本性。
“說起來,花花你為何執(zhí)意要入仙門,妖族不應當有自己的修煉方式嗎?”
才認識沒多久“花花”已經(jīng)叫上了。
“妖族修煉的盡頭多半是入魔,可如今魔族式微,我們也應當尋些新的出路?!辈鼗ㄒ贿呑?,一邊拽著路邊的葉子,“我想去修仙的門派看看他們有沒有傳說中的《妖仙錄》?!?p> 《妖仙錄》,傳說中記載了妖族修仙法門的奇書,藏花也不知道它在哪,適逢云劍仙門廣招弟子,便想著來試試看。
“你呀,路走得還是窄了。”
一路的相處,藏花已經(jīng)被謝良飛迷得找不著北:“什么意思呀?”
“你是狐貍,最擅長的應當是魅惑術,而不是直接一頭撞上去。”謝良飛一副長輩的樣子教導道,“用你自身的優(yōu)勢,讓別人為你做事?!?p> 藏花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懂,歪頭去看謝良飛。
謝良飛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一道黑影閃過,有一人一劍劃斷了他脖子上的掛繩,搶走了他的玉佩。
“哪里來的小賊!”這玉佩是謝良飛的傳家寶,極品防御法器,因為自信無人近的了自己的身,他在玉佩的掛繩上并未設太強的禁制,只是用了天蠶絲進行加固,卻沒想到被人一劍斬斷,奪走了墜子。
見謝良飛追來,那黑衣人并未逃脫,而是反身回擊。
謝良飛只看見一道金色的劍光,然后胸口就是一片灼痛。
太快了……他甚至來不及防御,一切就結(jié)束了……
火焰燃盡了劍身上的血跡,黑衣人站在月光下,低頭看著因為過渡驚駭摔倒在地上顯出了原形準備跑路卻腿軟了的狐貍。
“他是壞人?!焙谝氯藥е嬲?,看不清面容,他從儲物戒指里掏出一本書,蹲下來遞給狐貍,“這個,《妖仙錄》,回明玉谷地,再也不要回來?!?p> 狐貍傻了,連連道謝,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走吧,謝良飛說的話,別聽?!?p> “謝謝恩公!”狐貍收下了《妖仙錄》,“等我把書送回去,一定回來報恩?!?p> “再也別出明玉谷地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p> 狐貍被他這不近人情的態(tài)度搞蒙了,終于還是耷拉著耳朵和尾巴離開了。
族長說外面的世界很可怕,最開始她還不信,現(xiàn)在她信了。
“姑娘……看夠了嗎?”
居然被發(fā)現(xiàn)了。
裘昭昭從藏身的樹上跳下來,順便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
黑衣人靜靜地看著她,也不惱。
眼角的淚痣有些勾人的味道。
柏風嶼從被墜星復活后,漸漸有了意識時起,就多了一段記憶——他重活一世,再次與裘昭昭相遇,最后卻丟人地死在了她面前。
真是糟糕。
不過也還好,這一切都還來得及。
說來也怪,這一次,他們二人的相逢比他記憶中提前了一年,而且面前這個裘昭昭似乎并不認識自己,甚至……一點靈力也沒有。
“你……叫什么名字?”他很確定面前這個小姑娘就是裘昭昭,在他聽說有一人折柳放出劍域之后就有這種強烈的預感。
與她的重逢,他等了十七年。
他有很多話想說,最后卻什么都說不出來,甚至聽起來兇巴巴的。
因為天生無情道的緣故,他看起來一直都兇巴巴的,在另一段記憶里,他為了不再走無情道讓鄭懿行廢了自己的修為,最后卻死于弱小,想想也是諷刺。
裘昭昭只覺得面前這小子長得好看,也面善,便沒什么顧忌地說了自己的真名:“裘昭昭。”
“嗯,柏風嶼?!?p> “嗯……”裘昭昭覺得自己面前這人有些熟悉的氣息,不知道算不算老鹿亂撞,只是想和他多說說話,便開始沒話找話地踹了謝良飛的尸體一腳,“我就覺得他不是好人,才跟來的……”
“我也是?!卑仫L嶼有些緊張,甚至十分想攤牌,但自己不會說話,怕把人嚇跑了,臉不由自主地紅了卻不自知,“那個,明天的測試,組隊嗎?”
“哎?不算作弊嗎?”
裘昭昭不太懂現(xiàn)世的規(guī)則,柏風嶼也不知道算不算作弊,但他聽到很多人說要組隊之類的:“應該不算?!?p> “也好,你很強?!?p> “謝謝?!卑仫L嶼繼續(xù)沒話找話,“天也晚了,你住在何處,我送你回去?!?p> “啊……還沒定呢?!?p> 這么晚了,附近的鎮(zhèn)子也趕不過去,看來只能送走這人再回云淵峰睡覺了。
“我住在千盛鎮(zhèn),要不……一起過去?”
千盛鎮(zhèn),御劍而去不過瞬息,裘昭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會御劍,本來想就睡在外面的?!?p> 柏風嶼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我?guī)恪髟缫惨坏?,你不介意的話?!?p> “哎?好……”
謝良飛的尸體燃起了火焰,尸骨無存,兩個人御劍而去,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