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望著鎮(zhèn)北侯近在咫尺的面容,一下子竟忍不住落淚來。
就是這張英俊的面容,讓自己惦念了十幾年,哪怕后來嫁給了張參將,張參將明知她腹中懷的是表哥的骨肉,依然待她溫柔小意,但終究不抵竹馬。
幸運的是張參將適時的沒了,可以讓她不用有絲毫愧疚的同張家決裂,領(lǐng)著女兒到鎮(zhèn)北侯府討生活。
但不幸的是,表哥的野心太大了。
他從來沒想過許她為正妻。
先前有一個大云氏,可以讓表哥平步青云到如今鎮(zhèn)北侯的位置。
后來,是她配不上表哥了。
堂堂鎮(zhèn)北侯怎么會娶一個二婚的女子為正妻呢。
可鄭氏不甘心。
她將這份不甘心表現(xiàn)在面上,于是越發(fā)令鎮(zhèn)北侯愧疚——他雖不想娶她為正妻,但青梅竹馬相伴十幾年的情分,終究是有的。
果不其然,眼下鎮(zhèn)北侯見著鄭氏哭了,忙說:“從你進府的頭一天起,本侯就對左右說了,本侯是將你視為嫡親的妹妹的,難不成還有人敢給你氣受?”
“不不......侯府的人待我和瑤兒雖然有些疏離,但也沒太敢為難,但夫人素來沉得住氣,心里恨得我要死,面上卻不得不裝出大方的款來,我是怕......”鄭氏咬唇,“實話說吧,是我這幾日看到夫人對付大姑娘,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p> 鎮(zhèn)北侯訝然。
他當初之所以娶白氏,除卻白氏出身尚書府,與他還門當戶對外,就是看重白氏行事穩(wěn)妥,知進退,懂分寸,堪為侯夫人。
換句話來說,白氏本身可能并非良善之人,甚至也會做出歹毒的事情,但她總會尋一個不錯的由頭,令旁人揪不出錯來。
再聽鄭氏說到大姑娘——鎮(zhèn)北侯腦海中竟是一片空白,對這么個長女,他常年不甚在意,上一次看到長女,似乎還是在年前中秋時候,但如今真要是長女站在他的面前,他一時竟很有可能并認不出來。
沒辦法,他膝下的女兒眾多,光是正妻白氏所出的就三個,且各個都很懂得爭寵,對于失去母親庇護,自個兒也膽小的蘇如錦,自然而然的就忽視了。
但這孩子到底還是云霜衾的女兒。
想到大云氏,鎮(zhèn)北侯的面上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說到底如錦是我的嫡長女,雖然性子怯懦了些,但白氏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從前沒對她做過什么,又犯得上如今對她出手?!?p> 瞧著鎮(zhèn)北侯竟偏著白氏說話,鄭氏就恨得一陣牙癢癢,她將這份不甘心給咽下,復又說道:“所以我才說這白氏可怕呢,表哥請想一想,她從前未嘗不是不芥蒂大姑娘的存在,但到底礙著表哥,不想一進門就做惡人,叫外頭人聽到說大姑娘有了不測,少不得猜測她是個惡毒的繼母?!?p> “因此不得不將這份不喜給潛伏起來,直至今時今日?!?p> “按理說這大姑娘平日里不爭不搶的,不過就是占了個嫡長女的名頭,竟能令白氏這般對待?!?p> “等等?!辨?zhèn)北侯覺得一陣頭疼,因他平素里很放心將內(nèi)宅一應事物交給白氏,自個兒則將全副心神都放在軍務上,因此光聽鄭氏說了白氏如何如何惡毒之外,并不知道白氏究竟做了什么,于是眼下就徑直問了鄭氏。
鄭氏就回道說:“也是我光顧著害怕了,倒是將這茬給忘了。”
“這白氏支使著她膝下的二姑娘,令二姑娘底下的婢女故意勾引三房的蔚少爺,再與蔚少爺相約到離大姑娘屋子不遠的一個破舊的屋子里,然后繼續(xù)引了大姑娘過去,以此陷害大姑娘勾引蔚少爺?!?p> “不過白氏究竟棋差一著,因被蔚少爺和大姑娘雙雙否認,繼而引出了二姑娘底下的婢女鏡心出來,白氏見情況不妙,于是令二姑娘殺了鏡心滅口?!?p> “眼下卻是大姑娘求到了我這里,原是雖然大姑娘洗刷了冤屈,但同她自小一起長大的婢女云霜卻被扣在了白氏那兒,可憐見的,這姑娘因怕極了白氏,故而求到了我這里?!?p> “我以為這些事情表哥合該是知道的,怎的白氏竟沒同你說?”
同樣一件事情,在不同人的嘴里,自有不同的形狀,于鄭氏而言,當然是要盡可能的抹黑白氏。
鎮(zhèn)北侯聽罷就說:“是這兩日太忙了,都未曾去到白氏房中去。”
鄭氏面上竊喜,顯然是很喜歡鎮(zhèn)北侯這說辭的。
因此言談間就隨意了些,央著鎮(zhèn)北侯的胳膊道:“大姑娘如此可憐,身邊能用得上的婢子也就這么兩個,總不能還讓這叫云霜的給折在了白氏的手中吧。”
鎮(zhèn)北侯眸色越發(fā)深了些,他倒是記得,長女身邊的這兩個婢子當初還是鎮(zhèn)國公府中大長公主差人給送過來的,雖說兩府間因為鎮(zhèn)國公當年無故消失一事,鬧的很不愉快,大長公主更因此與鎮(zhèn)北侯府斷了來往。
但終究還是瞧著蘇如錦可憐,給她送了兩個丫鬟過來。
大長公主身份地位在那里擺著,對大長公主送過來的人,鎮(zhèn)北侯自然只能接著。
但這之后,卻也沒見大長公主對蘇如錦這么個外孫女有什么關(guān)照。
大長公主送來的人,到底還是留著才好,鎮(zhèn)北侯心里已然有了計較,弄清了事情的始末,眼下倒是有閑心關(guān)心鄭氏了。
“你剛剛說‘兔死狐悲’,難不成是怕白氏以后也設(shè)計對付你?”
鄭氏道:“表哥也知道白氏這人素來清高,但那不過是表面上罷了,對我們的昔日保不準很是有成見,不過是礙著表哥的面子不敢說什么不敢做什么罷了?!?p> “她要對付我沒事,我就怕咱們的芙兒有個什么萬一?!?p> “芙兒她可是我們的長女,不過因為......唉,不說也罷,總歸是我們虧欠了她的?!?p> 鎮(zhèn)北侯道:“這你便是多慮了,算來芙兒今年也有十三了,本侯會給她相看好合適的人家,保準能讓她一世無憂的?!?p> 但鄭氏想要的卻不僅僅是一世無憂,于是她旁敲側(cè)擊的問說:“聽聞過上幾日,三皇子殿下與晉安郡王會來咱們府上做客,到時候表哥可否為芙兒引薦。”
鎮(zhèn)北侯道:“依著芙兒的身份,即便有本侯引薦,到底也只能做個側(cè)妃罷了。”
鄭氏不甘心說:“她到底也是你的女兒。”
鎮(zhèn)北侯又說:“但外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終究只是一介參將的女兒?!?p> 鄭氏很不滿,但她最后只“嗯”了一聲,悄然退下。
鎮(zhèn)北侯揉了揉眉心,最后讓人去喚了蘇如錦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