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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云浣

第九章

霓云浣 刺兒頭已變老 19320 2021-03-25 15:10:15

    三月春風入長安。

  長安城三月的大街上,行人商賈云集,無論怎樣的世事變幻,人們的生計總是在傷痛中最先蘇醒的。長安城漸漸地恢復了往日的氣氛,前些日浩劫的傷痛只能滯留在人們心中深處,讓時間慢慢去撫平愈合。

  青陽王司馬韶和關中王司馬肅正在長安刺史府商討跟蹤五斗米教下一步事宜時,刺史鄭亓的屬下前來稟報:“二位王爺,今日長安城守門衛(wèi)兵發(fā)現,有大量難民涌入長安城。”

  司馬肅一臉狐疑,喃喃道:“事出反常,長安浩劫的時候有大量百姓逃難,在這一個月期間返回者也是零星少數,怎么今日突然會大批返回?”

  司馬韶說道:“應該是這樣,不瞞王叔,前些日子我見到了瑯琊王,他也在暗中調查五斗米教的事?!?p>  司馬肅驚訝道:“你說什么?瑯琊王司馬睿也來長安了,為何他不來刺史府?”

  司馬韶說道:“他跟我說了,暗中調查有助于搜集更多五斗米教的證據。今日大批難民涌入長安,我想他那邊也應該知曉,肯定會派人與我們聯絡的?!?p>  司馬肅長吁了口氣:“好吧!那就靜候瑯琊王那邊帶來的消息,青陽王,昨晚讓你辛苦了一夜,你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順便多陪陪王妃,別忽略了她的感受。”

  司馬韶堅定地回復道:“沒事,我還能堅持?!?p>  司馬肅勸解道:“那怎么能行?你是東海王的兒子,你要是熬壞了身子,本王可就在東海王面前說不清楚了,你就不要為難本王了?!?p>  司馬韶說道:“那好吧!看王叔這么堅持,那本王就不好回絕,不過瑯琊王那邊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p>  司馬韶囑咐一番回到后院,卻見浣蘿正在收拾房間衣物,問道:“浣蘿,為何要收拾衣物?”

  浣蘿回答道:“公子,你忘了,再有幾天我們就得復旨返回洛陽城了。”

  司馬韶這才想起他們已來長安城快一個月,皇上司馬衷給的期限也是一個月,算算日子也應該快回去了,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在長安城查五斗米教有了些眉目,卻不得不終止放棄,心里一陣黯然。

  浣蘿看到司馬韶神色暗淡,關切地問道:“公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司馬韶說道:“不是,只是調查長安五斗米教的事情剛剛有些進展,就要奉旨回洛陽,有些惋惜?!?p>  浣蘿安慰道:“公子,沒事的,長安五斗米教的事情不是還有關中王殿下和鄭刺史負責嗎,而且小女聽說五斗米教在全國已有蔓延之勢,想必洛陽城應該也有,小女認為相比長安,洛陽的形勢更加危急,洛陽更需要公子?!?p>  司馬韶聽了浣蘿的話,點頭贊許說道:“你說得在理,這么吧!你我來長安城也近一個月,一直政務忙,沒有好好帶你去長安城去逛逛,不如今日我?guī)阋黄鸪鋈プ咦??!?p>  浣蘿欣然同意。

  二人漫步在初見繁華熱鬧的大街上,欣然欣賞著漸漸恢復生機的長安城街。突然,司馬韶發(fā)現在不遠處的酒樓門口聚集的一群衣衫襤褸的難民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難民隊伍當中,這個身影旋即進入酒樓門口消失不見,竟是前一個月險些撞了他們馬車的匈奴公子劉聰。

  司馬韶低聲對浣蘿說道:“是匈奴漢王劉淵的公子劉聰,他怎么會出現在這群難民隊伍中?”

  浣蘿問道:“公子可知這群難民是什么人?”

  司馬韶回答道:“今日獲得的情報,長安城涌入大量難民,我猜測應該是五斗米教的人?!?p>  浣蘿大驚:“匈奴人怎么會跟五斗米教的人在一起?”

  司馬韶說道:“這也是讓我疑惑的地方。”

  浣蘿低聲提醒道:“公子,用不用報官?”

  司馬韶想了想,說道:“你先回府稟報關中王,讓關中王切莫打草驚蛇,我在這里暗中觀察即可?!?p>  “公子,小心。”浣蘿心生擔憂,關切地說道。

  此時的變故讓司馬韶心中也頓時沒了主意,方才那番說辭他是擔心浣蘿的安危,可如今他也不知道怎么辦。

  這時,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司馬韶回頭,來者正是前些天遇到的瑯琊王司馬睿身邊的副官諸葛云。

  諸葛云低聲說道:“王爺,是在下,瑯琊王的副官諸葛云?!?p>  司馬韶問道:“記得你。你怎么來了?”

  諸葛云回答道:“今日長安城涌入大量難民,瑯琊王知曉之后,覺得事出蹊蹺,命在下暗中調查。這些難民都為五斗米教教徒,今日涌入長安,是近日他們要組織一場布法講義的活動?!?p>  司馬韶說道:“本王方才發(fā)現匈奴漢王劉淵的兒子劉聰也在其中,你可知五斗米教和匈奴有什么牽連?”

  諸葛云回答道:“是這樣的,匈奴一直覬覦我中原大地,來我大晉的暗樁不在少數,想來他們也刺探到我大晉百姓對朝廷不滿紛紛加入五斗米教一事,想借機與五斗米教達成協議,一旦胡人部隊進攻中原,這些五斗米教就會作為胡人部隊的內應,里應外合共同顛覆我大晉社稷?!?p>  司馬韶咬牙切齒道:“國之不幸,可憐這些愚昧無知的百姓,被別有用心者利用充當戰(zhàn)亂的犧牲品?!?p>  諸葛云勸解道:“王爺,當下不是感慨時候,我們得想辦法接近劉聰,知曉他與五斗米教的勾當內容才是?!?p>  司馬韶從懷中掏出一張昨日牛二給他的宣傳頁,自語道:“昨日我在大街路過,有一個叫牛二的五斗米教徒勸本王入教,也不知能不能管用?”

  諸葛云想了想,大喜道:“王爺,您看這樣,您就謊稱您是一富家公子,在前面拖延他們,在下從暗中潛伏到酒樓竊聽,我們分頭見機行事?!?p>  說完,諸葛云飛身一躍,消失在林林總總房屋的屋頂上。

  司馬韶佯裝趾高氣揚地走到那群五斗米教徒面前,問道:“你們教中可有一個叫牛二的?”

  教徒中一個胡子拉碴的壯漢走到司馬韶面前:“你是干什么的?”

  “入教!”司馬韶回答道。

  “入教?”壯漢打量了司馬韶一眼,只見司馬韶風度翩翩,衣著華麗,狐疑地問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司馬韶謊稱道:“我是關中王的外甥,姓馬名韶?!?p>  那壯漢眼睛放亮:“好?。∵@個牛二居然遇上您這么位金主,真是他這輩子修來的福分,公子,請隨我來。”

  說著,壯漢領著司馬韶進入了酒樓。

  與此同時,諸葛云正躡手躡腳地在酒樓屋頂行走,因為食客稀少,已無昔日的吵雜,諸葛云很快就聽到了張真人和劉聰窸窸窣窣的談話聲。

  諸葛云來到他們的正上方,輕輕挑起一個瓦片,掖了一道縫,看到房屋內有兩個人正在談話。

  一個道人打扮操著粗獷的聲音說道:“劉公子,你們匈奴什么時候發(fā)兵攻打中原?”問話者很明顯是張真人。

  另一個一身黑袍的人聲音鏗鏘有力回答道:“張真人,你是不是有些心急了?雖然慕容廆的鮮卑兵攻陷長安,然而晉室氣數未盡,東海王司馬越的麾下仍擁有幾十萬大軍,我方糧草也未準備齊全,你們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被卮鹫弑闶莿⒙敓o疑。

  張真人有些急躁地說道:“等?等到什么時候?劉公子,你也真能沉得住氣,晉室欺壓我們也就罷了,欺凌你們也能沉得住氣?”

  劉聰緩緩說道:“你們中原有句話說得好,小不忍則亂大謀。晉室欺凌我們胡人和你們這些百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么長的時間我們都忍過去了,就等不了這幾天了?!?p>  張真人解釋道:“劉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如今的晉室表面上看起來是天下一統,實則已經分崩離析,據我所知,晉室的一些地方官吏也有不二之心。這樣的國家已經不堪一擊,此時不出更待何時?!?p>  劉聰反駁道:“張真人,事情絕非你想得那么簡單,軍國大事也遠非是你表象所看到的那么簡單,就拿長安事件來說,若不是有晉室明威將軍祁弘做內應,慕容廆的三萬鮮卑兵能不能打下長安也是未知。所以攻打中原,若無萬全準備,絕不可冒然出擊,畢竟中原地大物博民眾繁多,無論你怎么否認,這都是我們胡族不具備的優(yōu)勢?!?p>  張真人嘆了口氣:“哎!那好吧!你說得對,小不忍則亂大謀,那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劉聰見已穩(wěn)住張真人,解釋道:“據洛陽傳回的情報,東海王與當今皇上形同水火,已有劍拔弩張之勢,整個晉室重點就在洛陽,洛陽破,則晉室亡。過些日子,我就和石勒將軍再前往一趟洛陽,還有,張真人,你要通知在洛陽的五斗米教的人,沒有我的信號,所有教徒萬不可輕舉妄動。”

  張真人嘆了口氣:“好吧!我這就立刻派人給洛陽那邊傳信息?!?p>  諸葛云聽到這里,覺得已獲取的消息足夠,便躡手躡腳地原路返回。

  此時的司馬韶正佯裝著很有耐心地聽著那名壯漢的侃侃而談,壯漢說道:“公子,如今天下皇室宗親王公貴族魚肉百姓,黎民百姓餓殍遍野,雖然您貴為王公貴族一員,可我覺得您慈眉善目,定有一顆大愛蒼生之心,入了我們五斗米教,我會代表教里那些受苦受難的兄弟們感謝您。”

  這時,諸葛云在外喊道:“公子,老爺叫在下通知您,趕快回府?!?p>  司馬韶起身行禮道:“討擾了,這是府上家奴,定是府上有要事,本公子在這里先行告退。”

  壯漢看著司馬韶,一臉不舍的樣子:“公子,考慮一下,只需要五斗米便可入教或者您出五斗米的錢也可入教?!?p>  司馬韶頓了頓,從袖中掏出幾枚錢幣塞到壯漢手中:“好吧!這是見面禮,他日之后定有重禮相送?!?p>  壯漢貪婪地看著那幾枚錢幣,一臉諂笑地說道:“好的!我這就讓人記下公子的姓名?!?p>  司馬韶諸葛云二人快步來到一處小巷,司馬韶問道:“諸葛將軍,怎么樣?聽到什么沒有?”

  諸葛云回稟道:“王爺,這劉聰和石勒近日就要起身前往洛陽,看樣子是想串通洛陽那邊的五斗米教?!?p>  司馬韶想了想,說道:“看樣子,本王也得提前趕回洛陽才行。”司馬韶又仔細打量一下諸葛云,只見他相貌也不過是十七八的樣子,可武功高強,身板挺正,一臉的英武之氣,他詢問道:“一直沒有跟諸葛將軍好好深入了解,今日本王可否詢問諸葛將軍的一些身世?”

  諸葛云莊重地介紹自己道:“王爺,在下諸葛云,巴州人氏,三年前參軍入伍,先前是尾隨新野王,可隨后不久,巴州流民造反,新野王就慘遭罹難,在下就被舉薦給瑯琊王,一直追隨瑯琊王至今?!?p>  司馬韶用贊許地目光看著諸葛云說道:“諸葛將軍年紀輕輕,就如此英武神勇,假以時日,必將是我大晉的棟梁之才。”

  諸葛云聽了之后,謙虛地回敬道:“多謝王爺謬贊,事不宜遲,在下還要即刻向瑯琊王稟報此事。”

  司馬韶抱拳行禮道:“那你我就此別過?!?p>  諸葛云也抱拳行禮:“恭送王爺,就此別過?!?p>  洛陽城。

  皇后羊獻容慵懶地躺在床榻歇息,她問了問身邊的宮女:“淑儀娘娘那邊最近怎樣?”

  宮女回答道:“回皇后娘娘,淑儀娘娘飲食很好,胃口也很好,一切都很好?!?p>  羊獻容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好!再過些日子,會有一批新鮮水果入宮,到時候記得給淑儀娘娘拿去?!?p>  這時,宮門外傳來了晉陽公主陰陽怪氣的聲音:“皇后娘娘身為后宮之首,真是菩薩心腸,體恤下屬,皇上擁有您這樣的賢后可真是后宮之福??!”

  羊獻容眉頭一皺,略有不悅,但隨即轉做一副笑臉道:“原來是晉陽姑母??!本宮體恤姐妹們,那是本宮的職責所系,也是為皇上分憂解難的,姑母想一想,若是我們后宮亂起來,皇上如何安心治理朝政?”

  晉陽公主冷冷一笑:“看來皇后娘娘責任重大嘛!只是我有些不解,同是皇上的后宮,為何淑儀娘娘卻能得到皇后娘娘的眷顧,而淑媛娘娘這幾日郁郁寡歡,卻得不到任何的照顧?”

  羊獻容故作驚訝狀,道:“什么?淑媛娘娘生病了?本宮怎么不知,本宮這就請?zhí)t(yī)來為淑媛娘娘診治?!?p>  晉陽公主笑了笑:“無妨,方才我從淑媛娘娘寢宮路過,并無大礙,只是心情郁郁寡歡,我只是擔心再這樣下去,會影響到淑媛娘娘的胎氣。”

  羊獻容說道:“原來如此,這個也是本宮的疏忽,本宮會精心關注淑媛娘娘的身體狀況的?!?p>  晉陽公主說道:“既然娘娘都這么說了,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畢竟淑媛娘娘要比淑儀娘娘早孕近一個月的時間,您說是嗎?皇后娘娘。”

  羊獻容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但還是微笑著對晉陽公主說道:“這是自然,不過后宮之事,本宮身為后宮之首,輕重緩急本宮還是知道的,多謝晉陽姑母的提醒。”

  晉陽公主行禮道:“那好,我也不討擾皇后娘娘,晉陽告退。”說完也不做停留,拂袖而去。

  看著晉陽公主離開的身影,羊獻容惡狠狠地掐著手中的絹帕,將一粒蜜棗攥在手中喃喃道:“居然敢給本宮下馬威,自以為是先帝的妹妹,就這么肆無忌憚嗎?”

  “來人!”這突然一聲大吼嚇得幾個執(zhí)事太監(jiān)唯唯諾諾地跑到她身邊。羊獻容面色強行變得悅和起來,細語吩咐道:“去!將本宮宮中的清茶送到淑媛娘娘寢宮里去,另外帶去本宮的祝福,祝淑媛娘娘早生龍子?!?p>  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們親眼看到皇后羊獻容將手中的蜜棗捏得粉碎。

  太極殿內同樣也充斥著一股陰郁的氣氛,群臣散去,大殿內只剩下皇帝司馬衷和東海王司馬越,二人四目對視,濃濃的火藥味漸漸地四散開來。

  因為大鴻臚孔琇借著即將到來的春季祭祀慶典之際,在祝文里大肆將東海王司馬越隱瞞邊疆危機,百姓遭受天災人禍的事情寫入祝文并呈報給皇帝司馬衷,而司馬越得知這件事情后,以妖言惑眾為由將孔琇杖責致死。

  看著手中孔琇的祝文,司馬衷猶如心在滴血,他痛心疾首地說道:“東海王叔,你為什么要隱瞞這些事情?你跟朕說實話,你們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朕?”

  司馬越隱下眼中的狠厲,只是平靜地回復道:“回皇上,如今我大晉天下承平,天下一統,百姓安居樂業(yè),孔琇一詞純屬一派胡言?!?p>  司馬衷有些失望,也有些狐疑,喃喃道:“你還以為朕是當年那個昏聵癡傻的皇帝嗎?那你告訴朕,新野王是究竟怎么死的?為什么在新野王死了之后,巴蜀地區(qū)就再無任何上奏的塘報?”

  司馬越解釋道:“皇上,臣之前就回復過您,新野王是被亂民所殺,不久之后亂民被平,巴蜀恢復了昔日的平定?!?p>  司馬衷走到司馬越面前,目光如炬地盯著司馬越:“東海王叔,別在朕面前演戲了,你以為朕不知道嗎?巴蜀如今已被亂民李特分裂成成漢國,匈奴劉淵也在并州擁兵自重自稱漢王,這個晉室江山社稷,關中內外,還有多少心懷鬼胎的二臣,還有多少虎視眈眈的胡人,你打算欺騙朕到什么時候?”

  司馬越不語,對司馬衷的直視選擇了無視。

  司馬衷痛心捶胸,說道:“王叔,你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有時候你比朕都能呼風喚雨,你還有什么不知足?如果你想要的是朕的皇位,朕也可以給你啊。朕只是勸你一句,朕不想當亡國之君,這個江山社稷是我們的祖先為我們打拼得來,如果它毀在我們這些子孫后代的手中,到時候包括朕在內,你們所有皇親宗室都在劫難逃,朕希望你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勸你好自為之?!?p>  司馬越沉寂了一會兒,回道:“皇上,臣這么做也是為了我大晉江山社稷,諸王之亂已讓我大晉氣數消耗,如今臣這么做……”

  司馬衷已不耐煩,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不要再說了,王叔。如果你還拿朕當皇上,那就今年的春季祭祀慶典取消了吧!”

  司馬越大驚:“皇上,萬萬不可,您這么做會讓群臣百姓怎么認為?”

  司馬衷緩緩地走向后殿,說道:“朕只是不愿活在這個被謊言編織的世界里,傳朕的旨意,取消今年春季祭祀慶典?!闭f完,留下愣在原地的司馬越轉身而去。

  司馬韶回到刺史府之后,便將今日所搜集的情況向關中王司馬肅和刺史鄭亓細細講述了一番。

  司馬肅神情凝重,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青陽王你就得即刻啟程返回洛陽,本王擔心的是,胡人恐怕會計劃對洛陽下手?!?p>  鄭亓也附和道:“臣也是這么認為,胡人勾結五斗米教做為其進攻我大晉的內應已成不爭的事實?,F在看來,洛陽反而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司馬肅說道:“事關重大,青陽王。你先稍等片刻,待本王親自書寫一封信,到了洛陽之后,你要立刻面呈皇上?!?p>  浣蘿收拾停當,信步走出房門,在刺史府花園慢慢地散著步,此刻園中柳葉如眉,鶯嬉蝶飛,萬物循著時令的更替,自在地享受著陽光的沐浴。

  浣蘿對身邊跟隨的丫鬟嫣紅說道:“嫣紅,今日可真是個好天氣呀!”

  嫣紅附和道:“是??!王妃娘娘?!?p>  浣蘿嬌羞地說道:“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王妃娘娘。”

  嫣紅嬉笑道:“不讓奴婢叫王妃娘娘,那奴婢該怎么稱呼您?更何況眾人皆知您是名副其實的青陽王妃?!?p>  浣蘿羞澀地笑著說:“叫我慕容姑娘就好?!?p>  嫣紅一臉驚駭,搖頭道:“不可,這讓青陽王殿下知道了,非責罰奴婢不可?!?p>  浣蘿也不再推卻笑道:“好吧,那就依你?!闭f到這里,浣蘿頓了頓,接著問道:“嫣紅,那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此刻的百姓平日里該做些什么?”

  嫣紅想了想,說道:“王妃娘娘,奴婢家本就世世代代為農,此刻應該是種植的時刻。”

  浣蘿一臉惆悵,嫣紅以為浣蘿略有不適,問道:“王妃娘娘怎么了?”

  浣蘿說道:“沒什么!我只是有些擔心,如今已是種植時節(jié),可是在來長安的路上,到處都是逃難的流民,他們忙于逃難,無暇耕種,只怕今年會顆粒無收。我在想,如果到了今年秋冬時節(jié),會不會整個天下滿是無家可歸食不果腹的百姓?”

  聽到這里,嫣紅接著說道:“娘娘說的這些,奴婢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奴婢記得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記起阿爹對我們一家人說過的一句話,人誤地一季,地誤人一年?!?p>  浣蘿聽罷,神色黯然。

  這時,司馬韶神色匆匆地來到后花園,見到浣蘿說道:“浣蘿,我們即刻啟程返回洛陽?!?p>  雖說已準備好這幾日啟程,但見如此著急,浣蘿還是有些驚訝地問道:“怎么了?”

  司馬韶說道:“匈奴劉淵石勒就要前往洛陽,我們得趕在他們之前抵達洛陽?!?p>  浣蘿說道:“好的公子?!?p>  瀟湘書院。

  書院此時正是熱鬧非凡,因為今日瀟湘書院來了一位重要的貴賓,皇太弟豫章王司馬熾。

  平原王司馬干因為身體的緣故,暫時回宮中休養(yǎng)。

  許夫人深知豫章王司馬熾喜歡鉆研學問,特意邀請皇太弟豫章王司馬熾前來瀟湘書院客串講解,司馬熾也欣然同意。

  司馬熾是晉武帝司馬炎的第二十五子,其母王媛姬,生性溫文爾雅,嗜鉆研學問,天姿清劭,少著英猷,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

  許夫人的書房中,燈火通明,書香繾綣,豫章王司馬熾和許夫人相對而坐。

  司馬熾對許夫人說道:“夫人,本王覺得平原王授課過分嚴肅,這里弟子多為女眷,不如這樣,何不在書院舉辦一次競賽如何?一來考考弟子的學識,二來也能愉悅歡快一下氣氛。”

  許夫人問道:“王爺,如何舉辦?”

  司馬熾說道:“這樣,可以以猜燈謎,猜對聯,即興賦詩等多種方式舉辦?!?p>  許夫人欣然同意:“也好!”說著神色黯然道:“只是可惜,慕容姑娘卻遲遲未歸洛陽,怕是她會錯過王爺舉辦的競賽?!?p>  司馬熾說道:“許夫人,本王在宮中就久聞慕容姑娘的大名,不僅生得極致,而且才識出眾,博覽群書。她在反而會給其他弟子們無形的壓力,等她從長安歸來,本王定會跟慕容姑娘親自討教?!?p>  許夫人解釋道:“王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待慕容姑娘如自己親生女兒一般,她走了這么久,我怪思念的。”

  司馬熾說道:“呵呵!看來本王曲解夫人的意思了。對了,夫人,你為何要讓慕容姑娘與青陽王一起出行長安?”

  許夫人笑著說:“看來王爺不知,慕容姑娘與青陽王殿下心中互生愛慕,已是天設地造的伉儷。”

  司馬熾心里有一絲失落:“哎!沒想到如此佳人心有所屬,青陽王殿下可是好福氣??!”

  許夫人只是微微一笑,說道:“王爺,那明日還有一堂課,該怎么安排?”

  司馬熾問道:“當初平原王是怎么安排?”

  許夫人說道:“平原王殿下的計劃是《書.禹貢篇》,您看如何

  司馬熾說道:“不,明日我們不講《禹貢篇》,如今天下早已不是父皇時期的天下,流民隨時揭竿而起,胡人也對我中原虎視眈眈,本王要講的是《史記.周本紀》,要讓瀟湘書院的弟子們認清現實,一個王朝是如何興盛和衰亡的?”

  許夫人大驚:“王爺,您這樣就不怕讓皇上和東海王知道后責罰您嗎?”

  司馬熾忿忿地說道:“有什么好怕的,當今皇上本王的兄長,儼然是東海王的一具傀儡而已,至于東海王,本王才無所畏懼,我這個皇太弟之位是他立的,如果他覺得本王不適合,隨時可以剝奪,本王對治理朝政毫無興趣。如若本王真的有朝一日繼承大統,第一件事情就是誅滅東海王三族?!?p>  許夫人聞言嚇得大驚:“王爺,萬萬不可有此想法,您這樣會性命堪憂的?!?p>  司馬熾也只好停止,說道:“好吧!聽夫人的。”

  翌日,課堂之上人山人海,司馬熾一身華裝來到課堂之上,講解道:“諸位!今日我們要講的是《史記.周本紀》,之前平原王安排的《書.禹貢篇》為什么不講了呢?我認為,當今天下已不再是我們眼前欣欣向榮的洛陽景象。如今出了洛陽城,流民遍地,胡人騷擾,已是常態(tài)。我希望諸位能夠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那就是胡人昨日能攻陷我長安,他日就會攻陷我洛陽?!?p>  他的一番話引起了女弟子們間的紛紛議論。

  司馬熾接著講道:“接下來我給大家背讀一遍這篇文章:周后稷,名棄。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為帝嚳元妃。姜原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說,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棄之隘巷,馬牛過者皆辟不踐;徙置之林中,適會山林多人,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原以為神,遂收養(yǎng)長之。初欲棄之,因名曰棄。

  棄為兒時,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戲,好種樹麻、菽,麻、菽美。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宜穀者稼穡焉,民皆法則之。帝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棄,黎民始饑,爾后稷播時百穀?!狈鈼夓钝ⅲ栐缓箴?,別姓姬氏。后稷之興,在陶唐、虞、夏之際,皆有令德。

  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務,不窋以失其官而饹戎狄之間。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劉立。公劉雖在戎狄之間,復脩后稷之業(yè),務耕種,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材用,行者有資,居者有畜積,民賴其慶。百姓懷之,多徙而保歸焉。周道之興自此始,故詩人歌樂思其德。公劉卒,子慶節(jié)立,國於豳。

  慶節(jié)卒,子皇仆立?;势妥洌硬罡チ?。差弗卒,子毀隃立。毀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高圉立。高圉卒,子亞圉立。亞圉卒,子公叔祖類立。公叔祖類卒,子古公亶父立。古公亶父復脩后稷、公劉之業(yè),積德行義,國人皆戴之。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財物,予之。已復攻,欲得地與民。民皆怒,欲戰(zhàn)。古公曰:“有民立君,將以利之。今戎狄所為攻戰(zhàn),以吾地與民。民之在我,與其在彼,何異。民欲以我故戰(zhàn),殺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為?!蹦伺c私屬遂去豳,度漆、沮,逾梁山,止於岐下。豳人舉國扶老攜弱,盡復歸古公於岐下。及他旁國聞古公仁,亦多歸之。於是古公乃貶戎狄之俗,而營筑城郭室屋,而邑別居之。作五官有司。民皆歌樂之,頌其德。

  古公有長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季歷娶太任,皆賢婦人,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長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歷以傳昌,乃二人亡如荊蠻,文身斷,以讓季歷。

  古公卒,季歷立,是為公季。公季脩古公遺道,篤於行義,諸侯順之。

  公季卒,子昌立,是為西伯。西伯曰文王,遵后稷、公劉之業(yè),則古公、公季之法,篤仁,敬老,慈少。禮下賢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歸之。伯夷、叔齊在孤竹,聞西伯善養(yǎng)老,盍往歸之。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歸之。

  崇侯虎譖西伯於殷紂曰:“西伯積善累德,諸侯皆鄉(xiāng)之,將不利於帝?!钡奂q乃囚西伯於羑里。閎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驪戎之文馬,有熊九駟,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費仲而獻之紂。紂大說,曰:“此一物足以釋西伯,況其多乎!”乃赦西伯,賜之弓矢斧鉞,使西伯得征伐。曰:“譖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乃獻洛西之地,以請紂去砲格之刑。紂許之。

  西伯陰行善,諸侯皆來決平。於是虞、芮之人有獄不能決,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讓畔,民俗皆讓長。虞、芮之人未見西伯,皆慚,相謂曰:“吾所爭,周人所恥,何往為,祇取辱耳?!彼爝€,俱讓而去。諸侯聞之,曰“西伯蓋受命之君”。

  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須。明年,敗耆國。殷之祖伊聞之,懼,以告帝紂。紂曰:“不有天命乎?是何能為!”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自岐下而徙都豐。明年,西伯崩,太子立,是為武王。

  西伯蓋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蓋益易之八卦為六十四卦。詩人道西伯,蓋受命之年稱王而斷虞芮之訟。後十年而崩,謚為文王。改法度,制正朔矣。追尊古公為太王,公季為王季:蓋王瑞自太王興。

  武王即位,太公望為師,周公旦為輔,召公、畢公之徒左右王,師脩文王緒業(yè)。

  九年,武王上祭于畢。東觀兵,至于盟津。為文王木主,載以車,中軍。武王自稱太子,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專。乃告司馬、司徒、司空、諸節(jié):“齊栗,信哉!予無知,以先祖有德臣,小子受先功,畢立賞罰,以定其功?!彼炫d師。師尚父號曰:“總爾眾庶,與爾舟楫,後至者斬?!蔽渫醵珊?,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復于下,至于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是時,諸侯不期而會盟津者八百諸侯。諸侯皆曰:“紂可伐矣?!蔽渫踉唬骸芭粗烀?,未可也?!蹦诉€師歸。

  居二年,聞紂昏亂暴虐滋甚,殺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師疵、少師彊抱其樂器而饹周。於是武王遍告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畢伐?!蹦俗裎耐?,遂率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伐紂。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師畢渡盟津,諸侯咸會。曰:“孳孳無怠!”武王乃作太誓,告于眾庶:“今殷王紂乃用其婦人之言,自絕于天,毀壞其三正,離逷其王父母弟,乃斷棄其先祖之樂,乃為淫聲,用變亂正聲,怡說婦人。故今予維共行天罰。勉哉夫子,不可再,不可三!”

  二月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武王左杖黃鉞,右秉白旄,以麾。曰:“遠矣西土之人!”武王曰:“嗟!我有國冢君,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及庸、蜀、羌、髳、微、纑、彭、濮人,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王曰:“古人有言‘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今殷王紂維婦人言是用,自棄其先祖肆祀不答,昬棄其家國,遺其王父母弟不用,乃維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俾暴虐于百姓,以奸軌于商國。今予維共行天之罰。今日之事,不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夫子勉哉!不過於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勉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羆,如豺如離,于商郊,不御克饹,以役西土,勉哉夫子!爾所不勉,其于爾身有戮。”誓已,諸侯兵會者車四千乘,陳師牧野。

  帝紂聞武王來,亦兵七十萬人距武王。武王使師尚父與百夫致師,以大卒馳帝紂師。紂師雖眾,皆無戰(zhàn)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紂師皆倒兵以戰(zhàn),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畔紂。紂走,反入登于鹿臺之上,蒙衣其殊玉,自燔于火而死。武王持大白旗以麾諸侯,諸侯畢拜武王,武王乃揖諸侯,諸侯畢從。武王至商國,商國百姓咸待於郊。於是武王使群臣告語商百姓曰:“上天降休!”商人皆再拜稽,武王亦答拜。遂入,至紂死所。武王自射之,三而后下車,以輕劍擊之,以黃鉞斬紂頭,縣大白之旗。已而至紂之嬖妾二女,二女皆經自殺。武王又射三,擊以劍,斬以玄鉞,縣其頭小白之旗。武王已乃出復軍。

  其明日,除道,脩社及商紂宮。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驅。武王弟叔振鐸奉陳常車,周公旦把大鉞,畢公把小鉞,以夾武王。散宜生、太顛、閎夭皆執(zhí)劍以衛(wèi)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右畢從。毛叔鄭奉明水,衛(wèi)康叔封布茲,召公奭贊采,師尚父牽牲。尹佚筴祝曰:“殷之末孫季紂,殄廢先王明德,侮蔑神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章顯聞于天皇上帝?!膘妒俏渫踉侔莼唬骸扳吒竺?,革殷,受天明命。”武王又再拜稽,乃出。

  封商紂子祿父殷之馀民。武王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鮮、蔡叔度相祿父治殷。已而命召公釋箕子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命南宮括散鹿臺之財,鉅橋之粟,以振貧弱萌隸。命南宮括、史佚展九鼎保玉。命閎夭封比干之墓。命宗祝享祠于軍。乃罷兵西歸。行狩,記政事,作武成。封諸侯,班賜宗彝,作分殷之器物。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襃封神農之後於焦,黃帝之後於祝,帝堯之後於薊,帝舜之後於陳,大禹之後於杞。於是封功臣謀士,而師尚父為封。封尚父於營丘,曰齊。封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魯。封召公奭於燕。封弟叔鮮於管,弟叔度於蔡。馀各以次受封。

  武王徵九牧之君,登豳之阜,以望商邑。武王至于周,自夜不寐。周公旦即王所,曰:“曷為不寐?”王曰:“告女:維天不饗殷,自未生於今六十年,麋鹿在牧,蜚鴻滿野。天不享殷,乃今有成。維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顯亦不賓滅,以至今。我未定天保,何暇寐!”王曰:“定天保,依天室,悉求夫惡,貶從殷王受。日夜勞來定我西土,我維顯服,及德方明。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毋固,其有夏之居。我南望三涂,北望岳鄙,顧詹有河,粵詹雒、伊,毋遠天室?!睜I周居于雒邑而後去。縱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虛;偃干戈,振兵釋旅:示天下不復用也。

  武王已克殷,後二年,問箕子殷所以亡?;硬蝗萄砸髳?,以存亡國宜告。武王亦丑,故問以天道。

  武王病。天下未集,群公懼,穆卜,周公乃祓齋,自為質,欲代武王,武王有瘳。後而崩,太子誦代立,是為成王。

  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諸侯畔周,公乃攝行政當國。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與武庚作亂,畔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誅武庚、管叔,放蔡叔。以微子開代殷後,國於宋。頗收殷馀民,以封武王少弟封為衛(wèi)康叔。晉唐叔得嘉穀,獻之成王,成王以歸周公于兵所。周公受禾東土,魯天子之命。初,管、蔡畔周,周公討之,三年而畢定,故初作大誥,次作微子之命,次歸禾,次嘉禾,次康誥、酒誥、梓材,其事在周公之篇。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長,周公反政成王,北面就群臣之位。

  成王在豐,使召公復營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復卜申視,卒營筑,居九鼎焉。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均?!弊髡僬a、洛誥。成王既遷殷遺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無佚。召公為保,周公為師,東伐淮夷,殘奄,遷其君薄姑。成王自奄歸,在宗周,作多方。既絀殷命,襲淮夷,歸在豐,作周官。興正禮樂,度制於是改,而民和睦,頌聲興。成王既伐東夷,息慎來賀,王賜榮伯作賄息慎之命。

  成王將崩,懼太子釗之不任,乃命召公、畢公率諸侯以相太子而立之。成王既崩,二公率諸侯,以太子釗見於先王廟,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為王業(yè)之不易,務在節(jié)儉,毋多欲,以篤信臨之,作顧命。太子釗遂立,是為康王??低跫次唬楦嬷T侯,宣告以文武之業(yè)以申之,作康誥。故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錯四十馀年不用。康王命作策畢公分居里,成周郊,作畢命。

  康王卒,子昭王瑕立。昭王之時,王道微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其卒不赴告,諱之也。立昭王子滿,是為穆王。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王道衰微,穆王閔文武之道缺,乃命伯■申誡太仆國之政,作■命。復寧。

  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燿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xiāng),以文脩之,使之務利而辟害,懷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不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於戎狄之間。不敢怠業(yè),時序其德,遵脩其緒,脩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篤,奉以忠信。奕世載德,不忝前人。至于文王、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無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于民,庶民不忍,載武王,以致戎于商牧。是故先王非務武也,勸恤民隱而除其害也。夫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wèi)賓服,夷蠻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先王之順祀也,有不祭則脩意,有不祀則脩言,有不享則脩文,有不貢則脩名,有不王則脩德,序成而有不至則脩刑。於是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命,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有不至,則增脩於德,無勤民於遠。是以近無不聽,遠無不服。今自大畢、伯士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吾聞犬戎樹敦,率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御我矣?!蓖跛煺髦?,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諸侯有不睦者,甫侯言於王,作脩刑辟。王曰:“吁,來!有國有土,告汝祥刑。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其人,何敬非其刑,何居非其宜與?兩造具備,師聽五辭。五辭簡信,正於五刑。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五罰不服,正於五過。五過之疵,官獄內獄,閱實其罪,惟鈞其過。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其審克之。簡信有眾,惟訊有稽。無簡不疑,共嚴天威。黥辟疑赦,其罰百率,閱實其罪。劓辟疑赦,其罰倍灑,閱實其罪。臏辟疑赦,其罰倍差,閱實其罪。宮辟疑赦,其罰五百率,閱實其罪。大辟疑赦,其罰千率,閱實其罪。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臏罰之屬五百,宮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泵桓π獭?p>  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有三女饹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夫獸三為群,人三為眾,女三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不下眾,王御不參一族。夫粲,美之物也。眾以美物歸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猶不堪,況爾之小丑乎!小丑備物,終必亡?!笨倒猾I,一年,共王滅密。共王崩,子懿王畑立。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

  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為孝王。孝王崩,諸侯復立懿王太子燮,是為夷王。

  夷王崩,子厲王胡立。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諫厲王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專也?所怒甚多,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其能久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極,猶日怵惕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于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盜,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也?!眳柾醪宦?,卒以榮公為卿士,用事。

  王行暴虐侈傲,國人謗王。召公諫曰:“民不堪命矣?!蓖跖眯l(wèi)巫,使監(jiān)謗者,以告則殺之。其謗鮮矣,諸侯不朝。三十四年,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厲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闭俟唬骸笆芹抵?。防民之口,甚於防水。水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水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guī),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脩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谥砸?,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產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不聽。於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相與畔,襲厲王。厲王出奔於彘。

  厲王太子靜匿召公之家,國人聞之,乃圍之。召公曰:“昔吾驟諫王,王不從,以及此難也。今殺王太子,王其以我為讎而懟怒乎?夫事君者,險而不讎懟,怨而不怒,況事王乎!”乃以其子代王太子,太子竟得脫。

  召公、周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共和十四年,厲王死于彘。太子靜長於召公家,二相乃共立之為王,是為宣王。宣王即位,二相輔之,脩政,法文、武、成、康之遺風,諸侯復宗周。十二年,魯武公來朝。

  宣王不脩籍於千畝,虢文公諫曰不可,王弗聽。三十九年,戰(zhàn)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

  宣王既亡南國之師,乃料民於太原。仲山甫諫曰:“民不可料也?!毙醪宦牐淞厦?。

  四十六年,宣王崩,子幽王宮湦立。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陽甫曰:“周將亡矣。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蒸,於是有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填陰也。陽失而在陰,原必塞;原塞,國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無所演,民乏財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原又塞,塞必竭。夫國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國之徵也。川竭必山崩。若國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天之所棄,不過其紀。”是歲也,三川竭,岐山崩。

  三年,幽王嬖愛襃姒。襃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廢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為后。後幽王得襃姒,愛之,欲廢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襃姒為后,以伯服為太子。周太史伯陽讀史記曰:“周亡矣?!蔽糇韵暮笫现ヒ玻卸颀堉轨断牡弁ザ栽唬骸坝?,襃之二君。”夏帝卜殺之與去之與止之,莫吉。卜請其漦而藏之,乃吉。於是布幣而策告之,龍亡而漦在,櫝而去之。夏亡,傳此器殷。殷亡,又傳此器周。比三代,莫敢之,至厲王之末,而觀之。漦流于庭,不可除。厲王使婦人裸而譟之。漦化為玄黿,以入王後宮。後宮之童妾既齔而遭之,既笄而孕,無夫而生子,懼而棄之。宣王之時童女謠曰:“檿弧箕服,實亡周國?!膘妒切趼勚蟹驄D賣是器者,宣王使執(zhí)而戮之。逃於道,而見鄉(xiāng)者後宮童妾所棄妖子出於路者,聞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婦遂亡,饹於襃。襃人有罪,請入童妾所棄女子者於王以贖罪。棄女子出於襃,是為襃姒。當幽王三年,王之後宮見而愛之,生子伯服,竟廢申后及太子,以襃姒為后,伯服為太子。太史伯陽曰:“禍成矣,無可奈何!”

  襃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烽燧大鼓,有寇至則舉烽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寇,襃姒乃大笑。幽王說之,為數舉烽火。其後不信,諸侯益亦不至。

  幽王以虢石父為卿,用事,國人皆怨。石父為人佞巧善諛好利,王用之。又廢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襃姒,盡取周賂而去。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為平王,以奉周祀。

  平王立,東遷于雒邑,辟戎寇。平王之時,周室衰微,諸侯彊并弱,齊、楚、秦、晉始大,政由方伯。

  四十九年,魯隱公即位。

  五十一年,平王崩,太子洩父蚤死,立其子林,是為桓王?;竿酰酵鯇O也。

  桓王三年,鄭莊公朝,桓王不禮。五年,鄭怨,與魯易許田。許田,天子之用事太山田也。八年,魯殺隱公,立桓公。十三年,伐鄭,鄭射傷桓王,桓王去歸。

  二十三年,桓王崩,子莊王佗立。莊王四年,周公黑肩欲殺莊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王殺周公。王子克饹燕。

  十五年,莊王崩,子釐王胡齊立。釐王三年,齊桓公始霸。

  五年,釐王崩,子惠王閬立?;萃醵?。初,莊王嬖姬姚,生子穨,穨有寵。及惠王即位,奪其大臣園以為囿,故大夫邊伯等五人作亂,謀召燕、衛(wèi)師,伐惠王。惠王饹溫,已居鄭之櫟。立釐王弟穨為王。樂及遍舞,鄭、虢君怒。四年,鄭與虢君伐殺王穨,復入惠王?;萃跏?,賜齊桓公為伯。

  二十五年,惠王崩,子襄王鄭立。襄王母蚤死,後母曰惠后?;莺笊鍘?,有寵於惠王,襄王畏之。三年,叔帶與戎、翟謀伐襄王,襄王欲誅叔帶,叔帶饹齊。齊桓公使管仲平戎于周,使隰朋平戎于晉。王以上卿禮管仲。管仲辭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國、高在。若節(jié)春秋來承王命,何以禮焉。陪臣敢辭?!蓖踉唬骸熬耸希嗉文藙?,毋逆朕命?!惫苤僮涫芟虑渲Y而還。九年,齊桓公卒。十二年,叔帶復歸于周。

  十三年,鄭伐滑,王使游孫、伯服請滑,鄭人囚之。鄭文公怨惠王之入不與厲公爵,又怨襄王之與衛(wèi)滑,故囚伯服。王怒,將以翟伐鄭。富辰諫曰:“凡我周之東徙,晉、鄭焉依。子穨之亂,又鄭之由定,今以小怨棄之!”王不聽。十五年,王降翟師以伐鄭。王德翟人,將以其女為后。富辰諫曰:“平、桓、莊、惠皆受鄭勞,王棄親親翟,不可從?!蓖醪宦?。十六年,王絀翟后,翟人來誅,殺譚伯。富辰曰:“吾數諫不從。如是不出,王以我為懟乎?”乃以其屬死之。

  初,惠后欲立王子帶,故以黨開翟人,翟人遂入周。襄王出饹鄭,鄭居王于氾。子帶立為王,取襄王所絀翟后與居溫。十七年,襄王告急于晉,晉文公納王而誅叔帶。襄王乃賜晉文公珪鬯弓矢,為伯,以河內地與晉。二十年,晉文公召襄王,襄王會之河陽、踐土,諸侯畢朝,書諱曰“天王狩于河陽”。

  二十四年,晉文公卒。

  三十一年,秦穆公卒。

  三十二年,襄王崩,子頃王壬臣立。頃王六年,崩,子匡王班立??锿趿?,崩,弟瑜立,是為定王。

  定王元年,楚莊王伐陸渾之戎,次洛,使人問九鼎。王使王孫滿應設以辭,楚兵乃去。十年,楚莊王圍鄭,鄭伯降,已而復之。十六年,楚莊王卒。

  二十一年,定王崩,子簡王夷立。簡王十三年,晉殺其君厲公,迎子周於周,立為悼公。

  十四年,簡王崩,子靈王泄心立。靈王二十四年,齊崔杼弒其君莊公。二十七年,靈王崩,子景王貴立。景王十八年,后太子圣而蚤卒。二十年,景王愛子朝,欲立之,會崩,子丐之黨與爭立,國人立長子猛為王,子朝攻殺猛。猛為悼王。晉人攻子朝而立丐,是為敬王。

  敬王元年,晉人入敬王,子朝自立,敬王不得入,居澤。四年,晉率諸侯入敬王于周,子朝為臣,諸侯城周。十六年,子朝之徒復作亂,敬王饹于晉。十七年,晉定公遂入敬王于周。

  三十九年,齊田常殺其君簡公。

  四十一年,楚滅陳??鬃幼洹?p>  四十二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八年,崩,子定王介立。

  定王十六年,三晉滅智伯,分有其地。

  二十八年,定王崩,長子去疾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襲殺哀王而自立,是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殺思王而自立,是為考王。此三王皆定王之子。

  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

  考王封其弟于河南,是為桓公,以續(xù)周公之官職。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公卒,子惠公代立,乃封其少子於鞏以奉王,號東周惠公。

  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韓、魏、趙為諸侯。

  二十四年,崩,子安王驕立。是歲盜殺楚聲王。

  安王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烈王二年,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周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載復合,合十七歲而霸王者出焉?!?p>  十年,烈王崩,弟扁立,是為顯王。顯王五年,賀秦獻公,獻公稱伯。九年,致文武胙於秦孝公。二十五年,秦會諸侯於周。二十六年,周致伯於秦孝公。三十三年,賀秦惠王。三十五年,致文武胙於秦惠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稱王。其後諸侯皆為王。

  四十八年,顯王崩,子慎靚王定立。慎靚王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王赧時東西周分治。王赧徙都西周。

  西周武公之共太子死,有五庶子,毋適立。司馬翦謂楚王曰:“不如以地資公子咎,為請?zhí)印!弊蟪稍唬骸安豢?。周不聽,是公之知困而交疏於周也。不如請周君孰欲立,以微告翦,翦請令楚之以地。”果立公子咎為太子?p>  八年,秦攻宜陽,楚救之。而楚以周為秦故,將伐之。蘇代為周說楚王曰:“何以周為秦之禍也?言周之為秦甚於楚者,欲令周入秦也,故謂‘周秦’也。周知其不可解,必入於秦,此為秦取周之精者也。為王計者,周於秦因善之,不於秦亦言善之,以疏之於秦。周絕於秦,必入於郢矣?!?p>  秦借道兩周之間,將以伐韓,周恐借之畏於韓,不借畏於秦。史厭謂周君曰:“何不令人謂韓公叔曰‘秦之敢絕周而伐韓者,信東周也。公何不與周地,質使之楚’?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韓不伐也。又謂秦曰‘韓彊與周地,將以疑周於秦也,周不敢不受’。秦必無辭而令周不受,是受地於韓而聽於秦。”

  秦召西周君,西周君惡往,故令人謂韓王曰:“秦召西周君,將以使攻王之南陽也,王何不出兵於南陽?周君將以為辭於秦。周君不入秦,秦必不敢逾河而攻南陽矣。”

  東周與西周戰(zhàn),韓救西周?;驗闁|周說韓王曰:“西周故天子之國,多名器重寶。王案兵毋出,可以德東周,而西周之寶必可以盡矣?!?p>  王赧謂成君。楚圍雍氏,韓徵甲與粟於東周,東周君恐,召蘇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於是。臣能使韓毋徵甲與粟於周,又能為君得高都?!敝芫唬骸白悠埬?,請以國聽子。”代見韓相國曰:“楚圍雍氏,期三月也,今五月不能拔,是楚病也。今相國乃徵甲與粟於周,是告楚病也?!表n相國曰:“善。使者已行矣。”五代曰:“何不與周高都?”韓相國大怒曰:“吾毋徵甲與粟於周亦已多矣,何故與周高都也?”代曰:“與周高都,是周折而入於韓也,秦聞之必大怒忿周,即不通周使,是以弊高都得完周也。曷為不與?”相國曰:“善。”果與周高都。

  三十四年,蘇厲謂周君曰:“秦破韓、魏,撲師武,北取趙藺、離石者,皆白起也。是善用兵,又有天命。今又將兵出塞攻梁,梁破則周危矣。君何不令人說白起乎?曰‘楚有養(yǎng)由基者,善射者也。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而百中之。左右觀者數千人,皆曰善射。有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養(yǎng)由基怒,釋弓搤劍,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非吾能教子支左詘右也。夫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而百中之,不以善息,少焉氣衰力倦,弓撥矢鉤,一不中者,百盡息”。今破韓、魏,撲師武,北取趙藺、離石者,公之功多矣。今又將兵出塞,過兩周,倍韓,攻梁,一舉不得,前功盡棄。公不如稱病而無出’?!?p>  四十二年,秦破華陽約。馬犯謂周君曰:“請令梁城周?!蹦酥^梁王曰:“周王病若死,則犯必死矣。犯請以九鼎自入於王,王受九鼎而圖犯?!绷和踉唬骸吧啤!彼炫c之卒,言戍周。因謂秦王曰:“梁非戍周也,將伐周也。王試出兵境以觀之?!鼻毓霰?。又謂梁王曰:“周王病甚矣,犯請後可而復之。今王使卒之周,諸侯皆生心,後舉事且不信。不若令卒為周城,以匿事端?!绷和踉唬骸吧啤!彼焓钩侵?。

  四十五年,周君之秦客謂周曰:“公不若譽秦王之孝,因以應為太后養(yǎng)地,秦王必喜,是公有秦交。交善,周君必以為公功。交惡,勸周君入秦者必有罪矣?!鼻毓ブ?,而周勣謂秦王曰:“為王計者不攻周。攻周,實不足以利,聲畏天下。天下以聲畏秦,必東合於齊。兵弊於周。合天下於齊,則秦不王矣。天下欲弊秦,勸王攻周。秦與天下弊,則令不行矣?!?p>  五十八年,三晉距秦。周令其相國之秦,以秦之輕也,還其行??椭^相國曰:“秦之輕重未可知也。秦欲知三國之情。公不如急見秦王曰‘請為王聽東方之變’,秦王必重公。重公,是秦重周,周以取秦也;齊重,則固有周聚以收齊:是周常不失重國之交也?!鼻匦胖?,兵攻三晉。

  五十九年,秦取韓陽城負黍,西周恐,倍秦,與諸侯約從,將天下銳師出伊闕攻秦,令秦無得通陽城。秦昭王怒,使將軍摎攻西周。西周君饹秦,頓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秦受其獻,歸其君於周。

  周君、王赧卒,周民遂東亡。秦取九鼎寶器,而遷西周公於{單心}狐。後七歲,秦莊襄王滅東周。東西周皆入于秦,周既不祀。

  太史公曰:學者皆稱周伐紂,居洛邑,綜其實不然。武王營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復都豐、鎬。至犬戎敗幽王,周乃東徙于洛邑。所謂“周公葬畢”,畢在鎬東南杜中。秦滅周。漢興九十有馀載,天子將封泰山,東巡狩至河南,求周苗裔,封其後嘉三十里地,號曰周子南君,比列侯,以奉其先祭祀。

  后稷居邰,太王作周。丹開雀錄,火降烏流。三分既有,八百不謀。蒼兕誓眾,白魚入舟。太師抱樂,箕子拘囚。成康之日,政簡刑措。南巡不還,西服莫附。共和之後,王室多故。檿弧興謠,龍漦作蠹。穨帶荏禍,實傾周祚。這里面我要著重強調的是其中的兩段故事,一個是武王伐紂,一個是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先人譜寫書卷是為了讓我們后人能引以為戒,而我們后人卻不熟讀先人字里行間里的智慧,從而導致歷史不斷地反反復復,但凡一國要滅亡的時候,不管是上天還是人間,都會給予提示和警告,就拿商紂王來說,今殷王紂維婦人言是用,自棄其先祖肆祀不答,昬棄其家國,遺其王父母弟不用,乃維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俾暴虐于百姓,以奸軌于商國,這已經是他亡國的征兆,然而商紂王卻熟視無睹,繼續(xù)荒淫無恥著他奢靡的生活,最終導致周武牧野一戰(zhàn),商紂王臨時組建的部隊倒戈,商朝滅亡;而周幽王也是犯著同樣的錯誤,幽王嬖愛襃姒。襃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廢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為后。後幽王得襃姒,愛之,欲廢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襃姒為后,以伯服為太子。寵幸褒姒,聽信虢石父奸佞禍亂朝政,廢申后之子宜臼,立褒姒之子伯服,最終導致申后之父申侯聯合犬戎攻破鎬京,周室覆滅,自己也慘遭犬戎殺害的下場,如今,我大晉皇權旁落,東海王專權,整個天下內地流民遍地,邊疆胡人虎視眈眈,大有內外爆發(fā)之勢,我希望諸位你們每一個人能有清醒的認識,不要每天都活在先帝之治的盛世之中?!?p>  司馬熾說到這里,卻聽到有人大聲呵斥:“司馬熾,你在這里胡言亂語什么?”

  司馬熾看呵斥之人正是平原王司馬干,立刻行禮道:“豫章王見過平原王叔祖?!?p>  司馬干怒目瞪視著司馬熾:“司馬熾,今日老夫安排的可是《書.禹貢篇》,你為何今日更改成《史記.周本紀》?”

  司馬熾解釋道:“三爺爺,我只是想讓這些弟子們明白當今天下大勢?!?p>  司馬干駁斥道:“她們不過只是鉆研學問,讀書識字的女眷而已,你跟她們講這些有什么用?是覺得她們能如同男兒一樣上陣殺敵,還是覺得能和你父王一樣輔佐朝政,你簡直就是在胡鬧,你讓她們聽了之后怎么想?這個國家是不是要完蛋滅亡了?”

  司馬熾望著已經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女弟子,語無倫次地說道:“三爺爺,我……”

  司馬干一揮衣袖,打斷司馬熾的話:“你別說了,今日老夫在宮中修養(yǎng),虧得有人給老夫稟報,把你和許夫人昨日的談話告訴老夫,老夫這才連忙趕來制止,這若是讓東海王知道了,不光你的腦袋,書院一干所有人都逃脫不了干系,你這是想害死她們和她們的家眷??!”

  司馬熾面生羞愧之色:“三爺爺,熾兒知錯了?!?p>  司馬干說道:“孩子,你呀!心慮單純,性格耿直,不知這人心的險惡,以后千萬別再當著這些弟子的面借古諷今。還有,你與許夫人商討的競賽,這個老夫同意,就這么辦吧!熾兒,你身為皇太弟,朝中政事繁忙,老夫只是前些日子身體不適靜養(yǎng)幾天,這才囑咐許夫人前去宮中,請你來才幫忙;如今老夫身體已無恙,還請皇太弟殿下即刻返回宮中,以免東海王心生嫌疑?!?p>  司馬熾向司馬干行禮道:“多謝平原王叔祖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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