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熙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皇太弟豫章王司馬熾登基為帝,是為歷史上的晉懷帝。
此刻洛陽城張燈結(jié)彩,慶祝新皇登基。
這一天,司馬熾大赦天下,尊皇后羊獻容為惠太后,安排在弘訓(xùn)宮居住,追尊生母太妃王媛姬為皇太后,太子妃梁氏為皇后。
瀟湘書院。許夫人看著一臉憔悴的霓裳,暗暗嘆息。
許夫人問身邊的女弟子:“怎么樣?淑媛娘娘還是和往常一樣?”
女弟子回答道:“是的,夫人。淑媛娘娘整天沉默不語。”
“飲食可還正常?”
“送去的吃食也不多問,讓吃哪個就吃哪個,也不知饑飽。”
許夫人黯然說道:“長久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心疾最難醫(yī)?!?p> 女弟子勸說道:“夫人,您這樣關(guān)照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要是讓朝廷知道之后,書院也不得安寧?!?p> 許夫人駁斥道:“就因為她是罷黜的廢妃,你們就想著要將她轟出去?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導(dǎo)你們的?”
女弟子致歉道:“不是這樣的,夫人。不過這幾日小女倒是聽說有一個人四處在打探青陽王妃和淑媛娘娘的下落,小女的意思是如果這個人是青陽王妃和淑媛娘娘的至親同鄉(xiāng)之類的,何不將淑媛娘娘安排給此人帶回到淑媛娘娘的家鄉(xiāng)?”
許夫人問道:“此人姓甚名誰?”
女弟子回答道:“自言姓蕭名無痕。”
許夫人沉思片刻,說道:“好吧!不過淑媛娘娘此刻心智喪失,恐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這樣,你先將此事稟報給青陽王妃,然后我再命人約見一下這個蕭先生?!?p> 浣蘿得知洛陽城有人在打聽她和霓裳的消息后,就急匆匆地來到瀟湘書院。
許夫人恭敬地向浣蘿行禮:“民女許氏拜見青陽王妃。”
浣蘿一臉歉意地說道:“夫人,您這是折煞小女了,小女自打成婚以來從未來過瀟湘書院學(xué)習(xí)學(xué)問,讓小女心生慚愧之意。”
許夫人說道:“青陽王妃,今日據(jù)女弟子稟報,有人在洛陽城打聽王妃和淑媛娘娘的下落,所以我命人來請王妃來確認一下,可否認識此人?”
浣蘿問道:“此人姓甚名誰?”
許夫人回答道:“姓蕭名無痕?!?p> 浣蘿驚訝地說道:“小女并不認識此人?!?p> 許夫人問道:“既然不認識,為何他會打聽王妃和淑媛娘娘的下落?”
浣蘿說道:“不如這樣吧!勞煩夫人安排一下小女與此人見見,如何?”
許夫人一臉擔心地說道:“我怕該不會是什么歹人想趁機行刺王妃吧!您忘了今年有歹人行刺王妃一事?”
浣蘿回答道:“上次歹人是行刺王爺來著,只不過小女不幸碰上了而已,今日不同,是我們主動約見他,如果夫人不放心,可與小女一同前往?!?p> 許夫人點頭說道:“也好,如今洛陽局勢不太平,我與王妃同行,也好有個照應(yīng)?!?p> 到了晌午時分,天氣轉(zhuǎn)晴,浣蘿許夫人與蕭無痕約見在瀟湘書院的大廳。
蕭無痕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立刻向浣蘿許夫人行禮道:“蕭無痕見過青陽王妃、見過許夫人?!?p> 許夫人回敬道:“蕭先生不必多禮?!?p> 浣蘿看著蕭無痕那張俊秀又滄桑的面容,心想此人定非普通人,問道:“蕭先生,請問您是受誰囑托來打聽我和淑媛娘娘的事宜?”
蕭無痕解釋道:“不瞞王妃娘娘,蕭某原先是宮中賈后的侍臣,太熙元年的時候被賈后派遣汝南王那里,密謀夷滅三楊三族,從那時起蕭某就認定此后的洛陽城并不太平,注定會掀起血雨腥風(fēng),因此以假死的名義逃離洛陽,云游天下。今年夏天的時候,蕭某云游巴州地界路過一個叫柳葉村的地方,恰逢遇到了柳葉村的諸葛玉璣先生,于是蕭某與諸葛先生攀談了幾天,諸葛先生就跟蕭某提起了王妃娘娘和淑媛娘娘,并囑托蕭某務(wù)必要打聽二位的下落?!?p> 浣蘿知悉原委,心下欣喜,忙不迭地問道:“先生最近怎樣?”
蕭無痕回答道:“托王妃的福,諸葛先生談吐不凡,精神抖擻,只是年老體衰,腿腳有些不方便了。”
浣蘿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可不可以給先生托個話,就說浣蘿一切安好。”
蕭無痕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不過,王妃娘娘,先生說還有位柳姑娘,不知現(xiàn)在何處?”
浣蘿黯然失色地說道:“實不相瞞,您說的柳姑娘就是今年乞巧節(jié)因誕下怪胎,被先帝廢黜名號,驅(qū)趕出宮的淑媛娘娘,現(xiàn)如今得許夫人悉心照料,得以存活,只是一直沉默不語?!?p> 蕭無痕嘆息道:“經(jīng)歷如此打擊,誰都會受不了的,王妃娘娘,不如這樣,蕭某既然受諸葛先生囑托,可不可以將淑媛娘娘帶回家鄉(xiāng),由諸葛先生悉心照料,如何?”
浣蘿和許夫人一時不敢拿定主意,二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蕭無痕笑了笑,說道:“二位既然有些不放心,正好蕭某也帶來了諸葛先生給王妃的書信,王妃娘娘不如看看?!闭f著,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書信遞與浣蘿。
浣蘿拆開書信火漆,赫然看到書信那仙骨飄逸的字體,正是諸葛玉璣親筆書寫:
南雁北飛兮,春去秋歸來,落葉歸根兮,不見南雁歸。
浣蘿說道:“如若是這樣,有勞蕭先生,便可將霓裳姐姐帶回故鄉(xiāng)。”
蕭無痕致謝道:“可以?!?p> 洛陽城太極殿內(nèi)。
剛剛參加完祭天大典的皇帝司馬熾坐在至高無上的龍椅上接受眾朝中宗室大臣們的賀拜。
司馬熾說道:“諸位平身!”
執(zhí)事太監(jiān)宣布道:“今日新皇登基,諸位宗室大臣可以暢所欲言,發(fā)表對國事的看法?!?p> 衛(wèi)將軍蘇潞稟報道:“皇上,在先帝駕崩的當天,匈奴漢國劉聰率領(lǐng)三萬大軍與劉曜統(tǒng)率的大軍襲擾了司州秦州雍州三州十一縣,另外幽州方面也匯報鮮卑慕容廆率領(lǐng)兩萬大軍襲擾了幽州七縣,劫掠人口、糧食、財物不計其數(shù)?!?p> 王衍心生不滿對蘇潞道:“蘇大人,皇上剛剛登基,你就上報這一條消息,你是打算用這樣的消息來恭祝新皇登基嗎?”
蘇潞解釋道:“天下局勢,危如累卵,我可不想因為這樣的事而蒙蔽皇上的耳目?!?p> 司馬熾剛想說些什么,司馬越趁機搶過話,說道:“蘇大人,傳令下去,讓各州郡縣招募士兵,做好胡人來襲的準備!”
司馬熾問道:“既然各州郡縣都有胡人襲擾的信息,為何不將駐扎在洛陽城及司州地界的二十萬大軍分派一部分去支援?”
司馬越回答道:“皇上,當前的首要任務(wù)是要保證洛陽城及司州的安全,將部隊分散出去支援其它州郡,只會給胡人趁機攻擊洛陽城提供了機會,另外將部隊分散出去,也會加重朝廷的負擔?!?p> 蘇潞辯解道:“將二十萬大軍全部集中在洛陽城和司州,部隊缺乏與胡人實戰(zhàn)的機會,士兵戰(zhàn)斗力不強,將領(lǐng)們也缺乏優(yōu)良的戰(zhàn)術(shù)指揮,這只是權(quán)宜之計,并不能長久;胡人雖為蠻夷,但絕非愚鈍,如果有一天他們發(fā)現(xiàn)這二十萬大軍是虛張聲勢,那就是我洛陽城的末日浩劫;另外二十萬大軍全部集中在洛陽城及司州附近,對我洛陽城和司州地界的百姓也是一筆沉重的負擔,請皇上和東海王殿下要以民為本?!?p> 司馬越反駁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家是皮,百姓是毛,沒有朝廷的庇護,百姓何以生存?洛陽是皮,朝廷是毛,洛陽一旦攻破了,朝廷也就消亡,蘇大人,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司馬熾咆哮地吼道:“好了!好了!好了!朕登基的第一天,你們就拿這些讓人糟心的事來煩朕,東海王,這件事你看著辦吧!”
司馬越行禮道:“臣遵旨!”
下邳城。
瑯琊王司馬睿受東海王司馬越之命,任命為平東將軍兼徐州諸軍事,被派遣來到下邳。
司馬睿在剛剛抵達下邳城的第一天,便邀請王衍的從弟王導(dǎo)一同赴宴。
王導(dǎo),出身瑯琊王氏家族,與瑯琊王司馬睿是故交,司馬睿重建晉室后,王導(dǎo)成為宰相,安撫南渡北方士族,為司馬睿重塑北方士族的威望以及鞏固東晉政權(quán)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斛光交錯一番后,二人略有醺意。
王導(dǎo)笑盈盈地說道:“瑯琊王,你可算回來了?!?p> 司馬睿問道:“茂弘兄,這是為何?”
王導(dǎo)說道:“王爺,難道當下的局勢你不清楚嗎?”
司馬睿佯裝不知:“茂弘兄,當下就你我二人,憑你我的交情,有什么話是不可以說的?!?p> 王導(dǎo)說道:“好!本來王爺前些日子在長安,這些話我都不敢說,如今王爺回江東,這些話我自然可以對王爺講,不過講得好不好,王爺就當是王某酒醉胡言亂語。”
司馬睿笑了笑:“茂弘兄,真會拿本王開玩笑,你什么時候有過胡言亂語的時候?”
王導(dǎo)說道:“不知王爺有沒有留意,不光我們瑯琊王氏,陳郡謝氏、滎陽鄭氏和清河崔氏幾大家族都已遷徙到江東。”
司馬睿喝酒的手一停,驚異的目光看著王導(dǎo),問道:“這是為何?”
王導(dǎo)緩緩地說道:“王爺,說句不該說的話。天有異象,鳥獸先知;國有戰(zhàn)禍,百姓先知。如今中原這么多的士族百姓遷徙江東干嘛?還不是躲避中原即將來臨的戰(zhàn)禍?前些日子您在中原也應(yīng)該親眼所見,胡人進攻中原的攻勢越來越頻繁了。”
司馬睿說道:“東海王殿下已在洛陽司州調(diào)集二十萬大軍,胡人再有膽子,他們豈能一口吞下這二十萬大軍?”
王導(dǎo)用手指蘸了蘸酒水,在桌案上比劃道:“王爺,您看,這是大江大河,這里是洛陽。東海王將二十萬大軍全部聚集在洛陽城及司州地界,而劉淵等胡人部隊,您發(fā)現(xiàn)了沒有?他們進攻的方向卻故意避開洛陽轉(zhuǎn)而進攻其它州郡,更為蹊蹺的是,他們主要進攻的州郡的時間多在中原地區(qū)農(nóng)耕最為忙碌的時間,中原地區(qū)的農(nóng)耕一般是春季三月開始播種,六月莊稼結(jié)穗,九月為收獲時節(jié),匈奴人的攻擊時間也大多會選在這個時候,您想想是這樣嗎?”
司馬睿大驚,問道:“茂弘兄,你的意思是?”
王導(dǎo)說道:“對!劉淵一口吞不下這二十萬大軍,他現(xiàn)在采取的是步步蠶食,先將司州附近的州郡變成荒蕪人煙地區(qū),其次再進一步將洛陽附近的郡縣變成荒蕪人煙,最后將洛陽城徹底成為一座孤城。到那時候,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二十萬大軍困死餓死在洛陽城?!?p> 司馬睿咬牙切齒地說道:“果真是歹毒至極,本王要即刻上書給皇上,讓朝廷引起警惕?!?p> 王導(dǎo)阻攔道:“瑯琊王,方才這番談話,我若是只為勸您給朝廷上書,那我的這番話可就付之東流了,這絕非是我的本意?!?p> 司馬睿反問道:“茂弘兄,那你想對本王說些什么?”
王導(dǎo)說道:“王爺,請恕我的無禮。今日東海王殿下將您派遣江東地區(qū),實乃天賜良機。如今中原局勢已是危如累卵,洛陽城破那只是個早晚的問題,您現(xiàn)在就是給皇上上書,如今掌握實權(quán)的也是東海王殿下,他也未必會采納您的意見,更何況洛陽駐扎二十萬大軍,也是實屬無奈之舉,已無更好的良策。您聽我一句,安心經(jīng)營江東,另圖東山再起,如今皇室宗親幾乎都聚集在洛陽,一旦城破,就有全部覆亡的危險,您在江東,皇室有您一脈尚存,還可東山再起,一旦皇室全部覆亡,您可在江東登基為帝,依然可以讓我大晉江山社稷綿延不絕。”
司馬睿有些憤怒地駁斥道:“茂弘兄,休得胡言亂語,皇上剛剛登基為帝,你就勸本王與朝廷分庭抗禮,不要以為你與本王有故交情誼,就可以在本王胡言亂語,難道你就不怕本王當場殺了你嗎?看在你今日醉酒的份兒上,本王不予計較?!闭f完,司馬睿拔出佩劍架在王導(dǎo)的脖子上。
王導(dǎo)先是一怔,隨即仰天大笑起來,說道:“哈哈哈!王爺,看來王某已不勝酒力,既然如此,那王某就先行告辭,回府歇息去了?!?p> 送走王導(dǎo)之后,司馬睿細細地品味著王導(dǎo)的話,其實細細琢磨,王導(dǎo)的話并不是不無道理。諸王之亂已將高祖文帝景帝武帝三代帝王苦心經(jīng)營的成就毀于一旦,胡人大肆對中原地區(qū)的擴張已有燎原之勢,東海王將半數(shù)晉軍聚集在洛陽地區(qū),這二十萬晉軍,禁軍戰(zhàn)斗力強卻人數(shù)稀少,剩余大部分部隊都缺乏操練和實戰(zhàn)經(jīng)驗,多為步兵,根本就不是以騎兵為主的胡人部隊的對手,這就意味著劉淵一旦開始實施蠶食經(jīng)略,洛陽城的攻破只是早晚的問題。
想到這里,司馬睿的后背陣陣發(fā)寒,酒也清醒了不少,他隨即拿出筆墨給典兵參軍祖逖寫了封信,火漆封好之后立刻吩咐道:“來人,火速將此書信送往洛陽城祖逖祖將軍之手?!?p> 洛陽城。
隨著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洛陽城的過年氣氛越來越濃,只不過即將到來的新年沒有像以往那樣的新年讓人歡天喜地,而是摻雜著讓人無奈的陰郁。
浣蘿一大早來到了王府后廚,卻聽得幾個庖丁在抱怨著今年的糧價上漲問題。
前幾日青陽王司馬韶與太傅參軍鄒捷前往黃河附近視察因胡人部隊破壞黃河大堤導(dǎo)致黃河泛濫淹沒的三個縣,浣蘿算了算時間,今日應(yīng)該是青陽王司馬韶回來的日子。
浣蘿干咳了一聲,就對幾個庖丁說道:“你們幾個庖丁,今日不知道青陽王殿下要回來,吩咐你們買的糧食肉菜呢?”
庖丁們慌忙跪倒在地,求饒道:“請王妃娘娘恕罪,今日只怕是青陽王殿下吃得不會太盡興了,小的們一大早在集市糧店逛了逛,發(fā)現(xiàn)菜肉明顯少了許多,谷黍梁豆比上個月都漲了三成的價錢,而且還供不應(yīng)求?!?p> 浣蘿看著庖丁買回的糧食明顯比以往少了許多,安撫那幾個庖丁:“沒關(guān)系的,量少按量少的去做,你們呀!一有點兒困難就抱怨?!?p> 庖丁笑著辯解道:“小的們這不是擔心怕準備得不夠嘛?”
浣蘿說道:“我們雖為皇室王府,但青陽王和我一貫反對鋪張浪費,沒關(guān)系的,有多少我們吃多少,我們吃不下的也可以分給你們吃,記住!在青陽王府,我們就是一家人,以后不要在背后咬舌頭,有什么話可以正大光明地說出來?!?p> 庖丁們感動得跪倒在地說道:“王妃娘娘,真是菩薩心腸,多謝王妃娘娘?!?p> 這時水仙一臉興奮地來到后廚,告訴浣蘿:“王妃娘娘,王爺馬上回府了?!?p> 浣蘿心里欣喜,說道:“好的,我馬上就來?!?p> 見到風(fēng)塵仆仆的司馬韶,浣蘿心中甚是歡喜,一把抱住司馬韶,司馬韶也憐愛地將浣蘿攬入懷中。
浣蘿眼神充滿了愛意:“王爺,你回來了?!?p> 司馬韶也是愛意滿滿:“是啊!出行幾日,本王也甚是思念愛妃??!”
浣蘿說道:“妾身已吩咐后廚今日給王爺準備豐盛的飯肴,以解王爺這幾日的勞頓之苦?!?p> 司馬韶說道:“愛妃辛苦了?!?p> 浣蘿問道:“王爺這幾日行程可有收獲?”
司馬韶臉色黯淡道:“不瞞愛妃,這次匈奴大軍毀堤,已造成三縣兩萬民眾死于非命,數(shù)十萬百姓流離失所,鄒大人已將此事上報,希望朝廷能夠賑濟災(zāi)民,可是朝廷回復(fù)已無糧餉安頓災(zāi)民,本王實在是想不通一個事情,朝廷一方面不斷加強保衛(wèi)洛陽城軍隊的力量,難道這些部隊就不需要糧餉嗎?哪怕拿出一部分安頓災(zāi)民也好?”說到這里,司馬韶握緊拳頭,在庭榭的柱子上捶了幾捶。
浣蘿說道:“王爺,今日去集市為王爺購買菜糧的庖丁反映,這幾日的菜糧不僅供應(yīng)不繼,而且價格也上漲三成?!?p> 司馬韶大驚:“我的天吶!”
浣蘿問道:“怎么了?王爺?!?p> 司馬韶說道:“如果洛陽城的物價上漲,那就意味著匈奴漢國人要計劃把洛陽城變成一座孤城,你我同行前往長安的時候,那時候司州地界百姓尚且安居樂業(yè),可這次出行,出了洛陽城就已是十室九空,荒蕪人煙。”
浣蘿說道:“王爺,看來我們得要做最壞的打算了?!?p> 太極殿。
已到上朝時刻,大殿內(nèi)眾宗室大臣卻遲遲不見皇帝司馬熾的身影,眾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東海王司馬越問了問執(zhí)事太監(jiān):“已到上朝時辰,皇上在哪里?”
執(zhí)事太監(jiān)哭喪著臉,低聲說道:“皇上今日一早就去瀟湘書院鉆研學(xué)問去了,還特意囑咐奴才,以后所有的朝政國事均由東海王殿下決斷?!?p> 司馬越怒不可遏地說道:“這成何體統(tǒng)?剛剛登基就不上朝處理政務(wù),還有沒有一點皇帝的威嚴?”
執(zhí)事太監(jiān)為難地說道:“殿下,您現(xiàn)在就是發(fā)火也沒用,眾宗室大臣們都在底下看著呢!”
司馬越說道:“那好吧!”
此刻的司馬熾正與許夫人在瀟湘書院大廳內(nèi)商討學(xué)問,看著翻閱書籍的司馬熾,許夫人問道:“皇上,今日為何不上朝?”
司馬熾頭也不抬地說道:“朝堂的氣氛讓朕很是窒息,朕不想去。”
許夫人說道:“皇上,您貴為天子,也承擔著救濟天下黎民百姓的重任,為何卻要這般放棄?”
司馬熾回答道:“朕何嘗不想,只是朝中政務(wù)均由東海王自行決斷,軍國大權(quán)也由東海王殿下掌控,朕能說什么?朕能干什么?當這樣的皇帝實在是讓朕憋屈?!?p> 許夫人勸解道:“皇上,繼承大統(tǒng)乃是祖宗之法,您可不能違背,更何況我晉室江山如今內(nèi)憂外患,大晉的黎民百姓可是希望您能力挽狂瀾那。”
司馬熾合起書卷,冷哼了一聲,一臉地不屑,說道:“許夫人,您可是高看朕了,如今朝堂什么局面,別人不清楚朕還不清楚?東海王已經(jīng)是名副其實的大晉皇帝,而我只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傀儡而已,他這么做只是不想背負與趙王謀權(quán)篡位同樣的惡名罷了,朕力挽狂瀾?朕怎么力挽狂瀾?如何力挽狂瀾?”
許夫人沉默不語,她原以為先帝的去世,可以為危如累卵的朝廷重新更換一位雄才韜略的新君,讓晉室能有一線生機的轉(zhuǎn)折,可不曾想皇帝司馬熾的這番話,讓她深深感受到了司馬熾對朝局的失望透頂以及對東海王司馬越的深深仇恨。
弘訓(xùn)宮。
惠皇后羊獻容正在庭院里與宮女們散步,望著天空展翅翱翔的雄鷹,羊獻容不由地長嘆了一口氣。
因為在登基大典前夕,羊獻容堅持立清河王司馬覃為帝,結(jié)果被司馬越以圣旨的名義安排在弘訓(xùn)宮,說是安排,其實與軟禁無異,司馬越下令宮中悉心照料惠皇后羊獻容的起居飲食,卻禁止她踏出弘訓(xùn)宮半步。
身邊宮女問道:“娘娘為何嘆息?”
羊獻容說道:“你看那天上翱翔的雄鷹,本宮雖為母儀天下,萬眾矚目,可卻不如一只雄鷹能夠自由馳騁?!?p> 宮女安慰道:“娘娘不必哀怨,比起那些慘死的宗室大臣,活著豈不是更好嗎?”
羊獻容明白宮女的意思,說道:“本宮明白你的意思,若不是本宮貴為皇后,換做他人,本宮只怕早已被東海王下令處死,只是這樣卑微地活著,意義何在?”
宮女安慰道:“娘娘,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難?!?p> 羊獻容看著這個宮女,一臉詫異,旋即又舒緩下來,道:“是啊!死者已矣,活者不易?!?p> 羊獻容來到了后花園,卻見湖面已結(jié)成冰,荷花蓮藕早已枯萎,她不禁想起了前些日子先帝司馬衷在最后的時光里與她一起的時刻,不由地暗暗流下了眼淚。
這時,一股微風(fēng)吹拂,搖曳的枯蓮隨風(fēng)擺動,只聽得嘎吱嘎吱聲響,枯蓮紛紛被微風(fēng)折斷。
羊獻容呆呆地看著天空,喃喃道:“難道天真得要亡我大晉江山嗎?”
忽然,狂風(fēng)大作,變成一股刺骨凜冽的寒風(fēng),讓羊獻容和宮女眾人不由瑟瑟發(fā)抖,宮女勸說道:“娘娘,回宮歇息吧!看樣子今夜又要下雪了?!?p> 羊獻容點了點頭,說:“好!”
此刻,西北方的天空烏云密布,猶如即將到來的大軍一般,透露著一股讓人窒息的陰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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