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茲身穿對襟紫竹袍,內(nèi)著曲裾梅花衫,下配青綠束口褲,腳踏祥云覆鐵靴,迎著風,對襟打著擺,半靴沒入雪,疾速行走于森林之中。不久前停的雪,使得杜茲得以踏上搜尋的方向。不過雪止風不斷,穿梭于森林里的風不斷撫摸著杜茲發(fā)絲。有時風吹斷秋天殘余下的松果,砸下一團厚厚的雪,落地時發(fā)出的“噗噗”的聲響,總是讓聽見的杜茲搖起尋覓的目光,真是叫人聽得不真不切卻也分了心神。闌干大風吹拂著杜茲,那對藏在長袖之中的手與風對峙著,衣袍中顯露出一雙微微緊握的拳,雙臂微微的貼緊身體,時不時抬起撥一下快被吹掉的衣袍。雖然他的衣著看起來單薄,但他并沒有那么冷,那時不時翻開的衣擺下是毛茸茸的保溫毛。不過一直袒露的面部被風吹得就有些發(fā)紫了,可這些他并不在意,只是快速的走著路,雙眼目視前方。他兩眼望向前方,略顯收縮的瞳孔,沒有看路,倒是像在盯著什么,此時若是仔細的觀察他的眼睛,便能發(fā)現(xiàn)他的瞳孔倒映著一個三維地圖,上面的紅點便是他所盯著的東西。
“目標相距千米,請做好遭遇準備?!倍牌澋亩ふ饎?,傳來的是“隱訊”的聲音。杜茲微微的吐了口氣,一口霧氣升騰干擾了些許視線,可也只是一會,他擺擺雙手,雙袖緣被無形之力向上收束于手腕,使雙手展露出來,也讓左手五指上的戒指因此展現(xiàn)——拇指上的龍紋玉扳指,食指上的鳳紋金戒指,中指上的麒麟銀戒指,無名指上的虎紋銅戒指,小拇指上的篆文素戒指——麒麟銀戒亮起藍色光芒,戒指中游離出絲絲銀線編織出一柄黑色素劍,順勢被杜茲握于手中。這時杜茲眉間一亮,手中素劍生出宣紙般的黃白色,其間點點墨韻暈染開來,宛如水墨行走于宣紙上,行云流水,天作之合。杜茲揮了揮手中劍,然后手指點了點前方的空處,他眼中的三維地圖化作了一個二維簡圖,小小的懸于眼前右上角。
“開啟大致方位導向播報,金烏三號衛(wèi)星為您服務?!倍牌澏淅飩鱽砹恕半[訊”的提示。他伸了個懶腰蹬了蹬腿,邁開步子跑了起來,跑的很輕,但是積雪還是發(fā)出了噗噗的聲音。他聽著,他看著,安靜的森林之中仿佛只有他一個靈動的生命,但是這并不是生命的死寂,而是萬物安寧的沉眠。他倒握著劍,無聊的旋劍橫揮,又收劍,抬起頭邊跑邊注意著遠方,在這無人之際他的心總是開脫些的,雖然是在做任務,卻因這些讓他不再因未知而緊張了。
遠方的天蓋在遠處的松樹上,那就是一副半邊留白的山水畫,不過它只會在天邊眼前,永不會出現(xiàn)在誰手間的畫卷里。
“偏左方,相距六百米,目標有細微移動?!?p> “相距三百米,目標靜止?!?p> “相距百米內(nèi),警戒范圍內(nèi),可視范圍內(nèi),播報已關閉?!?p> “嗯?”隨著耳中的播報停止,杜茲也警覺起來了,他停了下來仔細觀察,在他的印象中一般這個距離是完全可以看見目標人影的,可是此時他眼前除了積雪再無他物,甚至連腳印都未留下。杜茲旋劍正握劍柄,緩步向前,左右微微側頭,仔細注意著側后方的樹干上、地面上、樹梢上是否暗藏玄機。
“噗!噗……”鐵靴的踏雪聲此時無疑是寂靜世界一道攝人心魄的聲音,它張揚的宣示著踏行者行蹤,這使得這次行動不會那么順利的完成。杜茲估摸著自己走了的步數(shù),大概是在目標附近了,可素白的林中卻不見活物,獨是空氣愈來愈來濕潤,讓那原本干冷的風變得濕冷刺骨,細看地上的積雪也不見目標的蹤跡。
“應該就在附近了……”杜茲小聲的自言自語,眉心也隨著話語再度發(fā)出光亮,身體也隨著光亮發(fā)生變化,他的臉變淡了些,五官模糊了些,就像是畫上沖了一點水,糊了些但是模樣沒變?!棒~腥味?!”杜茲提了提鼻子聞到了一種異味,“溶城?出來的……”杜茲循著味道來到一顆松樹下,味道告訴杜茲目標藏于樹上或是地下。杜茲習慣性的抬頭檢查,白雪皚皚的枝葉上只有一處深藍色十分突兀,厚厚的白雪已經(jīng)分不清輪廓,但這樣的偽裝看起來實屬簡陋。杜茲抬起一只手,一張宣紙出現(xiàn)在了積雪上方——身后利齒突顯——另一只手使劍迎向后方,瞬息之間利齒化作流水附著于積雪上,劍鋒劃過的利齒化作了水流,下垂劍身,扶起的水流緩緩滴落。
灰暗的水里孫胡重新退了下來,那個危險的侵犯者差點傷到他,不過還是他反應快些,直接化水遁逃并未受傷。他笑了笑,望著杜茲的腳底不斷徘徊著,除了時不時出現(xiàn)的蚯蚓會改變他的路線外,他一直盤旋著。不過沒轉兩圈后他便旋身直下,再驟然轉身直沖云霄。
杜茲垂首看著腳下,劍身貼著褲腿,那邊懸著的手也漸漸收回——四周的地面不斷涌起,杜茲所在的地面不斷下沉,此時堅實的地面宛如浪潮來臨孤島的前夕——杜茲猛地抬頭,隨即化作一攤墨汁染黑了土地的白發(fā),再由纖纖墨絲從樹上的宣紙內(nèi)編織出來,穩(wěn)穩(wěn)立于宣紙之上洞悉這地上的變換。
土地被撕裂開,中間的土地向下凹陷,樹木的根系仿佛抓不住土壤迅速的沒入土中,土壤猶如春筍冒尖般伸出的章魚觸手彎曲蜷縮著,突然的迸發(fā)嗖嗖聲與杜茲揮劍的頻率相呼應。
“嗯……哼!”杜茲看著不斷生長著的觸手以及再度抬升的地面,不禁用余光瞟了瞟四周——涌起的地面龜裂開來,只有中間像水一樣吞噬地面的物體,不過化水的土地有的也因為張力而裂開來,不過明顯比四周好的多——經(jīng)過短暫的思考,他余出一手,食拇指相扣射出一顆黑色彈丸,另一只手握劍才斬一觸,后合手舉劍齊眉平額頭,一刀環(huán)斬觸須尖。
“嘩嘩!”無水聽得出水聲,凍土也似水載人,孫胡迎著黑色彈丸破“水”而出,露著尖牙伴著“水”,一口就要咬碎彈丸——“吭!”尖銳的牙齒咬在了杜茲的劍上,彈丸于觸手尖炸裂開來,其間的黑霧由此擴散開來,向下迅猛壓去。
黑色的霧落在孫胡臉上凝成了墨,落在四周的土地上,融入進去恢復了它原本的樣貌。孫胡左右的搖動身體,還未伸出土地的手臂因此松了松土,但卻未能使其脫身。杜茲用力壓了壓劍,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喊道:“小子!動不了了吧!??!偷襲啊……”
杜茲微微直了直腰,從胸前掏出了一支柱形藥劑,往那孫胡頭上一抵,旋轉尾部,空隙里漏出的液柱線迅速下降,直直到了底,孫胡眼睛也漸漸隨著液柱的下降變得渙散。杜茲仔細的檢查著注射了鎮(zhèn)定劑的孫胡,看著他身上的魚鱗漸漸縮回皮膚,他的容貌也完全展現(xiàn)。
“嗯……孫胡……”杜茲拿眼里虛像和呆滯的正主做著比較,用手輕輕的引導,仔細檢查著他臉上的傷口?!啊?!居然沒傷口,這廝的防御力這么強嗎?不應該吧!”杜茲一邊說著一邊把孫胡拉了出來,他那光滑的防水服帶著一些泥和雪也一并出來了。杜茲看著一體式的服裝沒有一絲破損“未發(fā)現(xiàn)有被注射藥劑的痕跡,”杜茲說著檢查著,隱訊尋聲記錄著,“除了脖頸處有幾處泛紅并無強行注射痕跡,結論判定為意外迷失?!?p> 杜茲放下孫胡,抬頭看了看那處吸引他注意的枝葉,腳下無聲無息的生長出墨綠藤蔓托著他來到了枝葉面前,他伸手檢查著,一支海魚從雪堆里扒拉出來,長有兩尺,但上面缺少了一塊?!斑@個也要留底嗎?”杜茲看著這個大概率和孫胡有關系的東西,緩慢的降回了地面。他看了看孫胡又看了看手里的魚,扒拉開孫胡的嘴將魚塞了進去,然后側身抬手——一張畫卷出現(xiàn)在掌前——拖著孫胡的一只手走進了畫卷之中。
磐石生古樹,臥向海面葉搖搖,昨夜迎風雨,冰葉混雪凝樹梢,草蟄松雪伏春來,一眼伶仃落林上。微風飄,似是柳絮隨風到,月微幌,才眨眼,畫卷朗朗少年郎,一手劍,一手人。
緩慢走出畫卷,孫胡還有著半個身子沒被拉出來,杜茲就放開了他的手,伸了個懶腰:“哈啊……這個關口果然是人少啊!”說完,他把劍散做柳絮回到了麒麟銀戒中。杜茲拉起地上的孫胡,一只手搭在了雪松之上,一股電流從樹干直沖大腦——撲面而來的微麻的風,樹上的凍雪融化,松樹就像開花一樣將樹干展開,一個通往地下的的通道由此顯露——杜茲帶著孫胡一躍而起,懸浮在通道之上緩慢的向下降去。
緩慢下降,堅實的土壤展現(xiàn)在眼前緩慢上升,沒一會就落到了地上,石頭上的刻字也映入了杜茲的眼里——溶城淺灘——眼下這可以容納百人通行的通道只他兩人,雖然這里設備都是新的,但是寡淡人煙總是給人一種落寞的感覺。這里沒有四通八達只有一個方向,若不是腳下嶄新的青磚路,這里絕會被認為是古跡中的一處入口。杜茲拉孫胡走向前方的出口,遠遠的就能看到警戒的守衛(wèi)。
“熠氏寅宗,請叫來卯宗人員?!?p> “有迷失人員?”身著統(tǒng)一式樣兩當鎧的隊長回應了杜茲?!鞍⒚?!你快去站口傳話,讓卯宗派個人來?!?p> “你好,寅宗杜茲?!倍牌澫蛑邅韼兔Φ囊蝗苏f道。
“酉宗衛(wèi)啟?!毙l(wèi)啟一邊扶起孫胡一邊回答道。
“嗯?衛(wèi)青衛(wèi)家的?”
“嗯……不是,同姓而已?!?p> “誒,這人叫什么名字?”隊長開口盤問了起來。
“孫胡,溶城淺灘的漁夫?!?p> “嗯……淺灘青舟魚坊5483號漁夫……鏡明丙八戶……”隊長站在那里簡述著信息。
“交給我吧!”
杜茲將人移交給了余下的守衛(wèi),開口道:“如果沒什么問題我就走咯!”
“好的辛苦你了!”隊長的話音未落,杜茲已經(jīng)從入口一躍而下,乘著扶搖飄向遠方。
“隱訊!前往躍遷站!”杜茲飄飄然的身體在話語落下后,提上速度去往了一個方向。星零的運輸機,潮汐般的人流一波一波,中心的閣樓明暗交界凸現(xiàn)出了結構的美感,這是淺灘的標志建筑,也是中州第一素菜館——蘊齋閣。呼啦呼啦的破風聲在杜茲耳邊呼嘯而過,他與蘊齋閣擦肩而過,里面人聲鼎沸甚有蓋過風聲的勢頭。
“汀風!今天走的啥運?。窟@么大一條金槍魚!”
“嘿嘿!狗屎運氣,他撞我身上了,你看這衣服就是他擦破的!”嘈雜的人流中這人十分顯眼,手里提著一條一米長的金槍魚,一邊說一邊順帶指了指擦破的褲腳接著說“也不知道這魚要干啥,這一頭直接觸發(fā)‘安全保護’了!哈哈!”
“喲……這么猛的勢頭,這衣服都擦的破!”
“是啊!你看著口子,真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運氣好!”
杜茲尋著聲音看向那頭金槍魚,心里尋思著究竟是多大的魚能撞破那種特制深海衣,不過這種時候大多都是只聞聲不見人,。他伸頭望了望,耳旁的聲音漸漸淹沒入風聲當中,“嗐!還想看看到底多大呢!”他嘴里感嘆著,定了定睛,看向了中州最大魚坊——青州魚坊——的方向,大多數(shù)捕魚人都在去往那里的支流當中。
“嘶……人真多啊……”杜茲輕聲的說道,“啊……就到了!”回過頭來的杜茲看著下空的泛著金屬光澤的鳥巢在眼中不斷放大,直至雙腳落地——纖纖鐵絲緩緩從腳底散開,
藏在下面真容展現(xiàn),各式各樣的鐵球懸掛空中,絡繹不絕的行人三兩成群的進出躍遷艙,少量穿著淺藍色制服的站點人員維持著秩序。
“唔!”杜茲前方恰恰下來的人讓他覺得自己十分幸運,“真不錯啊……去翁城鎏霧樓!”癱在單人艙的杜茲閉上眼等待著躍遷開始。
“隱訊,聯(lián)通湯束。”杜茲的大腦下達了指令。粒子塑成一副沒有面容的模型,不斷起伏的波紋伴隨著音樂規(guī)律的運動著,直至耳蝸中一股電流聲出現(xiàn),模型才由內(nèi)而外翻出一個人樣?!笆?,孫胡找著了,我今天就這樣咯!”
“你要不過來等等結果?而且有個事要通知你!”清秀的眉目,大氣的面容,只有那眼神沒被模型傳出來的湯束無奈道。
“哈?算了,下班了,又沒啥大事我就不去了?!?p> “北州有狀況,派你師兄青鴻帶隊去執(zhí)行任務,我想讓他帶你去歷練歷練?!?p> “什么?”杜茲走出艙,眼前一行字——躍遷扣費十錢——擋在了湯束的影像前,杜茲揮手散去字框,一邊點了點模型翻出隱私模式,一邊說:“不是,我現(xiàn)在才上八維,連丹都沒化,恰恰上了個可以外出的標準,你就準備讓我出去?”
“怎么,我這半個師傅不能給你布點作業(yè)么?”
“誒!哥,百戲譜我都沒學會呢?這半個師傅也不能算上吧!”杜茲浮上半空,得著空嘴里下了指令,“隱訊,回家?!?p> “反正我是教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話,那也沒辦法,我已經(jīng)把你的名字交上去了,已經(jīng)批準了!”
“反正就是必須去唄!”杜茲飄在空中看著中央的樓在霧中飄渺,天上的月亮在正中央明晃晃的。
“沒辦法,有些地方和中州區(qū)別太大了,想你長點見識,莫要未來坐井觀天咯!”
“行行行!明天再說吧!”看著不斷遠離的中心,杜茲開口道:“我要斷了!”
“好!明天你師兄和你交代。”說完,湯束的模型便消散了。極速的風聲在杜茲耳旁呼嘯而過,只沒一會便到了鎏霧樓的邊緣——松松散散的共生建筑仿佛在隱藏這里的生機,零零散散的木屋帶著花園顯的生機煥發(fā)。
飄飄灑灑的落下,杜茲站在自己的家前感嘆:“不結果的桃樹難怪便宜……”
“已連通家庭板塊!”隱訊的聲音從耳蝸中傳來,原本樹與屋的無路可走,漸漸在樹干中展出了一門。
“誒!門不在這邊!”杜茲一溜煙跑向另一個方向,“咋老分不清正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