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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后今日揮拳了嗎

第二十一章 撕咬

瘋后今日揮拳了嗎 君從文 3007 2021-01-27 14:05:39

  神女祭當(dāng)夜。廟宇。

  窗隙內(nèi)吹來的涼意挑撥起青銅鈴的幽聲,附和著朔風(fēng)擊門時急時緩的詭秘節(jié)律,冥冥的夜色里好似總讓人覺著牽系了什么倒運(yùn)的東西。

  神龕之下,只有神女一人獨(dú)坐,一旁燃著幾近熄滅的燭火,神女的嬌小身軀依舊裹在陰影里。

  她虔敬地將神龕底下的玄色匣子取出,繼而放入了一張新經(jīng)紙。這經(jīng)紙乃是今日祭祀時所用的那張。

  “如此,這詛咒才算徹底完滿了?!?p>  神女輕聲念叨著,唇角卻在玄色匣子重新放回神龕的剎那悄然勾起。搖曳的燭火清晰地鋪灑其上,那唇角分明銜著不祥的意蘊(yùn)。

  沒錯,今日在睽睽眾目之下,神女所行的根本不是什么通曉神諭的祭禮,這一點(diǎn)旁人不知,可裴嬰憂卻再清楚不過。

  然而她殊不知這繁冗的流程并非不羼雜任何意義,祭祀開始后的每刻每分無疑暗含著對當(dāng)朝太后辛辣的詛咒,而她只是一味地耽溺于作惡的興頭里,渾然不知厄運(yùn)已然到臨。夜色愈發(fā)濃重,眾人臥榻安寢,就連那神龕之下亦無了神女幽秘的身影。

  此時,仍舊于這子夜作祟的恐怕只有外頭那不知疲怠的朔風(fēng)與這閣內(nèi)忘卻熄滅的燭火吧。

  不對!仔細(xì)瞧之,應(yīng)還有一樣。

  但見神龕之下所盛的玄色小匣子似乎隱秘地略起異動,其中泛著幽微的光,可以篤定的是,這光亮絕非出于此時照舊搖曳的燭火之身,而是從匣子內(nèi)里冒出的。

  不僅如此,于那光亮中仿佛還隱隱生起了一抹玄色的煙霧,只見那煙霧愈發(fā)晦暗彌漫,將屋閣內(nèi)堅忍的燭火忽地?fù)錅?,下一刻,好似要將整個子夜吞噬……

  滿眼的雪花紛揚(yáng)飄灑,寂然地落在白色的塵土上。

  一片,一片,又一片,層層疊疊著皎白的清靜。

  萬籟無音,思緒被這方皎白抽空,雙目一味沉溺于清瑩的白,困苦,疼痛似乎皆被這無邊的白色埋沒。那是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清明。

  太后鼻青眼腫地醒來,那純白的夢境與現(xiàn)實(shí)只隔了一層眼皮的距離。然而,從那純白的夢境墜入現(xiàn)實(shí)固然輕易,可是要想重歸那方純白之中卻又談何容易。

  幸而,寬仁的夢境慈悲為懷,順手遺留下了幾片晶瑩的雪花于這現(xiàn)實(shí)的領(lǐng)域。

  此刻,溫瑾燁的烏絲之上正沾著這幾片雪花。

  回憶遽然落至臨昏厥前的那一幕,那時溫瑾燁的烏絲上亦是眼下同樣的光景。

  裴嬰憂稍稍蹙眉,難不成這雪花至今還未消融?

  再度去瞧時才發(fā)覺男子的手中如今正端著一盞冒著熱氣的鮮湯,想必應(yīng)是方從那雪天中歸來不久。

  困惑一消,裴嬰憂的面色如故寡淡了下來。

  注意到女子蘇醒,溫瑾燁的眼底登時涌上一層驚喜。

  “太后,您終于醒了。“

  男子將手中的鮮湯置在案上,繼而徐徐走向榻旁。

  “太醫(yī)說您可能子夜蘇醒,在下便在這子夜抵至的時辰去熬了一盞雞湯來,想著太后一醒便能喝著熱的。卻沒料這前腳剛到,您就感知般地醒了?!?p>  此時,溫瑾燁那雙纖長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向榻上女子伸了過來,裴嬰憂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匆忙退避身子。

  似乎被她這一行徑震住,溫瑾燁緩緩縮回了手,面上隨之揚(yáng)起一抹抱愧的笑意。

  “在下只想將您扶坐起來罷了。您昏厥大半日,如今還餓著肚子,先飲些補(bǔ)身子的雞湯吧?!?p>  說著他便將案上的雞湯端來,再回首時,榻上女子已然坐起身,不勞旁人的襄助。

  裴嬰憂的確饑了,倒也沒有端著架子,徑直將男子手中的雞湯奪來自己飲下,殊不知自己這一行徑在男子的眼底是這般充斥著孩子氣,又一次勾起了溫瑾燁唇畔近乎于憐愛的溫煦笑意。

  她到底也就十七八,總歸還是會不經(jīng)意流露出與其年紀(jì)相符的可愛氣息。

  這乃是溫瑾燁此刻心底所思,卻沒料,下一刻這溫柔的念頭便被裴嬰憂捅出了個窟窿眼兒。

  但見女子填飽肚子之后,所謂的孩子氣當(dāng)即冰消瓦解,遺留下的只是一如往日的寡冷。

  “哀家醒了,允歧王可以離開了?!?p>  俗言有云: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裴嬰憂不然,飲畢旁人親手熬制的鮮湯,隨后又恬不知恥地下起了逐客令。

  溫瑾燁怔了怔,繼而笑意固存地欠了身。

  “那太后好生修養(yǎng)著,在下就此告退?!?p>  正當(dāng)男子徐徐轉(zhuǎn)首而離之際,后頭女子嚴(yán)冷的嗓音再度響起。

  “裴媚如今身在何處?”

  顯然,這聲詢問當(dāng)中夾雜的可不僅是尋常的寡冷了,分明暗含著深不可測的殺意。

  無論裴媚今日之行起意為何,記仇記恨到骨子里的裴嬰憂定叫她放恣的殺心付出慘絕人寰的代價。

  溫瑾燁稍作停頓,緊接著復(fù)轉(zhuǎn)首,面上的溫潤化為嚴(yán)峻。

  “裴五小姐眾目昭彰之下謀害太后,本是罪不可逭,可她終究姓裴,旁人自是不敢將她如何?!?p>  此言一出,身軀羸弱的裴嬰憂卻發(fā)作出了并不羸弱的滔天怒焰,適才盛鮮湯的碗盞倏忽間便揮擲于地面,碎裂為零落的狼藉。

  “到底哀家還姓裴呢!怎的沒見旁人替哀家鳴不平!”

  這是一種被人蓄意冷落的不平,更是一種讓小人順?biāo)焯痈Z的不甘,如此不公的日子裴嬰憂好不容易從裴家捱了過來,如今身為太后怎的還得繼續(xù)忍受這等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的委屈!

  “哀家可是太后!可是這東啟的太后?。∨崦漠?dāng)著那么多雙眼睛謀殺太后,這泱泱東啟竟無一人敢處置她?哀家這太后如何當(dāng)?shù)么税惚锴?!好,你們這群下作東西不敢懲處她,那哀家便親自去了結(jié)了這狗雜碎!”

  裴嬰憂再度陷入了情緒的死胡同,執(zhí)拗地想要見著裴媚那血淋淋的頭顱掛在自己的眼前。世人既說自己是個瘋子,竟還敢不知死活地招惹自己!如今自己便真正地瘋給他們看!她要叫天底下的人都瞧瞧,同一個不知輕重的瘋子作對究竟是個什么下場!

  語畢,裴嬰憂猛地從榻上躍了起來,還未趕得及穿上外裳,便疾步至里頭的隔間里搜尋著什么,溫瑾燁隱感不妙,慌忙跟了上去。

  此時,裴嬰憂已然從隔間內(nèi)再度躥了出來,手中卻多了一把鋒利的劍刃,而這劍刃上無疑篆刻著死亡的訊息。

  猙獰的面目,凌亂的烏絲,不整的內(nèi)裳,踏著急遽的步履,手中還緊執(zhí)著一只嗜血的利刃,這幅形象確實(shí)與那精神失常的瘋子無異了,人人見著都是要躲的,可溫瑾燁卻義無反顧地迎了上去,果敢地攔阻了瘋子的去路。

  “太后,您要去哪兒?”

  “滾開!如若你今日膽敢攔著哀家,哀家不介意將你的腦袋一并擰下來!”

  五官忿恨地聚集到一處,女子咆哮如雷,獰惡的面目終于將她可怖的性情暴露在男子的眼底,可她不懼暴露自己的丑惡,只怕暴露得不夠徹底,不夠令人心寒膽落。

  本以為溫瑾燁會被她的真實(shí)面目駭?shù)猛吮苋幔驗(yàn)槲輧?nèi)見慣了此等場面的宮女亦畏葸不前。然這男子卻執(zhí)意佇立于女子的去路上,甚至一手擒住了裴嬰憂揮舞著劍刃的手腕。

  他的氣力絕不同他溫潤的外表一般柔情,裴嬰憂的右手被他牢牢地禁錮著,絲毫動彈不得,其上的劍刃也只能老實(shí)地呆在女子的手心里,再也無法威嚇著旁人。

  “放開哀家!你這賤人!“

  “那太后可否冷靜一些,聽在下說完一席話?!?p>  男子含顰詢問著,眼底揣著的是一抹嚴(yán)冷的柔情。

  裴嬰憂屢次試圖掙脫,卻皆是徒勞一場,最終她只能深喟一聲,頷首應(yīng)允。

  “好,你放了哀家先,哀家不喜被旁人困縛著說話?!?p>  她看似是在武力的制挾下被迫冷靜了下來,可當(dāng)溫瑾燁的右手一松,女子的獰惡面目再度浮現(xiàn),下一刻,但見她癲狂似地往外疾沖,活脫脫一只失了智的猛獸。

  無奈,溫瑾燁適才的松手亦只是狡猾地停留在試探的層面而已。

  眼尖手快,不到眨眼的功夫,他便將那野獸又一次囚系在了牢籠里。

  此回,裴嬰憂已忍無可忍了,恣肆的怒焰無處逃遁,只能一股腦兒地加諸眼前人之身。

  她展露著自己的獠牙,一排厲齒猛地陷入了男子困縛住她手腕的胳膊之上,攪和著血漬。

  溫瑾燁蹙了眉,卻也還是任她撕咬著,只要將怒焰發(fā)泄而出,興許這著了魔的女子便能稍稍冷靜下來。

  一旁的宮女目不忍見,總覺得那疼痛隱約牽連著自己的身子,只見她們個個皺起了眉,身子忽顫忽頓。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那利刃到底是從裴嬰憂的手心底落了下來,溫瑾燁亦于同時松了手。

  “太后,您總算是冷靜了?!?p>  男子長舒了一口氣,想著她應(yīng)是疲累了,卻于下一刻驟然捕捉到了眼前人眸底隱隱噙著的那顆淚珠,那是猛獸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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