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惠。”
清晨的陽光溫暖而慈祥,就像耳畔那溫柔的嗓音一樣。
少女不情愿地坐起身。
“早安,哥哥。”
惠接過哥哥遞過來的熱牛奶和面包,迷迷糊糊地往嘴里送,昨晚做了個很棒的夢,藍天、花海、潔白的婚紗……以至于她今天差點沒能起來床,明明還要上課來著。
她揉了揉眼睛,朦朦朧朧中看到哥哥溫厚的面容,帶著慈祥的笑,光從他腦后照過來,就像佛一樣。
能不像嗎?
昨晚被扛回去之后挨了一晚上佛光洗禮,聽寶藏院大叔念經(jīng)聽得他頭都快炸了。那枚佛骨舍利里的佛愿瘋狂注入他的身體,雖然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但也得十分配合地裝出一副好似惡魔被凈化的難以忍受的模樣。
完事之后現(xiàn)在整個人都進入了賢者時間,內(nèi)心無比平和。
原本那些佛性與愿力應該會被修羅之神業(yè)消解,將修羅壓制回去,也會因此消耗一空。但因為葦名真一的特殊性,這些愿力沒有被消耗,只能在他體內(nèi)沉淀下來。他卻又用不了這些東西,因為本就不屬于他,依舊是屬于千年前的空海和尚。
不過這些愿力除了讓他看上去有種得道高僧的味道和壓制情緒以外也沒有別的作用。等他們自然消散就好,只是在那之前都不會有那種世俗的欲望了。
事實上理論上講他現(xiàn)在應該還在醫(yī)院才對,但這家伙念著妹妹早上起來見不到他會很害怕,就偷偷摸了出來。其實也不是偷偷摸摸,他把守在門口的兩個老哥忽悠進來弄暈,然后換了身衣服,就那樣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醫(yī)院也沒人攔……
他懷疑是因為自己經(jīng)過洗禮之后身上佛性深厚,一眼看過去就不是壞人的原因。
簡單得有點不真實。
事實上葦名真一不知道,那家醫(yī)院為了掩人耳目,同時還會接收一些普通病人,物理層面的安保沒有那么嚴格。倘若他動用一點超凡力量,就會立刻被籠罩整座醫(yī)院的檢測法陣捕捉到,然后觸發(fā)上級防御措施。
他恰巧選擇了最安全的物理突破方法……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葦名真一幫妹妹穿好衣服,迷迷糊糊的惠像個小孩子一樣。他把久違地給妹妹準備好的便當放到她書包里。本來是惠來做這件事,但是今天她睡過頭了。等照顧她洗漱完,又叮囑好自己今天不去學校讓妹妹路上注意安全,待惠不太情愿地出了門之后,才松了口氣。
他算了算時間,也該回去了。不然估計負責那里的人會瘋掉,昨晚上才讓藤原拓也被劫走,今天他就又從里面溜了。
“你好,到巨山醫(yī)院?!?p> 葦名真一攔下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師傅是一個中年男人,就和所有日本中年男人一樣平凡,除了車技很好沒什么特殊的地方。
“巨山醫(yī)院?那里不是精神病院嗎,小哥去那里做什么?”
天底下的出租車師傅都一般健談,見過的人多了,開車的路途無聊,遇到誰都能聊上兩句。不過師傅的話雖是疑問,卻也有點自言自語的味道,如果你不理他,整個路途都不會再有交談。
打聽乘客的私人信息理論上雖然不違規(guī),但在服務(wù)業(yè)里也是不合情的事情,遇上較真的說不定還會吃舉報。
但是師傅的話說是關(guān)心也行說是好奇也行,甚至覺得不懷好意都沒問題。人情冷暖個人自知,什么樣的人眼里看到的也會是什么樣的人。相由心生,說的不只是本相,也是眼中所見的眾生之相,內(nèi)心善良的人總能看見善良,內(nèi)心齷齪的人見誰都覺得齷齪。
葦名真一很樂意陪師傅聊聊。
“我有一個朋友最近精神出了點問題,我去探望他。”
“多大了?看小哥你的年紀也不大,精神類疾病可不太好治療啊……”
“十七歲,唉,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家里出了些變故,自己又查出了不治之癥,人都傻了。昨天晚上大半年從精神病院跑了出去,現(xiàn)在還沒找到人。我這次去,主要也是配合調(diào)查的?!?p> 葦名真一隨口胡謅道,反正和司機師傅也是吹牛,拿藤原拓也編故事他一點心里壓力都沒有。不消一會兒,一個身世十分凄慘的的少年就被他編了出來,講到動情處,甚至能讓人抹上兩滴眼淚。
“……”
師傅車開得慢了些許,從精神病院跑出去了精神病人什么的,這種故事還蠻嚇人的。如果按照一般恐怖片的路數(shù),那個精神病……
師傅臉色煞白地斜過眼睛,看著一臉平靜的葦名真一。
十七歲,健談,看起來很正常,甚至有種別樣的親和力。
精神病不發(fā)病的時候看起來都很正常,說話也很好聽,甚至給人一種很有道理的感覺。那種親和力也沒辦法洗掉嫌疑,不如說那種一眼看去就讓人心生好感反而更加有問題了。
大部分人都不會有這種氣質(zhì),他開了這么多年車,有這種氣質(zhì)的要么是飽讀詩書的學者,要么是修行有成的高僧,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了一個看起來也只有十七歲的年輕人身上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師傅咽了口唾液,鬢角已經(jīng)滲出汗液。
和一個精神病離得這么近,仍誰都會感到壓力大,畢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為一腳油門被刺激到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萬一想不開跳車了什么的,反而判他一個過失殺人那就得不償失了。他只是個平民,靠開出租補貼家用,上有老下有小家里還有個老婆,哪兒經(jīng)得起這樣的折騰。
車開得很平穩(wěn),也沒繞路,沒一會兒就到了。
葦名真一下了車給完錢,師傅一腳油門就直接開走了,速度比來時快了不知道多少。他看著出租車的尾燈,心想師傅車技真不錯,路上還為了照顧他情緒開得相當平穩(wěn),碰到好人了啊。
醫(yī)院附近人不多,環(huán)境很好,遠離鬧市。
他往自己病房在的特殊病棟走去。
“你好,前方是禁止入內(nèi)的?!?p> 在門口值班的護士小姐姐攔住了他。
“我是這里的病人……”
“先生別開玩笑了,這里是絕對不會允許您進去的?!?p> 葦名真一懵了,理論上來說他確實是這里的病人,正規(guī)手續(xù)都有的。出來的時候順利得不行,想回去卻被擋住不讓進,就因為他沒穿病號服?
這棟特殊病棟說是精神病樓,不如說是療養(yǎng)院,里面裝修比一般醫(yī)院還要豪華,只不過是藏在這里面蒙蔽外人視線罷了。畢竟在一堆不正常的人里發(fā)生一些不正常的事是很正常的,就算治療的時候有什么動靜,也會因為精神病院的緣故讓人們自然而然地不往超自然方向想。
“可我真是……”
“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先生”
護士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小帥哥還真有意思。多半又是好奇里面是什么情況裝成病人想混進去,經(jīng)常會有這樣的家伙,有些是單純好奇的年輕人,還有些是靈異報刊的記者什么的。
她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見得多了。
“精神病院。”
“那你像精神病嗎?”
感情他還得證明自己是精神???
葦名真一抓了抓頭發(fā),這問題讓他有點頭禿。一個正常人要如何才能證明自己是精神病……問題是他也不是因為精神病住院的啊。
“啊……啊啊?。∧阍趺丛谶@兒?”
熟悉的女聲在他身后響起,麻生戀手中的東西都掉到地上,一臉驚訝地指著他,手臂難以置信地抖個不停。
她還說早點來探望。
寶藏院將也因為昨晚上精神力消耗過大現(xiàn)在還在休息,鈴木奈央上學去了。否則臨近期中考的時候年紀第一第二第三同時缺席,老師怕是要發(fā)瘋,雖然現(xiàn)在年級前兩位的缺席已經(jīng)讓老師發(fā)瘋了。
麻生戀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昨晚的少年……
按理說他不應該躺在病床上嘛,她當初從那個狀態(tài)被拉回來可是躺了快半年,還伴隨著很多心理問題,慢慢調(diào)養(yǎng)回來的。
而他呢?
感冒都沒好得這么快吧!
人與人的體制不能一概而論嗎?
她伸出手在葦名真一眼前晃了晃,又圍著他轉(zhuǎn)圈圈上下打量,那眼神像在看某種珍稀動物。
“來得正好!”
葦名真一把麻生戀推到前面去。
“這位小姐能作證我是病人……”
“麻生小姐?!?p> 護士竟然認識麻生戀,她鞠了一躬。麻生戀很不好意思地和她寒暄了一陣,她曾經(jīng)也是在這里住院治療的,因為人比較嬌小可愛,這里的醫(yī)護人員大多都對她印象深刻。
她道了聲歉,抓牽起葦名真一的手帶著他走了進去。
“謝謝。還沒自我介紹吧,我叫葦名真一,17歲,還請多多指教?!?p> “麻生戀,19歲?!?p> 她依舊抓著葦名真一的手,走在他前面,明明是蘿莉體型,行為卻像大姐姐一樣。他在她身后打量著這只比惠還矮一點的蘿莉,干練又不失可愛的短發(fā)上撇著一個卡通的青蛙發(fā)卡,脖子上戴著一串溫潤的小佛珠,因為戴的有些緊,看起來倒像是項圈一樣。
她穿著長袖的衣服和長筒褲子,打扮上有著和外表完全不符的成熟味道,卻又因為體型原因,一眼看去倒像是小孩裝大人。
病房的門外早已站滿了人,因為病人從房間里溜走了,檢查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竟然如此容易,因此所有負責安保的人又受到了懲罰。昨晚上的事件還未結(jié)束,真是不長記性。
一群穿著黑西裝的人站在病房的墻邊挨罵,然后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葦名真一從所有人面前走回病房里,就連罵人的組長都傻掉了。
還有自己回來的?
“繼續(xù)???”
葦名真一抬手道。卻被麻生戀跳起來拍了下后腦勺,然后順勢壓著他讓他低下頭去。
“很抱歉,弟弟給各位添麻煩了?!?p> 葦名真一沒有反抗,她的力氣也不大,動作反而十分溫柔。他看見麻生戀撇過來的眼神,也十分配合地跟著道了歉。然后麻生戀上去和負責安保的小組組長交涉。
這種感覺還蠻新奇的。
似乎,從穿越到現(xiàn)在,還是第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被當成小孩子一樣關(guān)心過。
在惠面前他是溫柔的哥哥,在同學面前他是那個站在櫻蘭頂點的魔王,就算在最初的孤兒院,他也是最成熟的那個,說沒有大人敢把這個早慧近妖的家伙當成孩子。
姐姐嗎……
看著嬌小的不斷鞠躬的背影,葦名真一目光閃動。
明明昨天才認識這女孩。要說印象,也只有她戰(zhàn)斗起來十分難纏,速度極快而且身材嬌小了,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別的感情,就類似于石原里美學姐一樣,只是認識的程度。且不說兩人還曾刀劍相交,雖然自己算是反派就是了。
為什么會這樣呢?
他想不明白。
“他們不打算追究這件事了,畢竟報上去他們也要承擔責任。”
人陸續(xù)離開了,病房里只剩下葦名真一和麻生戀。她從手邊的果籃里拿出一個蘋果,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自己吃了起來,好似這里是她的病房一樣。一點也沒把自己當成探病的。
葦名真一點點頭,也走到床腳邊坐下。
搞瞞報這種事日本人可是高手中的高手,一群人統(tǒng)一意見都不帶商量的。不知道多少事故是因為下面不想承擔責任而瞞報觸發(fā)的。
“麻生小姐似乎很熟悉這里?!?p> 他問道。
“叫我戀姐吧?!?p> “……”
葦名真一頓了一下,先不說外表年齡,就是心理年齡加他也比她大上不少,忽然要他叫姐姐什么的……
“戀前輩。”
他選擇了一個折中的叫法。麻生戀點點頭,臉上的表情顯得相當受用。
她忽然站起來,潔白的羅襪踩著更加潔白的床單,走到葦名真一身邊,彎下腰摸了摸他的頭。不等葦名真一反應過來,她叉起腰,指了指身下的這張床:“你還沒有在這里住過吧,這間房的上一任住戶……”
然后手腕彎曲,拇指指向她那平得可以一眼望到腳尖的胸口。
“是我麻生戀噠!”